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生
趙鋒把最後一株月球小麥栽進虹灣環形山的土壤時，晨光正從地球邊緣漫上來。藍白相間的大氣層暈染著金邊，像顆被咬了一口的薄荷糖。他直起腰，納米太空衣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頭盔面罩映出身後正在生長的生態穹頂——那是用Ω裝置殘骸改造的透明防護罩，表面流轉著星雲狀的光紋。
三個孩子從種植區跑來，防護服肘關節處蹭著月壤的銀灰色。最大的女孩抱著一塊時骸碎片，那是他們在廢墟里找到的紀念品。「趙伯伯！「她隔著面罩喊，「培育艙的番茄變藍了！「
實驗室里的番茄確實泛著鈷藍色光澤。林萱的全息投影正在調整光譜參數，她的影像偶爾會閃爍，露出背後燃燒的星海。「這是第七代基因改良的結果。「她轉頭對趙鋒說，「葉綠素替換成了量子共振色素，可以在弱光環境...「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某個瞬間，所有人都看到全息影像變成了林深的臉，他手裡捧著發光的星繭嫩芽，嘴唇開合說著聽不見的話。
「又串線了。「趙鋒關掉全息儀，從恆溫箱拿出真正的番茄苗，「去玩吧，今天加餐吃土豆泥。「
孩子們歡呼著跑開，小靴子踢起月塵，在低重力下緩慢飄落成霧。
林萱坐在漂流紀元的帆船甲板上，量子海此刻平靜如鏡。她拆下機械小指的探針模塊，換成園藝剪刀的形狀——這是某個農耕文明的贈禮。船頭堆積著來自不同宇宙的種子：會發光的麥粒、長著羽毛的藤蔓、甚至某種在真空中開花的塊莖。
當她俯身整理種子袋時，發梢垂落的星塵掉進海里，激起一圈圈記憶漣漪。某個被拯救的宇宙畫面浮現出來：六臂的外星生物正在重建水晶城市，他們用歌聲翻譯時骸方碑上的文字，曲調竟與趙鋒教孩子們唱的《茉莉花》有七分相似。
帆船突然輕輕搖晃。林萱抬頭，看到海面漂來個月球模型，環形山上插著面褪色的小紅旗。模型內部傳來笑聲，是那個總愛收集時骸碎片的小女孩，正跟著趙鋒學種草莓。
新上海的梅雨季來得猝不及防。
重建委員會大樓的玻璃幕牆上爬滿螢光苔蘚，雨滴在接觸到生物電網時會被分解成彩虹微粒。首席工程師王玥推開檔案室的氣密窗，潮濕的風湧進來，掀動桌面上的紙質文件——這是災後保留下來的極少數實體書之一，封面印著《林深博士論文集》。
「量子化個體的觀測報告還是空白。「她的助手在門口探頭，「醫療組說那些星塵...「
「不著急。「王玥摩挲著書頁邊緣的咖啡漬，這可能是林深生前留下的痕跡，「讓記憶先生長。「
黃昏時分，巡邏隊送來個鏽跡斑斑的保險箱。是在黃浦江底打撈出的二十二世紀遺物，密碼鎖早已失效，但箱體表面刻著熟悉的符號。當王玥觸摸那些凹痕時，箱內傳出八音盒的旋律，是《生日快樂》的變調。
趙鋒在生態穹頂頂層發現了星塵。
最初只是通風管道里的一點銀光，後來逐漸匯聚成模糊的人形。當滿月升到環形山正上方時，那個人形會坐在種植區的長椅上，手指撫過番茄的藍色葉片。
孩子們給這道影子取名「星園丁「，他們用螢光塗料在長椅靠背畫畫：戴宇航帽的小人給星星澆水，背景是用歪扭字體寫的「林深叔叔「。某個起霧的清晨，趙鋒看到星塵人影彎腰嗅聞雛菊，那是用火星土壤培育的新品種。
林萱的帆船停泊在第999個宇宙的港口時，收到了地球發來的量子包裹。是趙鋒錄製的全息影像：藍色番茄豐收的場景，孩子們在時骸紀念碑前放飛星系狀風箏，某個星塵人影正在幫小機器人修理播種機。
包裹里還有粒用月球土壤封存的金盞花種子，標籤上畫著笑臉。林萱把它種在甲板的花盆裡，量子海的潮汐中，花朵在十分鐘內完成發芽到綻放的輪迴，每片花瓣都印著不同的星圖。
當夜她夢見林深坐在花開成的鞦韆上，手腕的疤痕變成藤蔓，纏繞著七千個宇宙的晨昏線。沒有暗物質也沒有裂縫，只有風穿過星繭嫩芽的沙沙聲，像極了小時候兄妹倆躲在被窩裡翻漫畫書的動靜。
三年後的冬至夜，新上海下了第一場雪。
螢光雪花落在趙鋒肩頭時，他正在給孩子們講方舟神話。生態穹頂的觀景台突然亮起陌生又熟悉的星光，星塵人影凝實成半透明的輪廓，手掌按在玻璃上留下發光的掌紋。
孩子們安靜下來。最小的那個伸出手，隔著防護罩與星光手掌相貼。
「他回來聽故事了。「女孩說。
趙鋒望向地球方向，藍寶石般的星球表面，有銀河般的燈光正在次第亮起。量子海的某個角落，林萱的帆船揚起由極光織成的風帆，船頭擺著那盆永恆綻放的金盞花。
星塵人影開始消散時，所有時骸紀念碑同時鳴響，奏出跨越維度的安魂曲。月光淌過環形山的番茄田，藍色果實表面凝結的露珠里，有微型宇宙正在誕生。
三個孩子從種植區跑來，防護服肘關節處蹭著月壤的銀灰色。最大的女孩抱著一塊時骸碎片，那是他們在廢墟里找到的紀念品。「趙伯伯！「她隔著面罩喊，「培育艙的番茄變藍了！「
實驗室里的番茄確實泛著鈷藍色光澤。林萱的全息投影正在調整光譜參數，她的影像偶爾會閃爍，露出背後燃燒的星海。「這是第七代基因改良的結果。「她轉頭對趙鋒說，「葉綠素替換成了量子共振色素，可以在弱光環境...「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某個瞬間，所有人都看到全息影像變成了林深的臉，他手裡捧著發光的星繭嫩芽，嘴唇開合說著聽不見的話。
「又串線了。「趙鋒關掉全息儀，從恆溫箱拿出真正的番茄苗，「去玩吧，今天加餐吃土豆泥。「
孩子們歡呼著跑開，小靴子踢起月塵，在低重力下緩慢飄落成霧。
林萱坐在漂流紀元的帆船甲板上，量子海此刻平靜如鏡。她拆下機械小指的探針模塊，換成園藝剪刀的形狀——這是某個農耕文明的贈禮。船頭堆積著來自不同宇宙的種子：會發光的麥粒、長著羽毛的藤蔓、甚至某種在真空中開花的塊莖。
當她俯身整理種子袋時，發梢垂落的星塵掉進海里，激起一圈圈記憶漣漪。某個被拯救的宇宙畫面浮現出來：六臂的外星生物正在重建水晶城市，他們用歌聲翻譯時骸方碑上的文字，曲調竟與趙鋒教孩子們唱的《茉莉花》有七分相似。
帆船突然輕輕搖晃。林萱抬頭，看到海面漂來個月球模型，環形山上插著面褪色的小紅旗。模型內部傳來笑聲，是那個總愛收集時骸碎片的小女孩，正跟著趙鋒學種草莓。
新上海的梅雨季來得猝不及防。
重建委員會大樓的玻璃幕牆上爬滿螢光苔蘚，雨滴在接觸到生物電網時會被分解成彩虹微粒。首席工程師王玥推開檔案室的氣密窗，潮濕的風湧進來，掀動桌面上的紙質文件——這是災後保留下來的極少數實體書之一，封面印著《林深博士論文集》。
「量子化個體的觀測報告還是空白。「她的助手在門口探頭，「醫療組說那些星塵...「
「不著急。「王玥摩挲著書頁邊緣的咖啡漬，這可能是林深生前留下的痕跡，「讓記憶先生長。「
黃昏時分，巡邏隊送來個鏽跡斑斑的保險箱。是在黃浦江底打撈出的二十二世紀遺物，密碼鎖早已失效，但箱體表面刻著熟悉的符號。當王玥觸摸那些凹痕時，箱內傳出八音盒的旋律，是《生日快樂》的變調。
趙鋒在生態穹頂頂層發現了星塵。
最初只是通風管道里的一點銀光，後來逐漸匯聚成模糊的人形。當滿月升到環形山正上方時，那個人形會坐在種植區的長椅上，手指撫過番茄的藍色葉片。
孩子們給這道影子取名「星園丁「，他們用螢光塗料在長椅靠背畫畫：戴宇航帽的小人給星星澆水，背景是用歪扭字體寫的「林深叔叔「。某個起霧的清晨，趙鋒看到星塵人影彎腰嗅聞雛菊，那是用火星土壤培育的新品種。
林萱的帆船停泊在第999個宇宙的港口時，收到了地球發來的量子包裹。是趙鋒錄製的全息影像：藍色番茄豐收的場景，孩子們在時骸紀念碑前放飛星系狀風箏，某個星塵人影正在幫小機器人修理播種機。
包裹里還有粒用月球土壤封存的金盞花種子，標籤上畫著笑臉。林萱把它種在甲板的花盆裡，量子海的潮汐中，花朵在十分鐘內完成發芽到綻放的輪迴，每片花瓣都印著不同的星圖。
當夜她夢見林深坐在花開成的鞦韆上，手腕的疤痕變成藤蔓，纏繞著七千個宇宙的晨昏線。沒有暗物質也沒有裂縫，只有風穿過星繭嫩芽的沙沙聲，像極了小時候兄妹倆躲在被窩裡翻漫畫書的動靜。
三年後的冬至夜，新上海下了第一場雪。
螢光雪花落在趙鋒肩頭時，他正在給孩子們講方舟神話。生態穹頂的觀景台突然亮起陌生又熟悉的星光，星塵人影凝實成半透明的輪廓，手掌按在玻璃上留下發光的掌紋。
孩子們安靜下來。最小的那個伸出手，隔著防護罩與星光手掌相貼。
「他回來聽故事了。「女孩說。
趙鋒望向地球方向，藍寶石般的星球表面，有銀河般的燈光正在次第亮起。量子海的某個角落，林萱的帆船揚起由極光織成的風帆，船頭擺著那盆永恆綻放的金盞花。
星塵人影開始消散時，所有時骸紀念碑同時鳴響，奏出跨越維度的安魂曲。月光淌過環形山的番茄田，藍色果實表面凝結的露珠里，有微型宇宙正在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