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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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夢速背躺在床上。它的手墊著頭,粉金眼睛看著雕花天花板,心裡正想著怪物的事。黑色,一片黑。窗簾被風吹得噗噗響,透進點涼。夢速閉上眼,不一會便睡去。

  今兒起得早吃到了早餐。夢速走到王座旁,將昨夜所想告訴了丹尼爾。它想讓車隊一塊走,自己一塊保護。

  丹尼爾拒絕了夢速。

  戰場是分散的,車隊要前往不同的地方。其次車隊數目太大,可能一次性出現多隻怪物,它難以應對。況且這個方法治不了本。

  上午,夢速去了趟殿內設置的圖書館,去尋找一個可以規避感知的傳送魔法。最後它一無所獲。想來,連那群天天攻讀魔法書的宮廷法師都沒有找到關鍵,它一時半會找不到很正常。

  午飯結束後,夢速心裡些許煩悶。它在外散步,走到了冷清的靶場。有幾個黃毛貴族少爺在這射箭,有說有笑的。畢竟戰場與他們無關,年齡尚幼。

  一旁用木頭樁子和麻繩圍了塊地。裡面有個扎著辮子留著黑山羊鬍的男人與個愣頭青,都舞著木劍,但那毛小子幹得不出色。夢速爬到樁子上坐,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場教學。愣頭青只是急著進攻,然後就被抓了破綻,勝負已分。

  兩人走到離夢速不遠的繩下休息。夢速看著紅髮少年問道:「你練了多久了?」少年驚訝地打量番夢速,老實地回答了問題。「一年多。」夢速笑著說:「那遠著呢。先生,你呢?」

  「保底有個七八年了。」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把水袋打開喝了口水,「我之前是當傭兵的。」

  「傭兵嗎?那你的前生挺精彩的。」

  「嗯。」男人點點頭,「夠精彩。」

  「有興趣分享下麼?」

  「沒興趣。」

  「不強求。」

  那人喝水的袋子,倒是真夠舊的。本來就是拿皮做的,上面坑坑窪窪,免不了曾經被樹枝刮,泥土蹭。手也給它薅得毛糙。但他一直用著,應該很重要。看得出來做工精緻,不像是傭兵會用的,估計是誰送他的吧。夢速想。

  「哎,小子,你練劍術想做什麼?」夢速又看向紅髮少年。少年想了想,說他想當英雄。「當英雄?」少年點頭。夢速抬頭看男人,「有意思,那你呢?傭兵先生?」

  「別無選擇。」

  「這樣啊。」夢速遺憾地說。

  少年看著夢速身後的劍問道:「你也背著劍,也懂劍吧,你為什麼要學劍?」

  「這個啊。」夢速想了想,「我好像是被逼著學的。」

  「誰能逼一隻魔物啊?」

  「呃,她叫厄妮芮。」

  這個名字讓男人感到熟悉,但他又想不起來是誰。或許他在某本典籍里見過這麼個名,畢竟他曾遊歷四方,墓裡面乾裂的圖書也見得不少。厄妮芮,叫這個的應該是很老了。

  「話說,這場仗是不是打得有些太久了?」

  夢速看向天空,沒有太陽,雲是灰底。這番話讓少年沉默,卻讓那男人嘲諷地一笑。夢速回過頭,那男人注視著石高牆,再高的牆也難不住炮火。

  「我見過那些。」男人說,「那些打了好幾年的仗。哪裡都不安全,身體上的,心理上的。就算鑽進地里,也會給你炸出來。牆是糊弄的,人像批發的。打完也不會安穩。」

  打完,還不安穩……說來也是,現在都這樣,安穩時不是更要給別人下絆子?真該死。

  「個人私利,無益整體,我不明白。」夢速對男人說。

  「呵,有什麼不明白的。」男人嘟囔著說,「我當年有個兄弟,我和他中要選一個死,他果斷把我給賣了。媽的,狗屎。總有些人舔著自己過活,在公平中找傾斜,在傾斜中呼喊公平。他也就那樣了。」

  「可你叫他兄弟,他或許還是有好的一面吧?」

  「好的一面?不不不……」男人搖搖頭,「我叫他兄弟,是因為我以前也是個他媽的雜種。兄弟都沒有我們這麼相像。」

  夢速聽到此倒是輕笑一聲,「聽你的語氣,至少你走出來了。」聽這話,男人也笑了。「走出來了一半,一半困死了。」

  「困死了?」

  「好奇呀?」男人挑了下眉,「你讓我想起個人,她也天天好奇。」

  夢速疑惑地歪頭,笑著問:「誰?」

  「一個貴族大小姐,性子野,天天想著逃,天天說教人。」


  「哦!」夢速點點頭,「你那個水袋是不是?」

  「你說這個?」男人把水袋拿出來掂了掂,「呵,眼睛倒是尖,到底是只狼。」

  「承認了?」

  「不需要隱藏。」

  聽了些話,那少年感到無趣,拿著劍去空比劃了。這個天在外面站著不動,就感覺越來越冷。最後皮都不像是自己的,全生著疙瘩。

  「你和她,怎樣?」

  「怎樣?」男人無語地撇過嘴,「還能怎樣?就像一切故事寫的,成不了。我們那天就像是人變成了野獸,一夜濃情。夢醒了,什麼也沒有。她該走她的,我該走我的。還未開始本就是錯誤。」

  「這樣嗎?」夢速看著男人,「聽起來你很不高興。這件事情錯在哪呢?」

  「能錯在哪裡?這不用細細研究,所有人,都會說這是個錯誤。錯在身份,錯在階級,錯在思想,他們都這麼說。什麼都錯了,沒有人會祝福一對錯誤。」

  「如果你是個無惡不作的人,那肯定不會有人祝福你。」

  「放屁。」

  「你走到這兒來了,那她最後怎麼了?」

  「為了一場戰爭,國對國的戰爭,嫁給個強國攀關係了。」

  「這……她想嫁嗎?」

  「我怎麼知道。」

  「他們有說這是對的嗎?」夢速低頭擺弄爪子,「你覺得呢?」

  「我怎麼知道!」男人咬牙說完後狠狠地搖兩下頭,又把木劍拿在手上,走向正在空揮的少年。夢速注視了會男人的背影,在男人和少年繼續開始訓練後,夢速自言自語道:

  「人要什麼,什麼便是對的。」

  又去了趟圖書館,但這次查的不是魔法,而是鍊金術。

  那個男人的話給了它些提示。「我們那天就像是人變成了野獸」,是啊,怪物不一定要從遠處傳送過來,就在人身體裡如何?這樣夢速也就感受不到特殊的魔力波動了。

  沒爆發之前,是身體裡的血肉。爆發時,聯動整個身體變成怪物。

  如果真是這樣,麻煩就大了。

  唉!之前那三隻人形怪物已經在不經意間暴露有此信息了。夢速啊,它深感自己愚笨。那些宮廷法師,估計也沒抓過這個點。

  快速轉化成野獸,失去控制……在鍊金術中的確有方法可以達到這個效果。但夢速唯一找到記載此道的書,講述材料那幾頁莫名其妙被撕掉了,不過講述效果的頁碼卻完好記載著。

  它調查到,這種東西,像是身體裡的病毒一樣。不過發病是突然惡化,幾乎沒有反抗機會。夢速把內容先報告給了宮廷法師們,幾個施術者都感疑惑,詢問夢速從哪裡得到的信息。

  常規的鍊金術不會記載這種血腥的造物,但如果是禁典就不一定了。

  它在藏書館的深處,一個爬滿蛛網,布滿灰塵的地方翻出了這本書。只是抄本,不知是何時留在這的,連封面都皺成一塊,看不清,幸虧裡面還算完好。

  夢速將書從腰包中取出遞給法師,但卻被揮手拒絕。他們已經向著學院和神明宣誓,不能閱讀這種黑暗的典籍。

  「我就知道。」夢速說,「沒關係,按我說的來就行。我需要你們幫忙抽取一些車夫、平民,以及士兵,哦,還有你們自己的血。好好保存起來。」

  ……

  當丹尼爾看見夢速時,已經快到黃昏。他看見夢速的身旁飄著一個透光水球,稍有疑惑。夢速走向他,簡單給他說明了情況後,將一根鋼針和玻璃管從水球中取出,扎了下丹尼爾的手指,抽些血到了玻璃管中封住,寒暄兩句就離開了。

  到了實驗室,夢速將玻璃管插進木架子裡,在前面羊皮紙上添了丹尼爾的名字。名單上已經有了百餘人,足夠了。

  它利用一旁的火燭,按抽血順序將每個玻璃管舉起透光,按照光照下透明黑斑明顯與否分成兩類,並在羊皮紙上做好標記。

  兩類血的數量大概是五比一,正常的比不正常的多。這些特殊的黑斑便是書上提到的異常現象,說是一種極其小的生命聚合體,他們會吸收部分宿主產生的能量和魔力,保存而不外顯,發病時爆發噬主,按照創造之前的材料塑性變成對應生物。

  人的身體甚至檢測不到這種造物,他們是專門針對活物的,不只是人類。


  雖然可以通過體液傳播,但傳播能力很差勁。只要數量未達到一定程度,就會死在身體中。

  真是幸虧傳播能力差勁……但這五比一的數據,看來已經有狀況很長一段時間了,難道是從戰爭開打前就散布了?夢速皺起眉。其中,羊皮紙上職業為士兵的人標記最多,這絕不是巧合。

  是什麼人藏在魔物身後?夢速心裡發涼。他們甚至掌握了這種禁術,到底何等身份?

  這件事情還是要儘快解決。夢速托一個法師帶了一些黑斑血液宿主來。其中有男女老少代表各個人群。它從櫃檯下取出一瓶灰色魔藥,給每人嘴裡點了一滴。不多時,那些人都開始打哈欠,躺在一邊備好的床上睡著了。

  法師們在旁邊留意著人們的生命體徵。

  短的約一小時,長的約兩小時。這群人全部都清醒過來。夢速再給每人抽一次血,將玻璃管透過光,發現黑斑已經消失了。有趣的是,人們起來後都說自己神清氣爽,有了力氣。

  不難解釋。剛剛的魔藥功效之一是催眠,不僅催眠人體,還催眠了黑斑。那些黑斑畢竟是偽生命,一但被強制催眠后里面的能量和魔力都會泄露出來,自己也因為在一兩小時內無法供能而死亡。

  能量大部分散失了,但魔力是物質產出的,從哪來哪去,回到身體中。人們便感覺舒適。

  等人們走後,夢速又去找了丹尼爾。夢速告訴他已經有辦法應對這種狀況了,希望他能夠將這種魔藥想辦法分發下去,丹尼爾點點頭表示答應。

  「順帶一提,你也遭殃了。晚上睡覺前喝一滴,當是助眠了。至於民眾,我覺得就實話實說,否則定有些人不喝的,最好把事情誇大點。」

  「別的先不提,倒是你真的做到了,而且這麼迅速……真是感謝了。」桂蘭王從王座上起身,對著夢速屈身鞠躬。夢速連忙迎身上前扶住丹尼爾,擺頭道:「我可接不下你鞠躬呀!桂蘭王!」

  「有什麼接不下的?單論身份,你是珍稀的特殊魔物,我並不比你尊貴。論能力,實在比你弱。不鞠躬才是真的丟了臉面。」夢速見說他不過,只得在他鞠躬後回行一禮。

  「以後讓車隊的人都備上一小瓶,防止復發。」夢速補充道,「唉,希望就這麼過去了吧。」

  折騰得累,夢速吃過晚飯就躺到床上,一閉眼就安靜下來。

  睡得安穩。

  ……

  宮殿外,一兩朵雲鋪在天空上,無數道月光穿過他們照化了冰湖,讓溪流再次流淌,咕嚕咕嚕地沖刷起道上的圓灰石頭。大地在一片未化的雪白之下響起「莎莎」的聲音,一些東西遊動著,撥弄著,復甦著。

  自然不為人留步,時間不因賢回頭。

  數億年長河流逝,月或許也老去。但星星尚在,月不可無光,一同撐起天,直到朝陽抹紅。

  光芒匯聚,破曉驅散無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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