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她在盛冬中的獨行
林北怡永遠都不會忘記她成為田徑預備隊員的那天——十二月十二日。
那天是周六，回家過後，林北怡收到了來自安老師的微信，她記不清這是什麼時候添加的好友，不過這並不重要。
「忘了告訴你，北怡，每個周日也是要訓練的，早上八點半一中田徑場集合，別遲到，收到請回復。」
「如果想要休息的話，你可以選擇不來，不要有負擔。」
「收到，我會去的，老師。」
「那加油!」
林北怡躺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
「閆文該怎麼辦呢……直接拒絕會不會顯得不太好……」林北怡不安的思考著。
「這算是正當緣由吧……他應該會理解我的……」
林北怡想著，打開了與閆文的聊天框。
「對不起，閆文……我明天需要去學校訓練，這意味著沒法陪你約會……(哭臉表情)」
……
過了大約三分鐘。
「嗯?訓練?」
林北怡盯著手機，見閆文回復，連忙動起了手指。
「我打算加入田徑隊，所以要去學校練習。」
「好厲害，恭喜你，沒關係的，我們應該總有空聚在一起。(微笑表情)」
「嗯!」
說罷，林北怡放下手機，褪去外套後，進入了浴室。
熱水沖刷著林北怡白皙的皮膚。
她站在水霧中，閉著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憩息。
她留短髮的原因其一便是：吹起來乾的比較快。
林北怡關掉水龍頭，用毛巾擦掉身體上的水份，隨即用浴袍裹住自己。
她的浴袍是藍色的，毛茸茸的材質可以很好的吸水，大帽子專為女生設計，可以讓頭髮更快的變干。
林北怡臉頰微紅，看著鏡子裡略顯凌亂的自己，她竟也會有些非分之想。
她穿過客廳來到臥室，開始吹乾自己的身體。
「好累……」林北怡嘟囔著。
家裡常年只有她一個人，她的母親早早便過世了，父親則在外地務工，每月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給林北怡匯錢，每月大約有兩千元。
林北怡的家庭條件一般，不過她並不因此過分自卑。
完成一切後，林北怡回到臥室，倒在了床上。
整間屋子都被黑夜淹沒了，林北怡起初很怕黑，很不願意自己過夜，睡覺總是要開著燈。
有一次她洗澡時，家裡突然停了電，嚇的她直接蹲坐在浴室角落放聲哭了出來，直到二十分鐘後重新來電。
甚至期間花灑一直都在開著。
林北怡用力甩了甩頭，像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這些笨蛋事情。
「笨蛋林北怡……笨蛋……怕黑的膽小鬼……」林北怡用很輕柔的聲音自言自語著。
林北怡把身邊的被子拽過來蓋好，昏沉沉的準備睡覺。
林北怡臉頰顯起微微的紅暈。
突然，她把臉埋到枕頭一邊，開始小聲啜泣。
……
「為什麼要哭呢……明明今天很棒……安老師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我會這麼傷心……」
林北怡越哭越起勁，後來甚至開始用指甲狠狠地抓傷自己的大腿。
直到血液沾到了自己的手上時，林北怡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不要……不許這麼做……」
林北怡猛然把自己的手拿出被窩之外，停止了啜泣。
她已經身心俱疲了，最終，林北怡也被那黑夜吞噬殆盡。
她睡得很死。
第二天的七點鐘，鬧鐘準時響起。
林北怡按閉了鬧鈴，她揉了揉微微發澀的眼睛，緩緩的起身。
她穿好疊在枕邊的衣服，來到客廳，燒了一壺新的開水。
林北怡來到廚房，從櫥櫃裡面拿出一盒泡麵，隨後打開包裝，放好調料，等待水燒開。
她看著牆上整齊粘貼的十二張獎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水壺的聲音愈發的大了，林北怡起身走到它的旁邊，在還有大約三四秒自動停止加熱的時候拿下了水壺。
很簡樸的早飯：一碗泡麵。
林北怡戴上自己的骨傳導耳機，播放著自己喜歡的樂目。
面很快就好了，林北怡用了大約七分鐘吃掉了它。
就餐結束後，林北怡來到洗手間簡單的洗漱了下，隨後來到自己臥室的衣櫃，從裡面挑了幾個適合訓練穿的衣服：帶絨的彈力褲，淺藍速乾衣，黑色棉馬甲，田徑訓練褲。
林北怡迅速穿好它們，隨即來到鏡子前，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種說不出來的陌生與熟悉。
「今天的訓練內容是什麼呢？」
「鑰匙帶好了吧……？」
「回家之後要做些什麼呢？」
林北怡不斷向自己發問，看時間還早，她索性出門步行出發。
她出門的時候大約是在七點五十分了，林北怡的家距離學校有兩公里的路徑，不遠不近。
黑色面罩並不遮擋林北怡的視野，但卻攔住了他人對欣賞這面罩下面容的衝動。
林北怡走在大路上，路上的行人並不算少。
離學校大約還有八百米的時候，林北怡恍惚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像是閆文，不過令林北怡感到詫異的是：那傢伙正在牽著一個女生的手。
時間允許林北怡前去一探究竟，她三步並成兩步，快速的來到了那人附近，這時她確定了那人就是閆文。
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攜手共行，林北怡心跳加速，身體不自覺的發抖。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
但是林北怡最討厭的就是背叛。
「閆文……!她是什麼人……」林北怡跑到那二人前方，逼停了他們，她大聲質問著閆文，用手指著他身旁的女生。
「……」
「你是誰?!」那女生用力的把林北怡的手臂懟到一邊，氣洶洶的質問著她。
「我……」林北怡按著被打疼的胳膊，感到一時語塞。
「……」
「閆——文——!」林北怡大聲喊了出來。
「……」
「你發現了也好，我告訴你，我現在更喜歡李芊，我只不過是一時興情找了你。」
「以後沒必要聯繫了。」
聽著閆文的講話，林北怡不可置信的看著兩人。
「好……」
之後林北怡什麼也沒再說，只是一味向著學校走去。
「我……我的第一次戀愛……」林北怡想著，越想越覺得委屈。
「就當是買個教訓吧……沒必要多想了。」
幸虧林北怡和閆文沒有過多的情感交織，否則，她便很難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路程里就釋懷這段經歷。
學校的大門鎖著，林北怡來到門衛處，裡面有一個大爺，曾經在軍隊服過役。
「叔叔——」林北怡隔著窗戶向裡面的人打招呼。
她雖然應該稱呼那位為大爺，但林北怡還是這麼說出了口。
「什麼事?」門衛大爺打開了小窗戶，問道。
「我是田徑隊來訓練的，教練是安文慶老師。」
「哦哦，看你面生才問問你，快進去吧。」
「謝謝叔叔!」
紅色指示燈暗了下去，林北怡這才得以推開柵欄門。
這是林北怡高中第一次在課外訓練，她來到田徑場，發現那裡已經有幾個人在正在做準備活動。
林北怡見狀快速小跑了過去，在那裡的隊員看到她來之後，動作明顯都更加有力了一些。
這群青春期的孩子很喜歡在女生面前張揚自己的風采。
林北怡現在只認識昨天給他掐表的李飛，他現在正在台階邊看手機，在場的還有四個人。
林北怡鼓起勇氣，走向了李飛。
「你好……師哥……我有事想請教下……」林北怡小聲問。
「啊?你剛才叫我什麼?」李飛笑著看向林北怡。
「師哥……怎麼了？」
「沒事沒事……哈哈哈……不用叫的這麼拘謹，叫我名字就行。」林北怡的拘謹成功的逗笑了李飛。
雖然讓李飛笑起來並不是一件苦差事。
「你說吧，想問什麼?」
「你能幫我介紹下其他隊員嗎？」
「好……你看那個」李飛用手指了指最高的那位。
「好。」林北怡順著李飛手的指向看去，看到了那人。
「最高的那個嘛？」
「對，那是咱們隊長，叫曹晟，長跑很厲害。」
「哦哦。」
「再看那個戴眼鏡，長的挺帥那個。」
「嗯。」
「那是關空佑，百米在隊裡是最快的，文化成績也不差。」
「好厲害……」
「再看那個穿白色運動鞋的，那是彭瑜，綜合成績很好，排球籃球都會打。」
「這樣啊……」
「在場上的人，再有就是我了。」
「……」
「謝謝你……李飛。」
「沒事，這些人以後慢慢接觸就會熟悉了。」李飛說。
林北怡看著熱身的那三位，心中很敬佩。
「我也要變成像他們一樣強大的傢伙。」林北怡想著。
人開始陸陸續續到齊了，十四人一共來了十個，另外四個請假了，事實上，周日訓練的人就沒齊全過。
林北怡跟著他們做了一些簡單的準備活動，隨即跟著他們在跑道內側站成長方形隊列。
安老師準時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今天天氣很冷啊，大家在外面熱身八圈之後，去後樓二樓健身房，聽到了吧?」
「聽到了。」
「開跑吧。」
大家啟動了，步伐十分地整齊利索。
林北怡為不用躲在後面跟著跑步而感到欣喜，她套著在她前面的關空佑的步子。
終於融入了這個整齊有序的隊伍讓林北怡覺得生活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一切還是充滿了意外和驚喜的。
當然，剛剛碰到閆文純屬是意外。
八圈，也就是三公里多二百米，對於一個普通的文化生來說，在這種天氣跑這種距離無疑是不可完成的，男生尚且做不到，女生便更甚了。
而這對於林北怡來說，這無異於牛刀小試：她從高一就開始頻繁的跑五公里，成績一直都在二十二分鐘左右。
強大的耐力基礎使得林北怡可以飛快的融入這個高運動量的群體。
八圈熱身很快就結束，林北怡不覺得很累。
熱身之後大家都需要進行簡單的抻拉，林北怡自然不例外。
抻拉結束後，大家都一同去向了後樓，林北怡趕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後也跟了上去。
後樓的教學樓比前樓要狹窄很多，因為後樓是只給高三學年使用的，前樓則不然，是給高一高二學年使用的。
二樓東側便是健身房，裡面的空間比較廣闊，鍛鍊器材也很齊全，不過這些東西只能是運動員們訓練的時候才能夠使用，普通學生如果偷偷進入是要受批評的。
安老師在健身房裡側等待著大家。
「來，都過來。」
大家一同湊向安老師。
「聽著啊，今天的訓練內容是這樣的：大家圍成一個圈，做核心訓練和波比跳，每組兩項各做十六個，做十組」
「收到了。」大家一同說，林北怡也一樣。
「開始吧。」安老師下令。
男隊員們開始一同去拿墊子，林北怡跟在他們後面。
李飛在林北怡的前面，他幫忙多拿了一個。
準備好墊子後，大家就開始了訓練。
核心訓練的內容是仰臥舉腿，這是個很累人的動作，大家做起來時面目都顯得格外痛苦。
林北怡看著房屋上的明燈，腹部傳來的強烈撕裂感讓她忍不住吭了幾聲，不過她仍然堅持做好每一次動作，儘管她已經疼得難以忍受。
第一組仰臥舉腿做完後，大家都覺得很累，不過在休息的十多秒後便都緩了過來，這大概就是無氧運動的特點。
林北怡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時不時瞟幾眼大家。
「教練，我們這是不是不能脫衣服了？」彭瑜突然問。
「不行，這還有個女隊員呢，你們要是都不穿上衣那算什麼話。」安老師有些嚴肅地說。
「好吧教練……」彭瑜有點失望，其他隊員也是，因為脫上衣訓練確實會感覺更舒適容易些。
林北怡聽著他們的談話，臉上熱了起來。
「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波比跳準備！」安老師坐在一個臥推凳上說。
波比跳是一種短時劇烈的複合運動，也被稱為波比跳、立臥跳、立臥撐。該動作需要鍛鍊者調動全身肌肉去完成以下動作：膝蓋微彎、下蹲及雙手撐地、雙腳往後跳、做伏地挺身、縮回雙腿、向上跳躍。
國內的多數高中生，甚至無法完成一個標準的波比跳。
林北怡對這個動作比較了解，在家裡鍛鍊的時候，她也經常做這個動作。
「一……二……三……」林北怡在心中默數著，她的頭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細汗。
林北怡最終比較勉強的做完了這一組波比跳，但這一次她明顯的慢於了其他隊員。
安老師默默看著林北怡。
她癱坐在墊子上，肉眼可見的疲憊的喘著粗氣。
見狀，安老師走向了林北怡。
「……」
「北怡啊，你不用完全跟著男生做，每組適當少做三四個才是大概正常的量，沒必要追求和他們訓練內容一樣啊，男女身體結構和身體素質差異擺在那裡呢……」
「知道了老師，不過我會盡力的……」
林北怡是一個爭強好勝的傢伙。
「好，加油吧……」安老師拍了拍林北怡的肩膀，隨即回到了臥推凳上。
平常嘻嘻打鬧的隊員們在林北怡開始訓練之後都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從什麼說起。
林北怡能感覺到這種微妙的氣氛，但她又無力打破，只好任由這屏障隔閡著人們。
林北怡時常會害怕見到隊員們，也許是意識對陌生事物本能的抗拒，不過相信這種狀況將會隨著時間慢慢改善。
「休息得差不多了，下一組。」
看著大家都在努力，林北怡不甘示弱，儘管完成動作的速度比男隊員們慢，她也會用盡全力去完成好每一個動作。
林北怡逐漸感到越來越無力，頭腦開始有些發暈，呼吸逐漸發沉。
「呼……呼……」林北怡終於在第七組的時候挺不住了，她在做第九個波比跳的時候跪倒在了地上。
林北怡意識變得不清晰，耳邊的聲音也開始模糊，她最終疲軟地面朝地攤平在了地上。
「沒事吧——?」
「林北怡！」
她感到有人在搖晃著她的身體。
「我還能……能做……」林北怡試圖坐起來。
「＆＊￥？～、……——」
這是其餘人聽到的。
「快抬醫務室吧!」安老師有些著急地說。
關空佑主動把躺在地上的林北怡背到了自己身上，隨即趕忙跑到樓下的醫務室。
其餘人見狀，也都很著急的想去樓下看看情況。
「你們幾個呆著吧！繼續訓練！」安老師把其餘的隊員晾在了健身房。
關空佑把林北怡慢慢放到了醫務室的床上，隨即給醫務室的老師讓開位置，站到一旁看著林北怡。
林北怡用微張的嘴費力的呼吸著，她眼睛禁閉，嘴唇變得慘白，額頭上滿是汗珠。
「這孩子……訓練強度大，身體有些缺氧了，還有點低血糖，問題不大。」
說著，醫務室的老師給林北怡沖泡了一杯糖水，隨後端到床邊。
關空佑看著躺在床上的林北怡，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擔心。
「天佑，你先上樓訓練吧，安老師看著林北怡。」
「好的教練。」說罷，關空佑便上了樓。
「……」
「老……老師……?」林北怡在關空佑離開後的大約兩分半鐘睜開了眼睛。
「你先好好躺著休息，喝點水。」
「謝謝老師……」林北怡接過糖水喝了一小口。
她心裡覺得苦澀無比。
「對不起老師……我平常不這樣的……」林北怡虛弱地說。
「老師知道的……現在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
「嗯……」
林北怡鼻子一酸，抽泣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因為自己的無力？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亦或者是對安老師的愧疚?
她自己說不清楚。
安老師看到後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給林北怡拿了兩張抽紙。
「……」
過了五分鐘之後，林北怡好轉了不少，不過今天剩下的訓練，安老師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繼續完成了。
「能走路嗎?」
「能的」
「跟我上樓吧。」
兩人回到了樓上。
「……」
「李飛！你腰又疼了?」
「這回是真疼……教練……」李飛托著他的腰，神情略顯痛苦。
「你過來，拿那個泡沫軸給林北怡放鬆下。」
「好的教練。」
李飛把一旁的泡沫軸拿了過來，順勢拿了兩個墊子。
「趴下吧。」
林北怡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小心乖巧地趴了上去。
平常隊員們之間放鬆都是直接用身體硬懟的，不過礙於性別原因，就只好藉助於泡沫軸這個介質了。
「李飛，先輕點給她弄。」
「好。」
李飛跪到墊子上，把泡沫軸放到林北怡的小腿上，隨即稍稍用力的來回滾動。
「嗯——」林北怡被突如其來的痛感襲擊，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悶響。
「疼嗎？」
「還……還行。」林北怡的嘴很硬，李飛也沒聽出來她的勉強，甚至認為自己的力道收的太多了，隨即準備更加用力些。
「啊——」
林北怡蜷縮成一團，被按的那隻腿不自覺的亂蹬了一下，這一下不偏不倚的蹬到了李飛的臉頰。
林北怡頓感羞恥難耐，她的臉漲的通紅。
「對不起李飛……我不是故意的……」
「嘶……」李飛揉了揉被蹬的臉，他感覺被踢的地方有種撕裂感。
「沒事，怪我用力太大了。」
林北怡不安的再次趴了下去，幸運的是，李飛這次終於拿出了一個合適的力度。
或許他一開始就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力。
訓練總算結束了，雖然過程有些小插曲，不過林北怡也是活到了最後，當然別人也都一樣。
安老師做了簡單的總結，隨後便宣布訓練結束。
走之前，他特意囑咐了林北怡：回家好好休息。
林北怡跟著大部隊走出了校門。
林北怡掏了一下羽絨服內側的口袋。
「只有七元了啊……只夠打車的……」
林北怡心想著，她本打算買瓶飲料喝的。
林北怡嘆了一口氣。
走在她身後的關天佑意識到了什麼，他快步走到她旁邊。
「要喝水嗎?我請你。」
林北怡並不知道那時是關空佑背著他去的醫務室，因為那時她已不省人事。
「啊……」林北怡怔了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拒絕嗎……可我好渴啊……要接受嗎……可這樣好嗎……」
林北怡腦袋飛快運作，不過最終也沒得出個所以然。
「你夠內向的，走吧，別客氣。」
「嗯。」
林北怡低著頭跟著他走。
關空佑有一米八六，雖然林北怡不算矮，但還是被超出了一頭。
他們走進了超市。
「來啦小關——」老闆娘熱情的打著招呼。
「嗯。」關空佑笑著打招呼。
「這個女生是……女朋友嗎。」
「啊……不是……是隊友……」關空佑呆住了，下意識的撓了撓頭。
林北怡腦袋一片空白，只是低下了頭。
關空佑快速從冰箱裡拿了兩瓶飲料結了帳。
「你一定會喜歡喝這個的。」
結完帳之後，兩人走出了超市。
「謝謝你，關空佑……」
「哈哈，不用客氣……我背你去醫務室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謝謝呢……」
關空佑開著玩笑。
「啊……是你背的我嗎……」被請喝飲料的林北怡本來就很不好意思了。
她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關空佑不語，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傢伙。
「真的很謝謝你……下次我請你喝飲料……」
林北怡微微鞠躬，她額頭甚至出了汗。
「嘛，不用了，真夠客氣的，早點回家吧，我要取個快遞。」
說罷，關空佑便扭頭逐漸消失在雪地盡頭。
於是，這裡只剩下了在冬日的街道上凌亂的林北怡。
林北怡打開飲料，貪婪地喝了一大口，她現在很需要電解質和糖分。
「真好喝……」
林北怡擰好蓋子，前去打車。
冬天向來不好打車，不過今天林北怡在打車方面的運氣還算不錯，來到道口時恰巧有一輛空車。
車上，林北怡困得幾乎沒睜開眼睛。
好容易回到家，林北怡飛速潦草地沖洗一遍身體後便躺在床上昏睡起來。
她到家的時間大約在十一點半，再次醒來時，時間已來到了下午五點。
一股莫名的孤獨感把林北怡叫醒，她開始有些莫名的想哭。
林北怡把身體撐起，這才發覺渾身的疼痛。她來到客廳，喝了一杯水。
「明天還要上學，好煩……」
林北怡癱在沙發上，室內很昏暗，因為她沒有開燈。
她倒是開始享受起來那黑暗的環境了。
林北怡打開手機，看到一條好友申請，順便刪了閆文。
「關空佑發來了一條好友申請，請審核。」
林北怡沒有遲疑，火速通過他的申請。
「有點餓。」
「泡碗面吧。」
林北怡經常這樣自言自語。
林北怡打開電視，重複觀看自己喜歡的《肖申克的救贖》。
安迪杜弗瑞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性角色，林北怡一直這麼覺得。
可她終究做不到像安迪一樣，她不是成功的銀行家，她孤身一人鑿不穿社會的牢籠。
希望是罪惡的，她延長了人們一生的痛苦。
林北怡時常這樣感慨著人生，她很喜歡空想一些哲學性的問題，情到深處時，淚水也會隨思維擴深而溢出眼眶。
看著杜弗瑞一行人，她又哭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
林北怡爬到沙發角，蜷縮成一團，腦袋深深埋在肚子上。
她經常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大抵是有某種心理疾病，這種跡象大概是在她初一下學期時才開始出現的。
哭了不知多久，林北怡打開手機，看到了那關空佑發來的消息。
「聽教練說，你可能會被轉到體育班，說是要徵求你的意見。」
「如果能的話，我覺得去你們那裡會比較好……」
「畢竟我在班裡幾乎都是自學，老師們也都不怎麼待見我，哈哈……」
林北怡苦笑著，不過好在現實沒有到把她逼死的地步，相反，甚至留了很大的生存空間。
也應了那句古話：窮寇莫追。
沒有這些緩衝的話，世界上就又要減少一條鮮活美好的生命了。
「以你的成績，學習委員非你莫屬了。」
「你考試一定會拿一排獎狀的。」
每次大型考試的表彰大會上，特長班，普通班，實驗班三種類別的班級的單科狀元獎，成績突出獎等都是分開結算的。
這意味著，林北怡可以拿獎狀糊牆了。
想到這些，她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些。
「到時候，我可要好好請教你一下文化課。當然，作為回報，我可以教你體育科目。」
「那真是太好了。」
屏幕後的二人都笑了起來。
於是，又一條深深的羈絆在此連接。
沒過一會，林北怡被拉進了一中的田徑群，她進到裡面，看著歡迎的消息，隱約間發現好幾個耳熟的名字。
林北怡象徵性的回謝，這時，安教練私發了一條消息，是關於轉班的事。
「北怡啊，老師知道你不喜歡在原班呆的，這邊已經和學年以及班主任打好招呼了，不需要太多疑慮，沒什麼問題的話，明早搬書來二十班吧。」
「好，真是太謝謝老師您了，我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好了……」
「感謝我?哈哈哈，繼續好好訓練來回報我吧。」
「我竭力！」
「加油吧。」
林北怡放下手機，擦了擦眼角邊乾涸的淚，她感覺黏黏的。
她不敢相信，困擾自己這麼久的生活竟然就在寥寥幾日被解決掉，林北怡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買沓彩票。
不過，再多的錢，好像也比不上這樣富有青春的生活。
也許，我是說也許，林北怡可能終於不用再為枯燥雜亂的學習生活而哭泣。
林北怡找到關空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那麼，恭喜。」
「嗯……」
林北怡這時候還不知道她未來的同桌是誰，也不知道她未來的同桌為她花費了多少心思。
林北怡呆望著天花板，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總之，明天就要離開那個地方了。」
她心跳加速。
這種莫名的感覺讓她想起了高一十月分班的時候，二者給她帶來的感覺相像。
「現在這麼幸運，未來的我會不會喝水都塞牙啊……」
林北怡不安的想，每當有好事降臨到她頭上時，她的第一反應總是預測悲劇何時到來。
林北怡回到臥室，時間卻也不早了。
她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不自覺的起身來到了床邊。
林北怡看著乘雲漂浮的明月，心中有什麼東西像被深深地挑撥開。
回首自己人生的前十七年，她沒有勇氣說自己真正的活過。如果沒有安老師的幫助，林北怡在未來的不久一定會自行了斷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轉身就爬進了被窩。
第二天如願到來。
林北怡早早地出門，去樓下的早餐店買了些吃的，隨後心情較為愉悅地前往學校。
林北怡下車後，趁著月色進入了校園，冬日的白天很短，學生們上學時天往往都還沒亮。
她今早的任務蠻重的，需要把自己的書本材料全部搬到在一樓的二十班。
不過，這點累倒是無所謂的就是了。
林北怡來到曾經的班級，令她意外的，自己的書本連同位置一併消失了。
她感到詫異，這裡已經全然找不到她曾存在過的痕跡——除了班級文化牆上掛的那一張大合照。
林北怡想了想，轉身來到了一樓的體育班。
體育班門口有著上一屆學生留下的窗簾，除此以外，每個教室都沒什麼區別。
林北怡推開門，裡面一片漆黑，她順勢打開門旁的燈。
「啊！」
林北怡吃驚的叫了出來。
「關……空佑……？」
關空佑正坐在地上，靠著他座位的凳子，他睜開眼睛，顯然是被吵醒的。
關空佑坐在地上是因為他不喜歡趴在桌子上睡覺。
「你怎麼在這?」
「嘛……老師一大早上叫我來幫你搬書……」
關空佑手撐地面，站了起來。
「諾，你的書，在這。」
林北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書桌和書本材料。
「等等……」林北怡腦袋有點亂。
「就當我好心，別多想，我又不是第一次幫你了。」
說罷，關空佑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林北怡不知道說什麼，她看著自己的座位——關空佑的右面。
「不管怎麼，我還是要謝謝你……這麼多書，很費力吧……」
「還好……」關空佑其實搬了兩個來回，還拉到了腰。
林北怡把書包放到椅子上，順勢把手上的早餐在桌子上放好。
她從塑膠袋裡拿出一個包子，遞給了他。
「給你……」
關空佑也回到了座位，接過了她手裡的包子，沒多說什麼，隨後起身離開了。
林北怡看了下時間：六點十五。
平時學校一般在六點半時才會迎來第一個學生。
林北怡鬆了口氣，她取出吸管，扎向打包的小米粥。
她很喜歡吃樓下的那家早餐，百吃不厭。
吃完早飯，林北怡大概用了七八分鐘。
她起身來到講台，講台一般都有這個班級的座位圖。
林北怡看著，心裡很詫異：明明自己是第一天來到這裡，但這上面竟然有著自己的名字，要知道，這座位表是半學期學年才會統一更換一次的。
她坐在靠窗第二排第二列。
這是一個很好的位置。
體育班奉行走讀制度，而普通班和實驗班都是固定班級。
林北怡很慶幸，慶幸這莫名的一切，這本不屬於她的一切。
林北怡是文科生，不同的是，這個班級的田徑運動員都是理科生，這意味著她要和足球隊那幫人一起來回走讀。
「挺好的，很新奇不是嗎？」
林北怡自言自語著。
很快，時間來到了六點半。
關空佑回到自己的座位，班級目前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也是關空佑一直來回走的原因——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林北怡再沒有說話，他也很識趣的沒有再主動挑起話題。
適應新環境，需要時間。
林北怡的心跳速度與時間流逝成正比。
她興奮著，同時也有些畏懼。
這是她對新環境本能的排斥，不過相信過不了兩天，這種狀態便會消失殆盡。
林北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她借著一體機的微弱反光看著自己映射的鏡像。
「看起來還算不錯呢。」
關空佑用餘光默默注視著她。
「為什麼體育班那麼多人，老師卻只叫了你？」林北怡終於開口了。
「嗯……」
「他們都不願意起早來，我又不忍心你搬那麼多東西……」
「……」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
「哦哦……」林北怡再次沉默了。
「你是學政史地的吧?」
「對。」
關空佑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麼，他趴在桌子上，自顧自地睡了一會。
早讀要七點才開始，所以還有一陣子的休息時間。
林北怡看著掛在黑板正上方的鐘表，也趴了下去。
就此，兩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在同一間屋子裡面共眠過。
時針一刻不停，只是一味的按規律轉動，隨著它不斷的周期運動，學校裡面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二十班的學生一般來的比較晚，大家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化生，所以都多少對學習有一些厭惡的情感，但又礙於應試，無法全部拋下文化，這就形成了很彆扭的局面。
大約在六點四十五，班級里的學生們才陸續到達教室。
即使是到的晚，但大家都沒有一個人遲到。
很快，班級就坐滿了人，二人也起了身。
林北怡身體有些發抖，她強按著自己的大腿，但無濟於事。
關空佑默默觀察著她。
林北怡不敢環視大家，只是悄悄地用餘光瞟著視野所及的人們。
「大家看起來都很高大健壯呢……」
林北怡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感覺到了差距。
她一直認為，自己恐怕會很難融入這個群體，就在剛剛，這種想法更加強大了。
班級出乎意料的安靜。
這時，安老師打破了沉寂。
安老師進入到教室，坐到講台上。
他是體育班的班主任兼田徑教練。
「那個，林北怡……」
聽到安老師在叫自己，林北怡站了起來。
「過來。」安老師招了招手，隨後也站了起來。
「這就是我之前和大家說的新同學，林北怡。」
安老師按著她的肩膀，提高了嗓音。
「下面，請林同學簡單進行下自我介紹。」
林北怡雖然事先想到了這件事，但她並沒有過多準備。
她深吸了一口氣。
「……」
那天是周六，回家過後，林北怡收到了來自安老師的微信，她記不清這是什麼時候添加的好友，不過這並不重要。
「忘了告訴你，北怡，每個周日也是要訓練的，早上八點半一中田徑場集合，別遲到，收到請回復。」
「如果想要休息的話，你可以選擇不來，不要有負擔。」
「收到，我會去的，老師。」
「那加油!」
林北怡躺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
「閆文該怎麼辦呢……直接拒絕會不會顯得不太好……」林北怡不安的思考著。
「這算是正當緣由吧……他應該會理解我的……」
林北怡想著，打開了與閆文的聊天框。
「對不起，閆文……我明天需要去學校訓練，這意味著沒法陪你約會……(哭臉表情)」
……
過了大約三分鐘。
「嗯?訓練?」
林北怡盯著手機，見閆文回復，連忙動起了手指。
「我打算加入田徑隊，所以要去學校練習。」
「好厲害，恭喜你，沒關係的，我們應該總有空聚在一起。(微笑表情)」
「嗯!」
說罷，林北怡放下手機，褪去外套後，進入了浴室。
熱水沖刷著林北怡白皙的皮膚。
她站在水霧中，閉著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憩息。
她留短髮的原因其一便是：吹起來乾的比較快。
林北怡關掉水龍頭，用毛巾擦掉身體上的水份，隨即用浴袍裹住自己。
她的浴袍是藍色的，毛茸茸的材質可以很好的吸水，大帽子專為女生設計，可以讓頭髮更快的變干。
林北怡臉頰微紅，看著鏡子裡略顯凌亂的自己，她竟也會有些非分之想。
她穿過客廳來到臥室，開始吹乾自己的身體。
「好累……」林北怡嘟囔著。
家裡常年只有她一個人，她的母親早早便過世了，父親則在外地務工，每月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給林北怡匯錢，每月大約有兩千元。
林北怡的家庭條件一般，不過她並不因此過分自卑。
完成一切後，林北怡回到臥室，倒在了床上。
整間屋子都被黑夜淹沒了，林北怡起初很怕黑，很不願意自己過夜，睡覺總是要開著燈。
有一次她洗澡時，家裡突然停了電，嚇的她直接蹲坐在浴室角落放聲哭了出來，直到二十分鐘後重新來電。
甚至期間花灑一直都在開著。
林北怡用力甩了甩頭，像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再想這些笨蛋事情。
「笨蛋林北怡……笨蛋……怕黑的膽小鬼……」林北怡用很輕柔的聲音自言自語著。
林北怡把身邊的被子拽過來蓋好，昏沉沉的準備睡覺。
林北怡臉頰顯起微微的紅暈。
突然，她把臉埋到枕頭一邊，開始小聲啜泣。
……
「為什麼要哭呢……明明今天很棒……安老師對我那麼好……為什麼我會這麼傷心……」
林北怡越哭越起勁，後來甚至開始用指甲狠狠地抓傷自己的大腿。
直到血液沾到了自己的手上時，林北怡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不要……不許這麼做……」
林北怡猛然把自己的手拿出被窩之外，停止了啜泣。
她已經身心俱疲了，最終，林北怡也被那黑夜吞噬殆盡。
她睡得很死。
第二天的七點鐘，鬧鐘準時響起。
林北怡按閉了鬧鈴，她揉了揉微微發澀的眼睛，緩緩的起身。
她穿好疊在枕邊的衣服，來到客廳，燒了一壺新的開水。
林北怡來到廚房，從櫥櫃裡面拿出一盒泡麵，隨後打開包裝，放好調料，等待水燒開。
她看著牆上整齊粘貼的十二張獎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水壺的聲音愈發的大了，林北怡起身走到它的旁邊，在還有大約三四秒自動停止加熱的時候拿下了水壺。
很簡樸的早飯：一碗泡麵。
林北怡戴上自己的骨傳導耳機，播放著自己喜歡的樂目。
面很快就好了，林北怡用了大約七分鐘吃掉了它。
就餐結束後，林北怡來到洗手間簡單的洗漱了下，隨後來到自己臥室的衣櫃，從裡面挑了幾個適合訓練穿的衣服：帶絨的彈力褲，淺藍速乾衣，黑色棉馬甲，田徑訓練褲。
林北怡迅速穿好它們，隨即來到鏡子前，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種說不出來的陌生與熟悉。
「今天的訓練內容是什麼呢？」
「鑰匙帶好了吧……？」
「回家之後要做些什麼呢？」
林北怡不斷向自己發問，看時間還早，她索性出門步行出發。
她出門的時候大約是在七點五十分了，林北怡的家距離學校有兩公里的路徑，不遠不近。
黑色面罩並不遮擋林北怡的視野，但卻攔住了他人對欣賞這面罩下面容的衝動。
林北怡走在大路上，路上的行人並不算少。
離學校大約還有八百米的時候，林北怡恍惚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像是閆文，不過令林北怡感到詫異的是：那傢伙正在牽著一個女生的手。
時間允許林北怡前去一探究竟，她三步並成兩步，快速的來到了那人附近，這時她確定了那人就是閆文。
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攜手共行，林北怡心跳加速，身體不自覺的發抖。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
但是林北怡最討厭的就是背叛。
「閆文……!她是什麼人……」林北怡跑到那二人前方，逼停了他們，她大聲質問著閆文，用手指著他身旁的女生。
「……」
「你是誰?!」那女生用力的把林北怡的手臂懟到一邊，氣洶洶的質問著她。
「我……」林北怡按著被打疼的胳膊，感到一時語塞。
「……」
「閆——文——!」林北怡大聲喊了出來。
「……」
「你發現了也好，我告訴你，我現在更喜歡李芊，我只不過是一時興情找了你。」
「以後沒必要聯繫了。」
聽著閆文的講話，林北怡不可置信的看著兩人。
「好……」
之後林北怡什麼也沒再說，只是一味向著學校走去。
「我……我的第一次戀愛……」林北怡想著，越想越覺得委屈。
「就當是買個教訓吧……沒必要多想了。」
幸虧林北怡和閆文沒有過多的情感交織，否則，她便很難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路程里就釋懷這段經歷。
學校的大門鎖著，林北怡來到門衛處，裡面有一個大爺，曾經在軍隊服過役。
「叔叔——」林北怡隔著窗戶向裡面的人打招呼。
她雖然應該稱呼那位為大爺，但林北怡還是這麼說出了口。
「什麼事?」門衛大爺打開了小窗戶，問道。
「我是田徑隊來訓練的，教練是安文慶老師。」
「哦哦，看你面生才問問你，快進去吧。」
「謝謝叔叔!」
紅色指示燈暗了下去，林北怡這才得以推開柵欄門。
這是林北怡高中第一次在課外訓練，她來到田徑場，發現那裡已經有幾個人在正在做準備活動。
林北怡見狀快速小跑了過去，在那裡的隊員看到她來之後，動作明顯都更加有力了一些。
這群青春期的孩子很喜歡在女生面前張揚自己的風采。
林北怡現在只認識昨天給他掐表的李飛，他現在正在台階邊看手機，在場的還有四個人。
林北怡鼓起勇氣，走向了李飛。
「你好……師哥……我有事想請教下……」林北怡小聲問。
「啊?你剛才叫我什麼?」李飛笑著看向林北怡。
「師哥……怎麼了？」
「沒事沒事……哈哈哈……不用叫的這麼拘謹，叫我名字就行。」林北怡的拘謹成功的逗笑了李飛。
雖然讓李飛笑起來並不是一件苦差事。
「你說吧，想問什麼?」
「你能幫我介紹下其他隊員嗎？」
「好……你看那個」李飛用手指了指最高的那位。
「好。」林北怡順著李飛手的指向看去，看到了那人。
「最高的那個嘛？」
「對，那是咱們隊長，叫曹晟，長跑很厲害。」
「哦哦。」
「再看那個戴眼鏡，長的挺帥那個。」
「嗯。」
「那是關空佑，百米在隊裡是最快的，文化成績也不差。」
「好厲害……」
「再看那個穿白色運動鞋的，那是彭瑜，綜合成績很好，排球籃球都會打。」
「這樣啊……」
「在場上的人，再有就是我了。」
「……」
「謝謝你……李飛。」
「沒事，這些人以後慢慢接觸就會熟悉了。」李飛說。
林北怡看著熱身的那三位，心中很敬佩。
「我也要變成像他們一樣強大的傢伙。」林北怡想著。
人開始陸陸續續到齊了，十四人一共來了十個，另外四個請假了，事實上，周日訓練的人就沒齊全過。
林北怡跟著他們做了一些簡單的準備活動，隨即跟著他們在跑道內側站成長方形隊列。
安老師準時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今天天氣很冷啊，大家在外面熱身八圈之後，去後樓二樓健身房，聽到了吧?」
「聽到了。」
「開跑吧。」
大家啟動了，步伐十分地整齊利索。
林北怡為不用躲在後面跟著跑步而感到欣喜，她套著在她前面的關空佑的步子。
終於融入了這個整齊有序的隊伍讓林北怡覺得生活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一切還是充滿了意外和驚喜的。
當然，剛剛碰到閆文純屬是意外。
八圈，也就是三公里多二百米，對於一個普通的文化生來說，在這種天氣跑這種距離無疑是不可完成的，男生尚且做不到，女生便更甚了。
而這對於林北怡來說，這無異於牛刀小試：她從高一就開始頻繁的跑五公里，成績一直都在二十二分鐘左右。
強大的耐力基礎使得林北怡可以飛快的融入這個高運動量的群體。
八圈熱身很快就結束，林北怡不覺得很累。
熱身之後大家都需要進行簡單的抻拉，林北怡自然不例外。
抻拉結束後，大家都一同去向了後樓，林北怡趕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後也跟了上去。
後樓的教學樓比前樓要狹窄很多，因為後樓是只給高三學年使用的，前樓則不然，是給高一高二學年使用的。
二樓東側便是健身房，裡面的空間比較廣闊，鍛鍊器材也很齊全，不過這些東西只能是運動員們訓練的時候才能夠使用，普通學生如果偷偷進入是要受批評的。
安老師在健身房裡側等待著大家。
「來，都過來。」
大家一同湊向安老師。
「聽著啊，今天的訓練內容是這樣的：大家圍成一個圈，做核心訓練和波比跳，每組兩項各做十六個，做十組」
「收到了。」大家一同說，林北怡也一樣。
「開始吧。」安老師下令。
男隊員們開始一同去拿墊子，林北怡跟在他們後面。
李飛在林北怡的前面，他幫忙多拿了一個。
準備好墊子後，大家就開始了訓練。
核心訓練的內容是仰臥舉腿，這是個很累人的動作，大家做起來時面目都顯得格外痛苦。
林北怡看著房屋上的明燈，腹部傳來的強烈撕裂感讓她忍不住吭了幾聲，不過她仍然堅持做好每一次動作，儘管她已經疼得難以忍受。
第一組仰臥舉腿做完後，大家都覺得很累，不過在休息的十多秒後便都緩了過來，這大概就是無氧運動的特點。
林北怡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時不時瞟幾眼大家。
「教練，我們這是不是不能脫衣服了？」彭瑜突然問。
「不行，這還有個女隊員呢，你們要是都不穿上衣那算什麼話。」安老師有些嚴肅地說。
「好吧教練……」彭瑜有點失望，其他隊員也是，因為脫上衣訓練確實會感覺更舒適容易些。
林北怡聽著他們的談話，臉上熱了起來。
「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波比跳準備！」安老師坐在一個臥推凳上說。
波比跳是一種短時劇烈的複合運動，也被稱為波比跳、立臥跳、立臥撐。該動作需要鍛鍊者調動全身肌肉去完成以下動作：膝蓋微彎、下蹲及雙手撐地、雙腳往後跳、做伏地挺身、縮回雙腿、向上跳躍。
國內的多數高中生，甚至無法完成一個標準的波比跳。
林北怡對這個動作比較了解，在家裡鍛鍊的時候，她也經常做這個動作。
「一……二……三……」林北怡在心中默數著，她的頭上開始出現了一些細汗。
林北怡最終比較勉強的做完了這一組波比跳，但這一次她明顯的慢於了其他隊員。
安老師默默看著林北怡。
她癱坐在墊子上，肉眼可見的疲憊的喘著粗氣。
見狀，安老師走向了林北怡。
「……」
「北怡啊，你不用完全跟著男生做，每組適當少做三四個才是大概正常的量，沒必要追求和他們訓練內容一樣啊，男女身體結構和身體素質差異擺在那裡呢……」
「知道了老師，不過我會盡力的……」
林北怡是一個爭強好勝的傢伙。
「好，加油吧……」安老師拍了拍林北怡的肩膀，隨即回到了臥推凳上。
平常嘻嘻打鬧的隊員們在林北怡開始訓練之後都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從什麼說起。
林北怡能感覺到這種微妙的氣氛，但她又無力打破，只好任由這屏障隔閡著人們。
林北怡時常會害怕見到隊員們，也許是意識對陌生事物本能的抗拒，不過相信這種狀況將會隨著時間慢慢改善。
「休息得差不多了，下一組。」
看著大家都在努力，林北怡不甘示弱，儘管完成動作的速度比男隊員們慢，她也會用盡全力去完成好每一個動作。
林北怡逐漸感到越來越無力，頭腦開始有些發暈，呼吸逐漸發沉。
「呼……呼……」林北怡終於在第七組的時候挺不住了，她在做第九個波比跳的時候跪倒在了地上。
林北怡意識變得不清晰，耳邊的聲音也開始模糊，她最終疲軟地面朝地攤平在了地上。
「沒事吧——?」
「林北怡！」
她感到有人在搖晃著她的身體。
「我還能……能做……」林北怡試圖坐起來。
「＆＊￥？～、……——」
這是其餘人聽到的。
「快抬醫務室吧!」安老師有些著急地說。
關空佑主動把躺在地上的林北怡背到了自己身上，隨即趕忙跑到樓下的醫務室。
其餘人見狀，也都很著急的想去樓下看看情況。
「你們幾個呆著吧！繼續訓練！」安老師把其餘的隊員晾在了健身房。
關空佑把林北怡慢慢放到了醫務室的床上，隨即給醫務室的老師讓開位置，站到一旁看著林北怡。
林北怡用微張的嘴費力的呼吸著，她眼睛禁閉，嘴唇變得慘白，額頭上滿是汗珠。
「這孩子……訓練強度大，身體有些缺氧了，還有點低血糖，問題不大。」
說著，醫務室的老師給林北怡沖泡了一杯糖水，隨後端到床邊。
關空佑看著躺在床上的林北怡，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擔心。
「天佑，你先上樓訓練吧，安老師看著林北怡。」
「好的教練。」說罷，關空佑便上了樓。
「……」
「老……老師……?」林北怡在關空佑離開後的大約兩分半鐘睜開了眼睛。
「你先好好躺著休息，喝點水。」
「謝謝老師……」林北怡接過糖水喝了一小口。
她心裡覺得苦澀無比。
「對不起老師……我平常不這樣的……」林北怡虛弱地說。
「老師知道的……現在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
「嗯……」
林北怡鼻子一酸，抽泣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因為自己的無力？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亦或者是對安老師的愧疚?
她自己說不清楚。
安老師看到後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給林北怡拿了兩張抽紙。
「……」
過了五分鐘之後，林北怡好轉了不少，不過今天剩下的訓練，安老師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繼續完成了。
「能走路嗎?」
「能的」
「跟我上樓吧。」
兩人回到了樓上。
「……」
「李飛！你腰又疼了?」
「這回是真疼……教練……」李飛托著他的腰，神情略顯痛苦。
「你過來，拿那個泡沫軸給林北怡放鬆下。」
「好的教練。」
李飛把一旁的泡沫軸拿了過來，順勢拿了兩個墊子。
「趴下吧。」
林北怡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小心乖巧地趴了上去。
平常隊員們之間放鬆都是直接用身體硬懟的，不過礙於性別原因，就只好藉助於泡沫軸這個介質了。
「李飛，先輕點給她弄。」
「好。」
李飛跪到墊子上，把泡沫軸放到林北怡的小腿上，隨即稍稍用力的來回滾動。
「嗯——」林北怡被突如其來的痛感襲擊，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悶響。
「疼嗎？」
「還……還行。」林北怡的嘴很硬，李飛也沒聽出來她的勉強，甚至認為自己的力道收的太多了，隨即準備更加用力些。
「啊——」
林北怡蜷縮成一團，被按的那隻腿不自覺的亂蹬了一下，這一下不偏不倚的蹬到了李飛的臉頰。
林北怡頓感羞恥難耐，她的臉漲的通紅。
「對不起李飛……我不是故意的……」
「嘶……」李飛揉了揉被蹬的臉，他感覺被踢的地方有種撕裂感。
「沒事，怪我用力太大了。」
林北怡不安的再次趴了下去，幸運的是，李飛這次終於拿出了一個合適的力度。
或許他一開始就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力。
訓練總算結束了，雖然過程有些小插曲，不過林北怡也是活到了最後，當然別人也都一樣。
安老師做了簡單的總結，隨後便宣布訓練結束。
走之前，他特意囑咐了林北怡：回家好好休息。
林北怡跟著大部隊走出了校門。
林北怡掏了一下羽絨服內側的口袋。
「只有七元了啊……只夠打車的……」
林北怡心想著，她本打算買瓶飲料喝的。
林北怡嘆了一口氣。
走在她身後的關天佑意識到了什麼，他快步走到她旁邊。
「要喝水嗎?我請你。」
林北怡並不知道那時是關空佑背著他去的醫務室，因為那時她已不省人事。
「啊……」林北怡怔了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拒絕嗎……可我好渴啊……要接受嗎……可這樣好嗎……」
林北怡腦袋飛快運作，不過最終也沒得出個所以然。
「你夠內向的，走吧，別客氣。」
「嗯。」
林北怡低著頭跟著他走。
關空佑有一米八六，雖然林北怡不算矮，但還是被超出了一頭。
他們走進了超市。
「來啦小關——」老闆娘熱情的打著招呼。
「嗯。」關空佑笑著打招呼。
「這個女生是……女朋友嗎。」
「啊……不是……是隊友……」關空佑呆住了，下意識的撓了撓頭。
林北怡腦袋一片空白，只是低下了頭。
關空佑快速從冰箱裡拿了兩瓶飲料結了帳。
「你一定會喜歡喝這個的。」
結完帳之後，兩人走出了超市。
「謝謝你，關空佑……」
「哈哈，不用客氣……我背你去醫務室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謝謝呢……」
關空佑開著玩笑。
「啊……是你背的我嗎……」被請喝飲料的林北怡本來就很不好意思了。
她的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關空佑不語，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傢伙。
「真的很謝謝你……下次我請你喝飲料……」
林北怡微微鞠躬，她額頭甚至出了汗。
「嘛，不用了，真夠客氣的，早點回家吧，我要取個快遞。」
說罷，關空佑便扭頭逐漸消失在雪地盡頭。
於是，這裡只剩下了在冬日的街道上凌亂的林北怡。
林北怡打開飲料，貪婪地喝了一大口，她現在很需要電解質和糖分。
「真好喝……」
林北怡擰好蓋子，前去打車。
冬天向來不好打車，不過今天林北怡在打車方面的運氣還算不錯，來到道口時恰巧有一輛空車。
車上，林北怡困得幾乎沒睜開眼睛。
好容易回到家，林北怡飛速潦草地沖洗一遍身體後便躺在床上昏睡起來。
她到家的時間大約在十一點半，再次醒來時，時間已來到了下午五點。
一股莫名的孤獨感把林北怡叫醒，她開始有些莫名的想哭。
林北怡把身體撐起，這才發覺渾身的疼痛。她來到客廳，喝了一杯水。
「明天還要上學，好煩……」
林北怡癱在沙發上，室內很昏暗，因為她沒有開燈。
她倒是開始享受起來那黑暗的環境了。
林北怡打開手機，看到一條好友申請，順便刪了閆文。
「關空佑發來了一條好友申請，請審核。」
林北怡沒有遲疑，火速通過他的申請。
「有點餓。」
「泡碗面吧。」
林北怡經常這樣自言自語。
林北怡打開電視，重複觀看自己喜歡的《肖申克的救贖》。
安迪杜弗瑞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性角色，林北怡一直這麼覺得。
可她終究做不到像安迪一樣，她不是成功的銀行家，她孤身一人鑿不穿社會的牢籠。
希望是罪惡的，她延長了人們一生的痛苦。
林北怡時常這樣感慨著人生，她很喜歡空想一些哲學性的問題，情到深處時，淚水也會隨思維擴深而溢出眼眶。
看著杜弗瑞一行人，她又哭了。
她哭得泣不成聲。
林北怡爬到沙發角，蜷縮成一團，腦袋深深埋在肚子上。
她經常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大抵是有某種心理疾病，這種跡象大概是在她初一下學期時才開始出現的。
哭了不知多久，林北怡打開手機，看到了那關空佑發來的消息。
「聽教練說，你可能會被轉到體育班，說是要徵求你的意見。」
「如果能的話，我覺得去你們那裡會比較好……」
「畢竟我在班裡幾乎都是自學，老師們也都不怎麼待見我，哈哈……」
林北怡苦笑著，不過好在現實沒有到把她逼死的地步，相反，甚至留了很大的生存空間。
也應了那句古話：窮寇莫追。
沒有這些緩衝的話，世界上就又要減少一條鮮活美好的生命了。
「以你的成績，學習委員非你莫屬了。」
「你考試一定會拿一排獎狀的。」
每次大型考試的表彰大會上，特長班，普通班，實驗班三種類別的班級的單科狀元獎，成績突出獎等都是分開結算的。
這意味著，林北怡可以拿獎狀糊牆了。
想到這些，她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些。
「到時候，我可要好好請教你一下文化課。當然，作為回報，我可以教你體育科目。」
「那真是太好了。」
屏幕後的二人都笑了起來。
於是，又一條深深的羈絆在此連接。
沒過一會，林北怡被拉進了一中的田徑群，她進到裡面，看著歡迎的消息，隱約間發現好幾個耳熟的名字。
林北怡象徵性的回謝，這時，安教練私發了一條消息，是關於轉班的事。
「北怡啊，老師知道你不喜歡在原班呆的，這邊已經和學年以及班主任打好招呼了，不需要太多疑慮，沒什麼問題的話，明早搬書來二十班吧。」
「好，真是太謝謝老師您了，我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好了……」
「感謝我?哈哈哈，繼續好好訓練來回報我吧。」
「我竭力！」
「加油吧。」
林北怡放下手機，擦了擦眼角邊乾涸的淚，她感覺黏黏的。
她不敢相信，困擾自己這麼久的生活竟然就在寥寥幾日被解決掉，林北怡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買沓彩票。
不過，再多的錢，好像也比不上這樣富有青春的生活。
也許，我是說也許，林北怡可能終於不用再為枯燥雜亂的學習生活而哭泣。
林北怡找到關空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那麼，恭喜。」
「嗯……」
林北怡這時候還不知道她未來的同桌是誰，也不知道她未來的同桌為她花費了多少心思。
林北怡呆望著天花板，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總之，明天就要離開那個地方了。」
她心跳加速。
這種莫名的感覺讓她想起了高一十月分班的時候，二者給她帶來的感覺相像。
「現在這麼幸運，未來的我會不會喝水都塞牙啊……」
林北怡不安的想，每當有好事降臨到她頭上時，她的第一反應總是預測悲劇何時到來。
林北怡回到臥室，時間卻也不早了。
她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不自覺的起身來到了床邊。
林北怡看著乘雲漂浮的明月，心中有什麼東西像被深深地挑撥開。
回首自己人生的前十七年，她沒有勇氣說自己真正的活過。如果沒有安老師的幫助，林北怡在未來的不久一定會自行了斷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轉身就爬進了被窩。
第二天如願到來。
林北怡早早地出門，去樓下的早餐店買了些吃的，隨後心情較為愉悅地前往學校。
林北怡下車後，趁著月色進入了校園，冬日的白天很短，學生們上學時天往往都還沒亮。
她今早的任務蠻重的，需要把自己的書本材料全部搬到在一樓的二十班。
不過，這點累倒是無所謂的就是了。
林北怡來到曾經的班級，令她意外的，自己的書本連同位置一併消失了。
她感到詫異，這裡已經全然找不到她曾存在過的痕跡——除了班級文化牆上掛的那一張大合照。
林北怡想了想，轉身來到了一樓的體育班。
體育班門口有著上一屆學生留下的窗簾，除此以外，每個教室都沒什麼區別。
林北怡推開門，裡面一片漆黑，她順勢打開門旁的燈。
「啊！」
林北怡吃驚的叫了出來。
「關……空佑……？」
關空佑正坐在地上，靠著他座位的凳子，他睜開眼睛，顯然是被吵醒的。
關空佑坐在地上是因為他不喜歡趴在桌子上睡覺。
「你怎麼在這?」
「嘛……老師一大早上叫我來幫你搬書……」
關空佑手撐地面，站了起來。
「諾，你的書，在這。」
林北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書桌和書本材料。
「等等……」林北怡腦袋有點亂。
「就當我好心，別多想，我又不是第一次幫你了。」
說罷，關空佑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林北怡不知道說什麼，她看著自己的座位——關空佑的右面。
「不管怎麼，我還是要謝謝你……這麼多書，很費力吧……」
「還好……」關空佑其實搬了兩個來回，還拉到了腰。
林北怡把書包放到椅子上，順勢把手上的早餐在桌子上放好。
她從塑膠袋裡拿出一個包子，遞給了他。
「給你……」
關空佑也回到了座位，接過了她手裡的包子，沒多說什麼，隨後起身離開了。
林北怡看了下時間：六點十五。
平時學校一般在六點半時才會迎來第一個學生。
林北怡鬆了口氣，她取出吸管，扎向打包的小米粥。
她很喜歡吃樓下的那家早餐，百吃不厭。
吃完早飯，林北怡大概用了七八分鐘。
她起身來到講台，講台一般都有這個班級的座位圖。
林北怡看著，心裡很詫異：明明自己是第一天來到這裡，但這上面竟然有著自己的名字，要知道，這座位表是半學期學年才會統一更換一次的。
她坐在靠窗第二排第二列。
這是一個很好的位置。
體育班奉行走讀制度，而普通班和實驗班都是固定班級。
林北怡很慶幸，慶幸這莫名的一切，這本不屬於她的一切。
林北怡是文科生，不同的是，這個班級的田徑運動員都是理科生，這意味著她要和足球隊那幫人一起來回走讀。
「挺好的，很新奇不是嗎？」
林北怡自言自語著。
很快，時間來到了六點半。
關空佑回到自己的座位，班級目前只有他們兩個人，這也是關空佑一直來回走的原因——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林北怡再沒有說話，他也很識趣的沒有再主動挑起話題。
適應新環境，需要時間。
林北怡的心跳速度與時間流逝成正比。
她興奮著，同時也有些畏懼。
這是她對新環境本能的排斥，不過相信過不了兩天，這種狀態便會消失殆盡。
林北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她借著一體機的微弱反光看著自己映射的鏡像。
「看起來還算不錯呢。」
關空佑用餘光默默注視著她。
「為什麼體育班那麼多人，老師卻只叫了你？」林北怡終於開口了。
「嗯……」
「他們都不願意起早來，我又不忍心你搬那麼多東西……」
「……」
「總之，大概就是這樣。」
「哦哦……」林北怡再次沉默了。
「你是學政史地的吧?」
「對。」
關空佑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麼，他趴在桌子上，自顧自地睡了一會。
早讀要七點才開始，所以還有一陣子的休息時間。
林北怡看著掛在黑板正上方的鐘表，也趴了下去。
就此，兩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在同一間屋子裡面共眠過。
時針一刻不停，只是一味的按規律轉動，隨著它不斷的周期運動，學校裡面的學生越來越多了。
二十班的學生一般來的比較晚，大家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化生，所以都多少對學習有一些厭惡的情感，但又礙於應試，無法全部拋下文化，這就形成了很彆扭的局面。
大約在六點四十五，班級里的學生們才陸續到達教室。
即使是到的晚，但大家都沒有一個人遲到。
很快，班級就坐滿了人，二人也起了身。
林北怡身體有些發抖，她強按著自己的大腿，但無濟於事。
關空佑默默觀察著她。
林北怡不敢環視大家，只是悄悄地用餘光瞟著視野所及的人們。
「大家看起來都很高大健壯呢……」
林北怡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感覺到了差距。
她一直認為，自己恐怕會很難融入這個群體，就在剛剛，這種想法更加強大了。
班級出乎意料的安靜。
這時，安老師打破了沉寂。
安老師進入到教室，坐到講台上。
他是體育班的班主任兼田徑教練。
「那個，林北怡……」
聽到安老師在叫自己，林北怡站了起來。
「過來。」安老師招了招手，隨後也站了起來。
「這就是我之前和大家說的新同學，林北怡。」
安老師按著她的肩膀，提高了嗓音。
「下面，請林同學簡單進行下自我介紹。」
林北怡雖然事先想到了這件事，但她並沒有過多準備。
她深吸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