第18章 虛言空話
「在下會與其他有實力的商會溝通，單只靠一家恐怕接不下如此的滔天富貴！」
即便此時心中激動得無以復加，但凱斯依舊保留著他的商業頭腦。
此前未料到能有如此多的騎士們加入，他想著羅爾德哪怕只說服半數騎士就已經值得全力投資。
卻不想來到酒館的騎士們都在財富女神的契約上寫下了姓名，再加上明後日下值的騎士們加入的話，整個同盟的業務就不再是凱斯商會一家所能夠承接的。
此時主動提出，也能在對方眼中得一個好印象。
但羅爾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契約遞到他的面前。
「商業的聯合本就由你負責，需要我們站台只管說便是，現在也在上面簽下你的名字吧！」
凱斯聞言一愣，簽下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契約由羅爾德拿走後在集市的財富女神牧師面前起草，晚間才經過祝福後拿到酒館，所以他也不清楚上面的條款。
此時接過細看，卻發現整卷羊皮捲軸上，簽名區中竟有著巨大的空白，左側上方寫明騎士留名之處，已經綴寫出數十號姓名。
而右側卻寫著商會留名之處，此刻無一筆字跡落下！
在整版文書的最上方，清晰的寫著同盟的第一則條款，也是定下的第一條聯合盟約：
一、擁有勇武的騎士與掌握金錢的商人，在財富女神的見證下於契約署名者，將簽訂各自領域中互幫互助的同盟約定！
......
之後的條文凱斯已再無心去看，因為此刻便是歷經多少商場苦戰的他，也不由得全身微微顫抖。
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認同感頃刻間付諸於這份同盟之上！
大商人們在世俗的看法中，好似都有著無盡的錢財揮霍，每一筆交易都是無數騎士貴族們想也想不到的金山銀海。
但只有在這個位置上，才能感受到那刀鋒緊貼後背的致命惶恐。
曾經有商業酒會中，商會負責人們圍坐一起時感嘆道：
「即便賺到填平加亞海的金幣又能如何，我們始終是國王貴族刀下的肥豬罷了！」
凱斯與其他商會負責人們對此深有感觸，無法掌握世俗的權利，也沒有騎士法師們壓倒一切的武力，他們賺再多的錢也只會覺得如履薄冰。
但就在這份盟約握在手中之時，他頭一次感受到了那密密麻麻騎士名號所帶來的巨大安全感。
這並不是僱傭而來的纖弱聯繫，而是騎士接納商人成為真正同盟的聯合條款！
「大人請放心，僅靠這條款的第一條，全國乃至整個加亞海周邊的商會都會蜂擁而至，請求加入這份黃金同盟！」
這下反而是羅爾德對凱斯所說沒有太大信心了，自己的影響力頂天只能覆蓋兩郡之地，塞拉利亞乃至加亞海都太過遙遠。
而看著對方仿佛捧著珍寶一般的，在同盟捲軸上鄭重地落下名字，他也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話語，微笑著將捲軸收進懷中，舉起酒杯拉著卡洛斯與凱斯，加入到今夜的狂歡之中！
——
時值中午，已經知道了「黃金同盟」成立的下值騎士們，在好友的帶領下或者自己就動身前來尋找羅爾德。
即便是騎士也有從眾心理，當知道大部分同僚都加入一個組織後，心下疑惑間也會不由自主地選擇和同僚共進退。
於是直到晚間，迎來送往毫不停歇的羅爾德才將將送走今天的最後一位入盟者，請其先去集市酒館，由卡洛斯和凱斯代為宴請。
而他則起身前往昨日與蘭利約好的食鋪，既是餞行，也是再做一次努力。
集市吵鬧，對方選擇的地方應是考慮到這點，特意挑選了稍微偏僻些的位置。
甫一見面，蘭利便起身迎接：「昨日醉酒實在失態，也多謝閣下將我安置！」
羅爾德擺了擺手，本就是他請喝酒，要是喝完直接對醉酒朋友不管不顧，那他成什麼人了！
眼尖的他此刻注意力全在對方的腰間，原本掛著的精緻短劍消失無蹤，再看到蘭利苦笑的樣子，哪還不明白這場宴請的錢從何來。
「並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學院發的裝飾短劍而已，不說這個，格蘭特先生趕快落座吧。」
說著便為他拉開凳子，伸手邀請入座，同時招呼著老闆趕緊上菜。
羅爾德沉默著坐下，一時竟不知怎樣開口，還是蘭利看出了他的尷尬，講起了昨夜的見聞。
「格蘭特閣下昨日構建的「黃金同盟」，在下有幸在門外聽到了幾分，實在是個很好的計劃。」
「但這其中也會面對許多來自內部的阻力，我不清楚波爾西家族的權力結構，所以也不好妄自判斷。」
「但若是遇到守舊派的阻撓，格蘭特閣下或許可以嘗試引導某些開明的貴族勢力入局。」說道這裡的時候，他將手指了指羅爾德身上的罩袍徽記，意思是家主莎蒂娜。
「我曾聽聞波爾西女伯爵接掌家族後，多次甚至極為頻繁的以功勞能力等憑證提拔下層軍士騎士，料想其也背負著巨大的壓力，或許可以引為強援。」
在他說話間，菜也慢慢地上齊，而羅爾德則選在了這個時候打斷對方。
「那些都不是問題，同盟現在最大的困擾，其實是未來各處發展不一物產不同帶來的收益差異，以及各項繁瑣卻必須確定的細則無法出台！」
「我需要一位足夠聰明，能夠在各種問題中給出甚至執行解決方案的政務官！以他來作為同盟的頭腦，真正地將整個組織運轉起來！」
蘭利起初以為格蘭特騎士是在不滿自己指手畫腳，所以才出聲以問題打斷，但抬頭看去，卻見對方面色鄭重且眼中誠摯嚴肅。
後一句話出來時，他也知道了對方的想法，但先是為難，沉默許久後臉上卻輕笑起來。
最開始他想的是怎麼在不打擊羅爾德的情況下，將這份所有人眼中都堪稱不自量力的招攬敷衍過去。
但隨後卻又想到，即便不答應，自己未來又會去幹什麼呢？
繼續做一位王室傳令官，將一堆廢紙送到塞拉利亞各處？
還是回到原本的崗位，整日枯坐在辦公桌前靜靜等待？
更或者辭職出走，選一方強大的勢力加入，成為其手下的又一位政務官？
「蘭利閣下，你之前說過已經背著旗幟走了兩年，這其中的所見所聞我不清楚，但現在是不是應該沉下心，將兩年間的思考放入實處！」
羅爾德招攬的語氣很輕，讓蘭利覺得其與昨夜在酒館中大聲演講的那位騎士判若兩人，但就這這麼輕微的話語，卻仿佛清泉般流入心間。
「我可以去王都、去貴族手下做事，成為一位騎士的家臣？格蘭特閣下，您自問是否有些過於羞辱於我了？」
說出這句話時，他眼中的神光好似又回到那初入校園時，在那辯論賽中意氣風發的少年！
「即便有著波爾西家主的看重，也初步組建起自己的利益集團，但請恕我直說，閣下依舊只是一位騎士！」
連續不斷地質問從他口中吐出，字字句句都是事實，更好像是在刻意激怒他面前的騎士。
但從始至終，羅爾德的面色都沒有半點變化，他選擇了以自己最誠摯最鄭重的方式，來回答這些咄咄逼人的問題。
「我並不避諱身上的所有短板，無論是降將身份還是低微的地位，即便是財富，我現在的資產可能都雇不起蘭利閣下為我打工的一月薪酬！」
說到這裡，羅爾德深呼一口氣，像是要將所持有的一切都說出來般，灼灼目光地直視對方期待的雙眼。
「我唯一能保證的，便是將來無論是莊園還是城鎮，同盟亦或者自身，我都會給予我的政務官最大的信任！」
「他將享有自我之下最大的權利，也是操持整個格蘭特家去往何方的最重要漿手！」
「我不敢保證自己能否在未來的浪潮中站穩腳跟，但我相信我會與他共同努力，直赴心中所願！」
「以格蘭特的姓氏起誓，絕不辜負我的友人！」
......
「虛言空話！」
蘭利·夏將羅爾德起誓的手掌按下，對方方才的這一大長串言語，情緒乃至真心他都感受到了，但詞裡行間卻空泛得沒有一絲實物。
「閣下，您得重新學習下談判的技巧，不然未來與貴族們交流，對方會笑著將鄉下土包子打發走的。」
「我這邊也會教您，但最好能有些指導的書籍，您現在的存款還有多少？」
「額......六十三枚金幣？」
「勉強還行，接下來我說的書名您記下......之後我從王都落印歸來。我希望您能將它們都通讀一遍。」
蘭利·夏已經在王國土地上走了兩年，貴族王公們見過不知多少，但不過一成不變的死水罷了。
他很感激一月前自己接下的調解任務，不然這等代表著變化與信任的種子，又能在何時才發現呢？
無論走到哪裡，自己的結局都只有等待而已，唯獨只有這個小騎士和他說，會給予他最大的信任，那一堆空話中好像只有那點真心顯得稍微可貴。
但從不缺大貴族招攬的蘭利·夏，只需要這點就足夠打動他！
自幼至今，他都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與智謀，現在自己的主君僅僅是騎士，但只要有那份信任在，未來即便是王位他也有膽子送主君去坐上一坐！
即便此時心中激動得無以復加，但凱斯依舊保留著他的商業頭腦。
此前未料到能有如此多的騎士們加入，他想著羅爾德哪怕只說服半數騎士就已經值得全力投資。
卻不想來到酒館的騎士們都在財富女神的契約上寫下了姓名，再加上明後日下值的騎士們加入的話，整個同盟的業務就不再是凱斯商會一家所能夠承接的。
此時主動提出，也能在對方眼中得一個好印象。
但羅爾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契約遞到他的面前。
「商業的聯合本就由你負責，需要我們站台只管說便是，現在也在上面簽下你的名字吧！」
凱斯聞言一愣，簽下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契約由羅爾德拿走後在集市的財富女神牧師面前起草，晚間才經過祝福後拿到酒館，所以他也不清楚上面的條款。
此時接過細看，卻發現整卷羊皮捲軸上，簽名區中竟有著巨大的空白，左側上方寫明騎士留名之處，已經綴寫出數十號姓名。
而右側卻寫著商會留名之處，此刻無一筆字跡落下！
在整版文書的最上方，清晰的寫著同盟的第一則條款，也是定下的第一條聯合盟約：
一、擁有勇武的騎士與掌握金錢的商人，在財富女神的見證下於契約署名者，將簽訂各自領域中互幫互助的同盟約定！
......
之後的條文凱斯已再無心去看，因為此刻便是歷經多少商場苦戰的他，也不由得全身微微顫抖。
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認同感頃刻間付諸於這份同盟之上！
大商人們在世俗的看法中，好似都有著無盡的錢財揮霍，每一筆交易都是無數騎士貴族們想也想不到的金山銀海。
但只有在這個位置上，才能感受到那刀鋒緊貼後背的致命惶恐。
曾經有商業酒會中，商會負責人們圍坐一起時感嘆道：
「即便賺到填平加亞海的金幣又能如何，我們始終是國王貴族刀下的肥豬罷了！」
凱斯與其他商會負責人們對此深有感觸，無法掌握世俗的權利，也沒有騎士法師們壓倒一切的武力，他們賺再多的錢也只會覺得如履薄冰。
但就在這份盟約握在手中之時，他頭一次感受到了那密密麻麻騎士名號所帶來的巨大安全感。
這並不是僱傭而來的纖弱聯繫，而是騎士接納商人成為真正同盟的聯合條款！
「大人請放心，僅靠這條款的第一條，全國乃至整個加亞海周邊的商會都會蜂擁而至，請求加入這份黃金同盟！」
這下反而是羅爾德對凱斯所說沒有太大信心了，自己的影響力頂天只能覆蓋兩郡之地，塞拉利亞乃至加亞海都太過遙遠。
而看著對方仿佛捧著珍寶一般的，在同盟捲軸上鄭重地落下名字，他也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話語，微笑著將捲軸收進懷中，舉起酒杯拉著卡洛斯與凱斯，加入到今夜的狂歡之中！
——
時值中午，已經知道了「黃金同盟」成立的下值騎士們，在好友的帶領下或者自己就動身前來尋找羅爾德。
即便是騎士也有從眾心理，當知道大部分同僚都加入一個組織後，心下疑惑間也會不由自主地選擇和同僚共進退。
於是直到晚間，迎來送往毫不停歇的羅爾德才將將送走今天的最後一位入盟者，請其先去集市酒館，由卡洛斯和凱斯代為宴請。
而他則起身前往昨日與蘭利約好的食鋪，既是餞行，也是再做一次努力。
集市吵鬧，對方選擇的地方應是考慮到這點，特意挑選了稍微偏僻些的位置。
甫一見面，蘭利便起身迎接：「昨日醉酒實在失態，也多謝閣下將我安置！」
羅爾德擺了擺手，本就是他請喝酒，要是喝完直接對醉酒朋友不管不顧，那他成什麼人了！
眼尖的他此刻注意力全在對方的腰間，原本掛著的精緻短劍消失無蹤，再看到蘭利苦笑的樣子，哪還不明白這場宴請的錢從何來。
「並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學院發的裝飾短劍而已，不說這個，格蘭特先生趕快落座吧。」
說著便為他拉開凳子，伸手邀請入座，同時招呼著老闆趕緊上菜。
羅爾德沉默著坐下，一時竟不知怎樣開口，還是蘭利看出了他的尷尬，講起了昨夜的見聞。
「格蘭特閣下昨日構建的「黃金同盟」，在下有幸在門外聽到了幾分，實在是個很好的計劃。」
「但這其中也會面對許多來自內部的阻力，我不清楚波爾西家族的權力結構，所以也不好妄自判斷。」
「但若是遇到守舊派的阻撓，格蘭特閣下或許可以嘗試引導某些開明的貴族勢力入局。」說道這裡的時候，他將手指了指羅爾德身上的罩袍徽記，意思是家主莎蒂娜。
「我曾聽聞波爾西女伯爵接掌家族後，多次甚至極為頻繁的以功勞能力等憑證提拔下層軍士騎士，料想其也背負著巨大的壓力，或許可以引為強援。」
在他說話間，菜也慢慢地上齊，而羅爾德則選在了這個時候打斷對方。
「那些都不是問題，同盟現在最大的困擾，其實是未來各處發展不一物產不同帶來的收益差異，以及各項繁瑣卻必須確定的細則無法出台！」
「我需要一位足夠聰明，能夠在各種問題中給出甚至執行解決方案的政務官！以他來作為同盟的頭腦，真正地將整個組織運轉起來！」
蘭利起初以為格蘭特騎士是在不滿自己指手畫腳，所以才出聲以問題打斷，但抬頭看去，卻見對方面色鄭重且眼中誠摯嚴肅。
後一句話出來時，他也知道了對方的想法，但先是為難，沉默許久後臉上卻輕笑起來。
最開始他想的是怎麼在不打擊羅爾德的情況下，將這份所有人眼中都堪稱不自量力的招攬敷衍過去。
但隨後卻又想到，即便不答應，自己未來又會去幹什麼呢？
繼續做一位王室傳令官，將一堆廢紙送到塞拉利亞各處？
還是回到原本的崗位，整日枯坐在辦公桌前靜靜等待？
更或者辭職出走，選一方強大的勢力加入，成為其手下的又一位政務官？
「蘭利閣下，你之前說過已經背著旗幟走了兩年，這其中的所見所聞我不清楚，但現在是不是應該沉下心，將兩年間的思考放入實處！」
羅爾德招攬的語氣很輕，讓蘭利覺得其與昨夜在酒館中大聲演講的那位騎士判若兩人，但就這這麼輕微的話語，卻仿佛清泉般流入心間。
「我可以去王都、去貴族手下做事，成為一位騎士的家臣？格蘭特閣下，您自問是否有些過於羞辱於我了？」
說出這句話時，他眼中的神光好似又回到那初入校園時，在那辯論賽中意氣風發的少年！
「即便有著波爾西家主的看重，也初步組建起自己的利益集團，但請恕我直說，閣下依舊只是一位騎士！」
連續不斷地質問從他口中吐出，字字句句都是事實，更好像是在刻意激怒他面前的騎士。
但從始至終，羅爾德的面色都沒有半點變化，他選擇了以自己最誠摯最鄭重的方式，來回答這些咄咄逼人的問題。
「我並不避諱身上的所有短板，無論是降將身份還是低微的地位，即便是財富，我現在的資產可能都雇不起蘭利閣下為我打工的一月薪酬！」
說到這裡，羅爾德深呼一口氣，像是要將所持有的一切都說出來般，灼灼目光地直視對方期待的雙眼。
「我唯一能保證的，便是將來無論是莊園還是城鎮，同盟亦或者自身，我都會給予我的政務官最大的信任！」
「他將享有自我之下最大的權利，也是操持整個格蘭特家去往何方的最重要漿手！」
「我不敢保證自己能否在未來的浪潮中站穩腳跟，但我相信我會與他共同努力，直赴心中所願！」
「以格蘭特的姓氏起誓，絕不辜負我的友人！」
......
「虛言空話！」
蘭利·夏將羅爾德起誓的手掌按下，對方方才的這一大長串言語，情緒乃至真心他都感受到了，但詞裡行間卻空泛得沒有一絲實物。
「閣下，您得重新學習下談判的技巧，不然未來與貴族們交流，對方會笑著將鄉下土包子打發走的。」
「我這邊也會教您，但最好能有些指導的書籍，您現在的存款還有多少？」
「額......六十三枚金幣？」
「勉強還行，接下來我說的書名您記下......之後我從王都落印歸來。我希望您能將它們都通讀一遍。」
蘭利·夏已經在王國土地上走了兩年，貴族王公們見過不知多少，但不過一成不變的死水罷了。
他很感激一月前自己接下的調解任務，不然這等代表著變化與信任的種子，又能在何時才發現呢？
無論走到哪裡，自己的結局都只有等待而已，唯獨只有這個小騎士和他說，會給予他最大的信任，那一堆空話中好像只有那點真心顯得稍微可貴。
但從不缺大貴族招攬的蘭利·夏，只需要這點就足夠打動他！
自幼至今，他都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與智謀，現在自己的主君僅僅是騎士，但只要有那份信任在，未來即便是王位他也有膽子送主君去坐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