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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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歌在偌大的宮殿遊走,雕樑畫棟精緻富麗,花開的比往昔更加繁艷。

  黎歌淡淡的目光頓了良久,盯著花兒不放。

  花如此,景如此,真是與人不相配。

  身後那人走過來,遙遙笑道:「我還記得那年花前,彩雲染霞,明月相照歸還,你我就攜手一同回了這。」

  黎歌看他追憶往昔情深脈脈的種種,不由好笑,面癱的面上卻扯不出一絲笑意,淡淡破壞了他的回憶煽情:「月有缺落,彩雲易散,後來我們就一切結束了。」

  葉清默然片刻。三年不見,她變了,變得能讓他啞口無言了。雖然只是一會兒而已。

  葉清腆著笑臉湊上去,內心胡思有言道夫妻小別勝新歡,更何況他們一別三年……

  於是葉清把黎歌攬到了懷裡,強行把氣氛轉為旖旎,看著黎歌清冷微微愕然的面龐感嘆一念她長的愈發美了:「桃夭,回來吧,就在鄴國為官。然後一直待在我的身邊好不好。」

  黎歌想,他果然還是想故技重施。

  葉清想的卻是把一切捧到心上的她面前,包括當世對女子很重要的權位。

  葉子泠,就這樣兩無瓜葛多好,為何如此執念,要為了帝王大業再裝虛情假意騙取我一顆真心……

  若是他知道她心一直在他身上收不回去,怕是更不放手,偏要為社稷獻身。

  「不回。」湊近在黎歌看不見的角度,葉清目光黯然下去,勉力勾唇在她耳邊無奈輕道:「那我就只好把林淵轉移去重刑牢房了……」

  黎歌抬眼看夜幕月明星稀:「你不守信用。」

  葉清眼中狡黠,含笑著語氣故作委屈,轉換了之前的語意:「之前我說你聽話我就不動他。我哪裡不守信用了?明明是你現在不聽話啊……」

  「……」黎歌思索,現在夜黑風高,正適合做某些事,一刀下去,只需伏地二人,天下縞素。

  可惜了,她現在手無寸鐵。

  更重要的是,打不過他。

  她還記得那年他輕鬆翻牆越過一國丞相府的重重防衛,救她一命。

  即使他隨身之士也能輕鬆闖入,把她帶去身陷囹圄甚至差點喪命。

  宮牆內除了君王所在強行生起暖風不散,處處清寂,唯有護衛吏卒層層環繞。

  她只知後者。

  現在身為敗方俘虜,她深深清楚孑然一身之力無法奈何於他。

  過往記憶襲來,他批改奏摺時的模樣,舉國上下無人不道他為君仁慈,盡攬民心所向。

  但也有敵對之君,奸邪之臣在他那吃虧之後罵他善以卑劣手段無賴態度對付人,是有些無德無道的。

  然而百姓因為他們只沐浴恩澤,無緣與君王面見受害,覺得與他們無關,容了他那一些小惡劣的行事做法。

  照樣安居樂業,熱愛大鄴。

  曾經她也認為他不會害她,更不可能把她投入獄中,安然待在他身邊……她一心良善之舉,規則己身,終究抵不過他猜忌多疑。

  她諷刺,淡淡波瀾不驚的眼中沒有溫度。做著最後掙扎:「不知國中上下若是知曉君如此惡劣,作何感想?」

  兩國相爭,是為霸業,無對錯善惡。

  她是所存之地敗亡後被他所抓,不是戴罪之身,若他們知道他如此之過,平素待人也無德失信,勢必人心動盪,人人都擔憂他日輪到自己遭殃。

  民心盡亂,大廈亦會傾頹。

  葉子泠,這是你所最不希望的吧?

  葉清默了默,思索自己只拿一個人反覆要挾那些……太過了,覺得不忍。於是如她所願放棄:「那好吧,那就不過多強求你了。」

  葉清低頭看著掌心她的手,捉住指尖,輕攏慢捻抹復捏,摩挲不知足。

  誰人經得起心上人如此一番?

  她心中一動,清冷麵上沒有一絲漣漪,只是微蹙了眉溢出不滿。

  又在違背自己意願嗎?見過無情無心如他,只覺得便是天仙他此刻心裡也不自在。

  他看進她眉間顰蹙,內心苦澀笑自己。

  她如此不喜他嗎?已經到了如此不情願的地步。

  「放開。」

  「……」葉清委屈吐出撒嬌的話語,又提了要求:「你抱一下我,我就回去睡覺。」


  「……」唯一的抽手動作用盡全力,不過是徒勞掙扎,她於是另謀打算。「不知闔國上下……」

  葉清鬆了手,自己環臂抱了她一下頓住她話語,斷章取義後頗為滿足:「好了,抱了一下,我回去了。」

  轉頭身姿微晃,一步步離去。

  黎歌:「……」

  宮內的侍從走過來,問是否要洗漱就寢,端水遞巾間和她道,他們的君主一直未曾立後納妃,不近女色,今日突然如此親熱一人,實為罕見。

  黎歌淡漠隨口道:「倒像是有厭女之症。」

  侍從訥訥一會,還是如實回道:「確實從小就有些。滿國女子沒有一個君主露過喜色的,直到遇到了大人您……」

  她怎不知,不過是因為投胎投的好,得了才能天賦的一脈傳承,讓他選中了她而已。

  或許還有家世背景的原因。

  他如今沒有一個后妃,又與她何干?

  她不會認為那與自己有關。

  黎歌默然,放下手帕轉身進入寒殿……雕樑畫棟,錦帳鎏台。

  偌大的殿,是她不喜歡,不想待,卻不得不待,把她困住的地方。

  翌日清晨,葉清又再度過來。

  察覺到身後,她只站在窗邊看著外景,不理會。

  她想與他劃清關係,卻更不想理會一下他,於是沒有動彈一分去行禮,忽略殿內冷意,她清冷的面容,倒像是回到了從前。

  葉清兀自笑著:「桃夭,我們出去走走吧。」

  黎歌抬起近乎冷漠的雙眼,疏離間客氣周到:「臣不想出去,請君自便。」

  葉清笑了笑,走近桌邊兀自坐下,語聲熱絡:「好啊,你不走,我便留下陪你了……」

  黎歌默然:「……」

  葉清看了看四處,走近她:「這裡也無景物可賞,趣物可玩,唯有桃夭讓人有幾分興趣……」

  三年不見,他竟無賴到了這般地步。

  黎歌轉目,眼神如秋天寒風,冷冷瞪他一眼。

  葉清賞玩一番,想著她眼睛生得愈發的美。

  是怎麼動心的?是她的容貌,氣度?都不是,是目之所向,心突然為之一動。只是眼中再無昔日的溫度,昔日的情感……一絲也無……

  黎歌終是怕極了他會做出什麼,幾步從他肩旁隔著風流擦過,兀自向外走去。

  心中一酸澀,他微勾唇邊,一抹得逞的笑意。抬腳跟了出去。

  「桃夭,你看,這是去年我們攜手一同走過的路。」

  「……」

  「你看,這是我為你架的鞦韆。」

  「……」

  「你看,這是朵花。」

  葉清捧起一朵花來,小心翼翼,如待珍寶。

  「……嗯?」

  這花很是眼生,是她走後才種的,上面又有什麼他們的回憶?

  「和你當年的臉上一樣紅。」

  「……」

  「桃夭,你看那藏書閣,是我放你進去後,你五個月一百五十天讀了七十四本書的地方。」

  「……」盤曲的路上繞著樓閣走過,葉清懷念道:「當時你在閣樓看書,我就在一邊看著,不時端端茶倒倒水……」再不時言語調戲幾番。

  黎歌覺得聽夠了,打斷他道:「是啊,當初君的照顧那麼細微備至,眼中溫情脈脈,可也太多虛情假意的冰冷細節,臣卻最近三年才一一發覺。」

  葉清看著她,饒是自己再善言也突然言語蒼白:「桃夭,你信我。我一直都至愛於你……」

  只是他也後來才發覺。多麼可笑。當年他的話,結合細節如此真實可信:他不過是個冰冷無情、心機深沉、品性惡劣的人罷了。

  經那一事,他還堅持以往的那個謊言,以為她會一如既往地信嗎?

  堅持表達心意的人無力看著她不屑一顧的模樣。

  若說不信他怕是會一直糾纏直到她信為之,她乾脆讓他沒有那個必要,好結束一切:「是嗎。可臣不是一直……」

  他最後低眸,掩去黯然,不講道理地不肯放手:「可我是一直。我還喜歡你,所以你也得喜歡我。我等著你重新接納我的那一天。」

  「……」黎歌油鹽不進,抬腳離去。「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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