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披麻戴孝喪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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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相顧狹長的眼尾下耷,臉垂著,左邊側臉落下陰影,輪廓立體流暢。正臉眉眼間侵染些少年氣息,更多的是深沉疏離。

  不管側臉正臉都是精雕細琢的完美。

  這應該就是,紅顏薄命,美人早夭。

  他目光宛如深潭,望不到底,卻可以淹沒所有人。

  宋晨希明白秦相顧的意思,從懷裡扔出兩塊銀子:「念在你們如實坦白,現在去縣衙自首,我們秦明府會替你們說情從輕發落。」

  他們撲過去抱著銀子不停地磕頭道謝,眼睛都在發光,激動地嘴唇顫抖。

  江邊的樹影少了幾分斑駁,陽光也不似正午時那般刺眼。

  花落風道:「或許他們覺得,去牢房都比現在要好得多。」

  秦相顧拽了拽她毛茸茸的耳朵:「何以見得。」

  花落風輕聲道:「觀世界見得。」

  秦相顧指尖頓了一霎,那雙眼深邃漆黑,收回手道:「你掉毛啊吉祥狗,回去多吃點補品。」

  「你才是吉祥狗,你全家都是吉祥狗!」

  宋晨希駕著馬車而來,縱身一躍快速放好杌凳:「秦明府,李地主家在鎮上,我們是直接去嗎?」

  秦相顧抱著花落風行動有些不便,宋晨希伸出手:「秦明府,要屬下幫您先抱著嗎?」

  秦相顧遞給他:「小心些,她有些沉。」

  宋晨希小心翼翼的接過,那毛髮柔順光滑又蓬鬆,黑灰色的毛還摻雜點紅。雖然可愛的要命,但是怎麼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沒忍住揉了兩把。

  秦相顧進車廂坐好,修長的手指懶懶推開鑲金嵌寶的窗牖,勾起白色縐紗道:「這麼喜歡,給你養好了。」

  宋晨希忙停手彎腰雙手捧著遞過:「屬下不喜歡。」

  秦相顧接過淡淡道:「你不必如此,本官別無他意。」

  宋晨希行禮,替秦相顧關好窗牖縐紗,架馬車去了。

  花落風窩在秦相顧懷裡道:「我覺得有些太順了,如果這麼容易便查清,那還叫懸案嗎。」

  秦相顧闔眼道:「此案件,不在於案子本身,而在於人。」

  花落風唇邊扯起抹笑:「我倒是忘了。」

  她看向窗外,發現已到黃昏,夕陽的餘暉越過他們鋪灑大地。愣是不肯施捨她半點。

  宋晨希扯著馬韁:「秦明府,到了。」

  秦相顧睜眼,沒留神臥在他腿上的花落風,起身時沒抱她,導致她咕嚕咕嚕滾出去老遠,撞到門邊又慣性滾到他腳邊。

  「抱歉抱歉,」秦相顧蹲下撿起她,「實在不好意思,我忘記有你的存在。我怎麼說那麼沉,還以為是錯覺。」

  花落風磨牙:「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秦相顧捋了捋她的毛:「怎麼可能,我是那樣的人嗎。」

  花落風說:「你怎麼不是。」

  秦相顧走出車廂踩著杌凳下去:「人與狗之間能不能多點友善少些偏見。」

  花落風道:「前面三個字我也送給你。不過我是人,你連狗都不如。」

  秦相顧嘴角勾著,眼神冷漠的很。

  這車廂門進出都需低頭或彎腰,而這秦相顧脊背和頭就是不肯低半分。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

  宋晨希拉著狗頭輔首嘴裡的門環叩門道:「秦明府,這李家區區地主,宅子蓋得闊氣便罷了居然還敢設銅蠡!」

  輔首銅蠡是體現尊卑等級制度的裝飾之一,表示建築主人的身份地位。

  花落風說:「能不闊氣嗎,都是民脂民膏,但是這個狗頭……」

  「誰啊!要死啊!」宅門被猛地拉開,「不要命了來敲門!是不是活膩歪了!」

  門倌吼得唾沫星子亂飛。

  宋晨希默默擦了把臉道:「秦明府登門,還不快快通報。」

  「什麼秦明府王明府!想見我家老爺都得提前送拜名貼!」門倌滿臉不耐,手擺的飛快,「滾滾滾!」

  秦相顧神色淡漠的站立在黑色的天幕里,頭上戴著束髮嵌寶銀冠,兩鬢卡著純銀鏤空花飾,純白銀花紋綾鍛衣袍,外罩蜀錦白鶴氅。袖頭還是用不同成色的銀子打成的銀箔,最後製成銀線,修成白色山茶花的圖案。


  花落風跟著他這幾天也察覺到此人極度喜愛白色山茶花,銀飾衣衫皆是此花。不知是不是跟他將死有關。

  不管怎麼說,在她眼中,這秦相顧就是活脫脫的不吉利,跟哭喪有何區別。披麻戴孝的一身白,再配上他那死人臉,多喪氣。

  門倌眯眼看去,他跟著地主耳濡目染多多少少知道眼前這人穿戴得花數不清的金子。更別說此人矜貴冷傲風姿特秀生的風流韻致,主要是那張臉有些好看的不真實。

  他拜了拜撒歡去找李地主去了。

  花落風冷哼:「一介門倌都敢如此兇惡,也不必想這地主德性如何。換做以前他的門牙早就被我打掉吞進他自己的肚子裡!」

  秦相顧笑道:「你怎麼這麼厲害啊狗。」

  沒多久,門倌帶著肥碩的李地主走來。

  「老爺,就是他。」

  李地主擦了把汗拱手道:「不知閣下是?」

  秦相顧輕闔雙目明顯不屑於搭話,他光是站在那都讓人不敢多看。李地主的汗流的更急了。

  宋晨希掏出腰牌道:「鎮溪縣令,秦明府。」

  李地主點頭哈腰道:「不知秦明府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他手忙腳亂把另一側門打開:「您請進您請進。」

  秦相顧把花落風往上託了托,咳嗽著進去了。

  宋晨希緊跟其後。

  見兩人一狗走遠,門倌不解道:「老爺,不過一個縣令,何必對他如此恭敬。」

  李地主把擦濕的手帕扔他臉上:「你懂個屁!如今亂世,能花一百兩黃金買縣令之位家中想必是權勢滔天。光大富大貴可不行。」

  門倌不懂:「大富大貴還不行啊。」

  李地主罵道:「你這個蠢貨,忘了鄰縣蔣府的下場了!那位祖上可是受封國公,光那些莊田每年產生的地租都多少了!可他的下場是什麼?男的被土匪殺了,女的被賣到鬼市!幾輩人攢下的家產全便宜那些雜種了!所以,如今這個時候只得各憑手段抱好大腿才是正事。」

  他邊說邊走:「誰也不知,那些土匪真的只是餓昏頭的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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