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喬若愚的心結
看到對方擺脫了自己的手,孟季良也沒覺得有什麼,反正小孩子的情緒一天三變不是很正常嗎?於是他繼續說道,「大……,呃,大娘對你媽媽和二姨太好嗎?」
「還好,」喬若愚點點頭,「大娘很嚴肅,但該有的東西,也不會少了我們的。」
「看來是童年的生活不太幸福,心裡有著不少可怕的回憶。」孟季良點點頭道,「你媽媽有和你說過她小時候的事情嗎?」
「沒有,」喬若愚搖頭,「我問過她,但她從來不說。」
「唉,」孟季良嘆口氣,心中明白喬若愚他媽心理陰影面積大概不小,轉頭再看看喬若愚,他突然明白喬若愚為什麼會一閒下來就渾身不自在了。於是,他決定轉換個話題,「你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喬若愚沒回答,而是盯著他看。
「噢,噢,噢,」孟季良覺得喬若愚今天有些怪,似乎想和他別苗頭似的,「我是通過某種方法來到了這裡,算一半主動一半被動吧。主動是我主動找到了異世界,被動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是被人,呃,應該是妖追殺的。」
「這樣啊,」喬若愚點點頭,「所以你能來這裡,也能回去。」
「對,就是這樣。」孟季良問道,「那你呢?」
「我是被迫的。」喬若愚深吸幾口氣,身體微微發抖,似乎正在竭力壓制心中的恐懼。孟季良看到後,用手輕輕撫摸他的後背,輕聲地安慰他。
喬若愚這次沒有躲開,甚至還向孟季良的方向靠了靠。孟季良也不以為意,小孩子覺得恐懼時不自覺得向大人靠近,這不是很正常嗎?
孟季良給喬若愚順了很長時間氣後,喬若愚似乎才提起了勇氣,說起了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說起來,我應該是已經死了。」
聽到這句,孟季良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拍,他挺喜歡這個小兄弟的,長相清秀、做事麻利、說話也不當謎語人,他遇到什麼事,這個小兄弟也會盡力幫他。於是,他不假思索地把手抬高了一下,放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你在幹嗎?」喬若愚整個身體都抖了一下,屁股都離開了屋頂,但又忍住了。
有溫度,動脈也有脈博。孟季良瞬間得出了結論,然後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道,「那個,職業習慣,探下脈博。」
「噢,」喬若愚沒說什麼,只是低著頭望著腳下,等了半晌,見孟季良沒動作,他還看了一下對方的手,看了一下對方的眼睛,結果,孟季良給了自己一個鼓勵的眼神,卻沒像他想像的那樣再把手伸到背上安慰他。喬若愚心中嘆了口氣,繼續往下講。
「我9歲那年,日本人打進了東北。」
喬若愚開始講他的故事,而孟季良則開始講算時間。「喬若愚9歲,那就是31年。」想到這裡,他心裡一驚,難道,他和自己是一個世界,不同時間的人?但他沒有插嘴,而是靜靜聽著。
「15歲那年,日本人打到了南京。南京是國民政府的首都,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國民政府會在南京打第二次大會戰,但我父親告訴我們,南京,丟定了。」喬若愚的第二句話,再次震驚了孟季良,他越發覺得喬若愚和他是一個世界,不同時間的人。
「當時父親和哥哥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父親要帶全家離開,而哥哥堅決不走,沒過幾天,日本鬼子圍了南京城,想走也沒有辦法了。在這種情況下,父親找遍關係,幾乎散盡家財,終於在要撤退的飛機上搶到了一個座位。
這個機會原本父親是給哥哥的,因為父親說他是一家之主,他必須留下。哥哥則說他已經報名參軍了,不能走。大娘和媽媽她們,說父親不走她們不能走,最後,這個座位就成了我的。」
「看來他們都對你不錯,把生的機會給了你。」孟季良點點頭,覺得這一家人都不錯。
但喬若愚沒吱聲,沉默了幾秒後才緩緩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我永遠忘不了那天,飛機起飛不久就遇到了塗著旭日丸的日本飛機。我們的飛機左支右絀,拼命躲閃,但還是被擊中了,飛機翅膀冒出了滾滾濃煙。」
說到這裡,喬若愚身體都抖了起來,神情恐懼,一時失聲無法繼續說下去。孟季良看到如此情景,急忙再次伸出手,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撫摸,柔聲安慰。
過了良久,喬若愚才鼓起勇氣,說出了後面的話,「被擊中後,飛機里的人都慌了,有哭的、有叫的、還有要拉開飛機門往下跳的,飛機里有人大喊『不要慌,大家還有救』,結果卻根本沒人理他,甚至有人掏出槍開始亂射。就在這時,飛機里的喇叭響了,傳來了駕駛員的聲音,他在那裡痛罵:『少說那些沒用的,老子的飛機去不了重慶了。老子飛機上都是些沒人要的廢物,但老子不是廢物,告訴我地面上哪裡有日本人,老子要撞死他們!』」
聽到這裡,孟季良的手停在了喬若愚的背上,他從這些話語裡聽出了飛行員胸中強烈的情緒。也許飛行員不懂什麼叫家國情懷,但那種樸素的對敵人的仇恨卻更令人動容。
「後來,飛機外的火越來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飛機上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許多人被吹了出去,而我也感覺頭越來越暈,在我暈倒之前,我只聽到駕駛員說了最後一句話,『告訴俺爹,俺不是鬧種!』」說到這裡時,喬若愚的眼神都變得灰濛濛的,空洞而可怕。
良久,良久,孟季良長嘆一口氣。他算是明白為什麼喬若愚總覺得他是個廢物,一直想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了。
他母親的出生大概率不好,但他出生的環境聽起來還不錯。但倒霉就倒霉在他這個逃生的機會,本就是幾個人讓出來的,而且聽起來還真的像全家有都事或說都有用,就他沒用,所以就把他送出去了。再加上後面在飛機上發生的事情。飛行員被安排了向後方運人的任務,但一看就知道這幫人是什麼身份,在被擊中後,機身受損可能導致了喇叭線路出了問題,讓喬若愚又正好聽到了口不擇言的飛行員罵人的話,最終導致情緒激動下的喬若愚深深記住了「自己是廢物」這句話。
「真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孟季良在心中長嘆口氣,但他雖然是醫生,卻不是心理專業的,當時學的那點東西也應付不了眼前的狀況,讓他一陣頭疼。不過好在,喬若愚的心理情況還好,沒有出現某他如抑鬱、壓抑等症狀,不然麻煩就大了。
想到自己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讓對方撕開了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孟季良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但他覺得這些於事無補,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先轉移話題。於是他推了推對方後問道,「那,若愚賢弟,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喬若愚用袖子抹去眼中的淚水,「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但是是張大哥救了我,把我送到義先生這裡來的。」說到張伯遠,喬若愚的眼中透出光來,他向孟季良說了許多張偏將的事情:比如張偏將喜歡喝酒、喝多還吹牛,他在長安還有妻子,最近給他送了封信說是有喜了,他正想著怎麼能立個大功調回長安等等……」
孟季良聽著喬若愚說著張偏將的事,看著他灰濛濛的眼神里漸漸變得有神彩起來,心中一塊大石才放鬆下來。就這樣,喬若愚說,他聽,他也漸漸了解到許多發生在喬若愚身邊的趣事,對這個年輕的孩子有了更多的了解。
「張大哥是個好人,我一直想報達他,但一接近他,他總是退避三舍的,氣死我了。」最後,喬若愚以一種嬌嗔一樣的語氣結束了自己的嘮叨。孟季良看了一下他明顯的喉結,再次告訴自己,這是一個變聲期的小男孩,他沒什麼奇怪的心思的。
「還好,」喬若愚點點頭,「大娘很嚴肅,但該有的東西,也不會少了我們的。」
「看來是童年的生活不太幸福,心裡有著不少可怕的回憶。」孟季良點點頭道,「你媽媽有和你說過她小時候的事情嗎?」
「沒有,」喬若愚搖頭,「我問過她,但她從來不說。」
「唉,」孟季良嘆口氣,心中明白喬若愚他媽心理陰影面積大概不小,轉頭再看看喬若愚,他突然明白喬若愚為什麼會一閒下來就渾身不自在了。於是,他決定轉換個話題,「你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喬若愚沒回答,而是盯著他看。
「噢,噢,噢,」孟季良覺得喬若愚今天有些怪,似乎想和他別苗頭似的,「我是通過某種方法來到了這裡,算一半主動一半被動吧。主動是我主動找到了異世界,被動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是被人,呃,應該是妖追殺的。」
「這樣啊,」喬若愚點點頭,「所以你能來這裡,也能回去。」
「對,就是這樣。」孟季良問道,「那你呢?」
「我是被迫的。」喬若愚深吸幾口氣,身體微微發抖,似乎正在竭力壓制心中的恐懼。孟季良看到後,用手輕輕撫摸他的後背,輕聲地安慰他。
喬若愚這次沒有躲開,甚至還向孟季良的方向靠了靠。孟季良也不以為意,小孩子覺得恐懼時不自覺得向大人靠近,這不是很正常嗎?
孟季良給喬若愚順了很長時間氣後,喬若愚似乎才提起了勇氣,說起了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說起來,我應該是已經死了。」
聽到這句,孟季良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拍,他挺喜歡這個小兄弟的,長相清秀、做事麻利、說話也不當謎語人,他遇到什麼事,這個小兄弟也會盡力幫他。於是,他不假思索地把手抬高了一下,放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你在幹嗎?」喬若愚整個身體都抖了一下,屁股都離開了屋頂,但又忍住了。
有溫度,動脈也有脈博。孟季良瞬間得出了結論,然後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道,「那個,職業習慣,探下脈博。」
「噢,」喬若愚沒說什麼,只是低著頭望著腳下,等了半晌,見孟季良沒動作,他還看了一下對方的手,看了一下對方的眼睛,結果,孟季良給了自己一個鼓勵的眼神,卻沒像他想像的那樣再把手伸到背上安慰他。喬若愚心中嘆了口氣,繼續往下講。
「我9歲那年,日本人打進了東北。」
喬若愚開始講他的故事,而孟季良則開始講算時間。「喬若愚9歲,那就是31年。」想到這裡,他心裡一驚,難道,他和自己是一個世界,不同時間的人?但他沒有插嘴,而是靜靜聽著。
「15歲那年,日本人打到了南京。南京是國民政府的首都,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國民政府會在南京打第二次大會戰,但我父親告訴我們,南京,丟定了。」喬若愚的第二句話,再次震驚了孟季良,他越發覺得喬若愚和他是一個世界,不同時間的人。
「當時父親和哥哥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父親要帶全家離開,而哥哥堅決不走,沒過幾天,日本鬼子圍了南京城,想走也沒有辦法了。在這種情況下,父親找遍關係,幾乎散盡家財,終於在要撤退的飛機上搶到了一個座位。
這個機會原本父親是給哥哥的,因為父親說他是一家之主,他必須留下。哥哥則說他已經報名參軍了,不能走。大娘和媽媽她們,說父親不走她們不能走,最後,這個座位就成了我的。」
「看來他們都對你不錯,把生的機會給了你。」孟季良點點頭,覺得這一家人都不錯。
但喬若愚沒吱聲,沉默了幾秒後才緩緩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我永遠忘不了那天,飛機起飛不久就遇到了塗著旭日丸的日本飛機。我們的飛機左支右絀,拼命躲閃,但還是被擊中了,飛機翅膀冒出了滾滾濃煙。」
說到這裡,喬若愚身體都抖了起來,神情恐懼,一時失聲無法繼續說下去。孟季良看到如此情景,急忙再次伸出手,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撫摸,柔聲安慰。
過了良久,喬若愚才鼓起勇氣,說出了後面的話,「被擊中後,飛機里的人都慌了,有哭的、有叫的、還有要拉開飛機門往下跳的,飛機里有人大喊『不要慌,大家還有救』,結果卻根本沒人理他,甚至有人掏出槍開始亂射。就在這時,飛機里的喇叭響了,傳來了駕駛員的聲音,他在那裡痛罵:『少說那些沒用的,老子的飛機去不了重慶了。老子飛機上都是些沒人要的廢物,但老子不是廢物,告訴我地面上哪裡有日本人,老子要撞死他們!』」
聽到這裡,孟季良的手停在了喬若愚的背上,他從這些話語裡聽出了飛行員胸中強烈的情緒。也許飛行員不懂什麼叫家國情懷,但那種樸素的對敵人的仇恨卻更令人動容。
「後來,飛機外的火越來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飛機上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許多人被吹了出去,而我也感覺頭越來越暈,在我暈倒之前,我只聽到駕駛員說了最後一句話,『告訴俺爹,俺不是鬧種!』」說到這裡時,喬若愚的眼神都變得灰濛濛的,空洞而可怕。
良久,良久,孟季良長嘆一口氣。他算是明白為什麼喬若愚總覺得他是個廢物,一直想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了。
他母親的出生大概率不好,但他出生的環境聽起來還不錯。但倒霉就倒霉在他這個逃生的機會,本就是幾個人讓出來的,而且聽起來還真的像全家有都事或說都有用,就他沒用,所以就把他送出去了。再加上後面在飛機上發生的事情。飛行員被安排了向後方運人的任務,但一看就知道這幫人是什麼身份,在被擊中後,機身受損可能導致了喇叭線路出了問題,讓喬若愚又正好聽到了口不擇言的飛行員罵人的話,最終導致情緒激動下的喬若愚深深記住了「自己是廢物」這句話。
「真是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孟季良在心中長嘆口氣,但他雖然是醫生,卻不是心理專業的,當時學的那點東西也應付不了眼前的狀況,讓他一陣頭疼。不過好在,喬若愚的心理情況還好,沒有出現某他如抑鬱、壓抑等症狀,不然麻煩就大了。
想到自己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讓對方撕開了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孟季良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但他覺得這些於事無補,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先轉移話題。於是他推了推對方後問道,「那,若愚賢弟,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喬若愚用袖子抹去眼中的淚水,「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但是是張大哥救了我,把我送到義先生這裡來的。」說到張伯遠,喬若愚的眼中透出光來,他向孟季良說了許多張偏將的事情:比如張偏將喜歡喝酒、喝多還吹牛,他在長安還有妻子,最近給他送了封信說是有喜了,他正想著怎麼能立個大功調回長安等等……」
孟季良聽著喬若愚說著張偏將的事,看著他灰濛濛的眼神里漸漸變得有神彩起來,心中一塊大石才放鬆下來。就這樣,喬若愚說,他聽,他也漸漸了解到許多發生在喬若愚身邊的趣事,對這個年輕的孩子有了更多的了解。
「張大哥是個好人,我一直想報達他,但一接近他,他總是退避三舍的,氣死我了。」最後,喬若愚以一種嬌嗔一樣的語氣結束了自己的嘮叨。孟季良看了一下他明顯的喉結,再次告訴自己,這是一個變聲期的小男孩,他沒什麼奇怪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