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一名司機
我是一名司機......不，應該說，曾經是一名司機。
就是那天那位老太太突然死在車上的那輛車的司機。
說實話，她上車之時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誰又會想到她會在車上突發疾病呢？
更何況，誰又能想到偏偏那一天正好有兩個人要去觀水村，這才讓我不得不按照會途徑村子的路線行駛。
總之，在那件事情發生後，我便辭去了公交車司機的工作。
好在，家裡的老婆孩子都還算是體諒我，畢竟發生了那種事情。
剛開始那幾天，我一直窩在家裡，面對什麼尋親訪友抑或是記者的聞訊都是能推就推，至於你問為什麼......
呵呵，因為我慫，我害怕......
我害怕看見家屬們紅著的眼眶，那會讓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是我，殺死了那位老奶奶。
我害怕得到關於她的哪怕一丁點消息，那會讓我再度回到那天的駕駛座，再次看見那張慢慢死去的蒼老面孔。
就和我老婆說的一樣，我就是一個慫人，膽小如鼠，不敢冒哪怕一丁點風險。
往好處說呢，就是謹慎，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難得的美好家庭。
往壞處是呢，自認就是懦弱，不敢面對已經發生的悲劇。
可那天，大概就是我這輩子最勇敢的一回吧。
拼了命的組織大家，讓眾人先散開，給去上班的擁有足夠醫學知識的醫生小劉足夠的急救空間。
住在與醫院最遠的市區的小劉與我不過每天接送的點頭之交，我也不知為何，當時腦子裡只有他的名字。
拼了命的握緊方向盤，憑藉著多年的經驗，硬生生的將返程的時間縮短了一半。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哪裡來的勇氣，明明只要一個失誤，這裡的任何一個樹枝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可，我是司機呀......倘如我不拼盡全力，那位老奶奶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這樣想著，油門與剎車之間極限的切換，我清楚，那一刻，我所背負的不止是老太太的生命。
整個公交上所有乘客的生命都在我的手中，我，決不能失誤！
幸運的是，我成功了，我以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時間抵達了醫院，車上的眾人在歡呼中將老太太抬上了擔架，他們......稱呼我為英雄。
當然，那時的大家都沒想到......
儘管所有人都已經拼盡全力，儘管所有決策都正確無誤，儘管所有機會都被我們抓住，可是......
不幸的是，老太太終究還是沒有搶救回來。
終點站，我正準備和幾個一起開公交的夥計吹噓我今天的英勇事跡時，正好接到了小劉的電話。
他的聲音很冷靜，我知道，那是醫生的職業習慣。
「如果再早來哪怕......」
他終究是沒忍心說下去，當然，我也不敢聽。
「總之，這不是你的問題，千萬別......」
或許是作為一個醫生，他儘量安撫著我的情緒，以防我對此產生太大的負罪感。
我知道，就像醫生不能因為一個沒能救回來的病人便自責一輩子一樣，這些話，我在平時偷聽車上乘客講話時聽到過。
我和他說，放心吧，我不會這樣的。
「不過，最近可能就是別人接你上下班了，發生這種事，我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司機，怎麼也得調整調整吧哈哈哈。」
強顏歡笑，現在想想，當時那自以為豁達的笑聲，恐怕......很乾吧。
我把自己想像的太過堅強了，以至於根本沒有想像過，這件事將會成為我的夢魘。
自此之後，我開始越發害怕外人的眼光。
除了當天來了幾個黑衣服的人聞訊當天的前後經過，又安慰了我要積極生活之外，我幾乎就再也沒怎麼見過外人。
每天夜裡，我都會夢到那天的場景。
公交在樹林裡一次次開過，老婆總是對我說，「你昨天又說夢話了，還是那句......」
我為什麼不能再快點呢.....
時間流逝，少了我這麼個勞動力，家裡也逐漸窘迫起來。
我不忍心看著老婆忙上忙下，我想著再出去找一份工作。
可每當我手握到那套著海綿的門把手時，公交車方向盤的觸感，眼前的大門向前倒下，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樹林，車輪飛速旋轉，周圍的景象卻沒有一點點改變。
大腦像觸電一般，我瞬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害怕地逃回了臥室，狼狽地縮在角落。
呼吸急促，身體發抖，這時，我的老婆總會過來抱著安慰我。
「不怕不怕，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能看到，她的眼裡，淚水混雜著悲傷與絕望滴下，打濕了我的恐懼。
我能聽到，隔壁孩子的房間裡，似乎也有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傳來。
我意識到，或許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或許自己......應該再勇敢一次了。
那一天。
我提前讓老婆摘下了門把手上的海綿套。
讓她們母女倆好好坐在沙發上，看著我戰勝恐懼的時刻。
我清楚，我的勇敢，是需要壓力的。
摩拳擦掌的準備了半天，我清楚，打開這扇門，意味著拯救這個陷入苦難的小家，也意味著，解救我的妻女，解救我自己。
向著手心哈了一口氣，我小心的握住了門把手。
可預想中的立刻摁下隨即開門並未成功，握上的一瞬間，右手瘋狂的抖動著，大腦發出的指令被它完全忽視。
它似乎只是想著逃避。
我連忙將左手也壓了上去，卻並沒有讓把手下降哪怕一絲一毫。
身體在反抗大腦，又或者，大腦本就不想打開這扇門。
方向盤，樹林，道路，油門......
無數畫面在眼前瘋狂的閃爍，幾乎快要讓我看不清眼前的大門。
雙手在把手上一寸一寸的滑落。
看來，還是無法成功麼，我的勇氣，也就到此為......
「爸爸加油！！！」「老公加油！！！」
兩聲吶喊在左邊傳來，我下意識地轉頭向著沙發上的母女看去。
那一眼，或許是我這輩子看到過的最美好的畫面。
她們綻放開的笑容，她們止不住的淚滴，還有那淚滴中反射的光彩，那是......天光？
我轉回頭，才察覺到，就在剛剛看向她們的那一刻。
我身前的門，已經被我推開。
光照進了房間，我的人生，也將重新開始。
就是那天那位老太太突然死在車上的那輛車的司機。
說實話，她上車之時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誰又會想到她會在車上突發疾病呢？
更何況，誰又能想到偏偏那一天正好有兩個人要去觀水村，這才讓我不得不按照會途徑村子的路線行駛。
總之，在那件事情發生後，我便辭去了公交車司機的工作。
好在，家裡的老婆孩子都還算是體諒我，畢竟發生了那種事情。
剛開始那幾天，我一直窩在家裡，面對什麼尋親訪友抑或是記者的聞訊都是能推就推，至於你問為什麼......
呵呵，因為我慫，我害怕......
我害怕看見家屬們紅著的眼眶，那會讓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是我，殺死了那位老奶奶。
我害怕得到關於她的哪怕一丁點消息，那會讓我再度回到那天的駕駛座，再次看見那張慢慢死去的蒼老面孔。
就和我老婆說的一樣，我就是一個慫人，膽小如鼠，不敢冒哪怕一丁點風險。
往好處說呢，就是謹慎，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難得的美好家庭。
往壞處是呢，自認就是懦弱，不敢面對已經發生的悲劇。
可那天，大概就是我這輩子最勇敢的一回吧。
拼了命的組織大家，讓眾人先散開，給去上班的擁有足夠醫學知識的醫生小劉足夠的急救空間。
住在與醫院最遠的市區的小劉與我不過每天接送的點頭之交，我也不知為何，當時腦子裡只有他的名字。
拼了命的握緊方向盤，憑藉著多年的經驗，硬生生的將返程的時間縮短了一半。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哪裡來的勇氣，明明只要一個失誤，這裡的任何一個樹枝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可，我是司機呀......倘如我不拼盡全力，那位老奶奶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這樣想著，油門與剎車之間極限的切換，我清楚，那一刻，我所背負的不止是老太太的生命。
整個公交上所有乘客的生命都在我的手中，我，決不能失誤！
幸運的是，我成功了，我以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時間抵達了醫院，車上的眾人在歡呼中將老太太抬上了擔架，他們......稱呼我為英雄。
當然，那時的大家都沒想到......
儘管所有人都已經拼盡全力，儘管所有決策都正確無誤，儘管所有機會都被我們抓住，可是......
不幸的是，老太太終究還是沒有搶救回來。
終點站，我正準備和幾個一起開公交的夥計吹噓我今天的英勇事跡時，正好接到了小劉的電話。
他的聲音很冷靜，我知道，那是醫生的職業習慣。
「如果再早來哪怕......」
他終究是沒忍心說下去，當然，我也不敢聽。
「總之，這不是你的問題，千萬別......」
或許是作為一個醫生，他儘量安撫著我的情緒，以防我對此產生太大的負罪感。
我知道，就像醫生不能因為一個沒能救回來的病人便自責一輩子一樣，這些話，我在平時偷聽車上乘客講話時聽到過。
我和他說，放心吧，我不會這樣的。
「不過，最近可能就是別人接你上下班了，發生這種事，我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司機，怎麼也得調整調整吧哈哈哈。」
強顏歡笑，現在想想，當時那自以為豁達的笑聲，恐怕......很乾吧。
我把自己想像的太過堅強了，以至於根本沒有想像過，這件事將會成為我的夢魘。
自此之後，我開始越發害怕外人的眼光。
除了當天來了幾個黑衣服的人聞訊當天的前後經過，又安慰了我要積極生活之外，我幾乎就再也沒怎麼見過外人。
每天夜裡，我都會夢到那天的場景。
公交在樹林裡一次次開過，老婆總是對我說，「你昨天又說夢話了，還是那句......」
我為什麼不能再快點呢.....
時間流逝，少了我這麼個勞動力，家裡也逐漸窘迫起來。
我不忍心看著老婆忙上忙下，我想著再出去找一份工作。
可每當我手握到那套著海綿的門把手時，公交車方向盤的觸感，眼前的大門向前倒下，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樹林，車輪飛速旋轉，周圍的景象卻沒有一點點改變。
大腦像觸電一般，我瞬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害怕地逃回了臥室，狼狽地縮在角落。
呼吸急促，身體發抖，這時，我的老婆總會過來抱著安慰我。
「不怕不怕，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能看到，她的眼裡，淚水混雜著悲傷與絕望滴下，打濕了我的恐懼。
我能聽到，隔壁孩子的房間裡，似乎也有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傳來。
我意識到，或許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或許自己......應該再勇敢一次了。
那一天。
我提前讓老婆摘下了門把手上的海綿套。
讓她們母女倆好好坐在沙發上，看著我戰勝恐懼的時刻。
我清楚，我的勇敢，是需要壓力的。
摩拳擦掌的準備了半天，我清楚，打開這扇門，意味著拯救這個陷入苦難的小家，也意味著，解救我的妻女，解救我自己。
向著手心哈了一口氣，我小心的握住了門把手。
可預想中的立刻摁下隨即開門並未成功，握上的一瞬間，右手瘋狂的抖動著，大腦發出的指令被它完全忽視。
它似乎只是想著逃避。
我連忙將左手也壓了上去，卻並沒有讓把手下降哪怕一絲一毫。
身體在反抗大腦，又或者，大腦本就不想打開這扇門。
方向盤，樹林，道路，油門......
無數畫面在眼前瘋狂的閃爍，幾乎快要讓我看不清眼前的大門。
雙手在把手上一寸一寸的滑落。
看來，還是無法成功麼，我的勇氣，也就到此為......
「爸爸加油！！！」「老公加油！！！」
兩聲吶喊在左邊傳來，我下意識地轉頭向著沙發上的母女看去。
那一眼，或許是我這輩子看到過的最美好的畫面。
她們綻放開的笑容，她們止不住的淚滴，還有那淚滴中反射的光彩，那是......天光？
我轉回頭，才察覺到，就在剛剛看向她們的那一刻。
我身前的門，已經被我推開。
光照進了房間，我的人生，也將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