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幻夢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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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夢如似如切,總是令人恐懼,有時卻令人不想醒來。

  周銘又是從一片漆黑中醒來,只不過這次沒了廊橋,也不是那麼的壓迫與黑暗。讓他詫異的是,既然有一絲溫暖存在,就算是忽然吹來的春風,再夾雜一些細雨,他也覺得有人在撫摸著他。

  不過這樣漆黑下,逐漸想像光明,周銘也是迫不及待,那樣痛苦的經歷,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如同神獸般的壓迫感,他也不想再承受一次,就算再次覺醒一絲,但並沒有什麼大用,所以周銘向外大喊:「老黃!你把我搞哪去了?」

  周銘的聲音在這漆黑中迴蕩,如同上次游離在「墓穴」之中一樣,可是這次卻沒有什麼符文,供他就此覺醒。

  周銘的聲音漸漸遠去,但並沒有換來什麼人的回應,老黃也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答他。只不過靜靜的,周銘似乎聽見一些聲音,夾雜著哭泣,歡笑,怒吼……還有一聲「娘!」

  周銘眼前的漆黑逐漸變得光明,這不再是想像,而是如幻如夢的現實——和三年前一樣,那些他從未見過的,那些他從未聽過的,以及那些他未曾了解的,全部呈於眼前。

  一位少年從周銘眼前走過,漸漸走進周銘所認得的那間草屋之中,那間草屋別無他人,只有他的娘。少年卻是風仆塵塵,手中耍著花扇,倒是悠然自得。只不過當了一回英雄,阻攔將要死去的女子。而那女子卻是拿了一隻髮簪,站在屋旁靜靜看著他們,嘴角流了一絲血,但很快用衣角擦掉了,似乎在掩飾她的柔弱……周銘看到了,女子扛住了那殺人之拳!

  周銘無聲,只是靜靜看著,時不時眼眶濕潤,但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幻境,但越是幻境,就越痛苦。

  周銘繼續向下看去,女子隨著一行人被外鄉者壓著去往了天權聖地,路上許多說的話,女子大概都沒有聽到,當時的周銘當然也沒有,只不過現在周銘卻知道了。

  少年看著後面那一群人,緩緩開口,似乎是對著身旁兩個僕人說道:「姿色好的留著,像什麼天才之類的,便不可留在這世上了。」

  少年想的倒也沒有錯,若留下這些天才,豈不是後來就要遭報復了,只不過心思縝密之人,終是處處小心,於是他思索片刻,又補充道:「至於皇姑,得死!」

  周銘聽到這句話,便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拳向前轟去,心中憤怒無所釋放,這是早已謀劃好的死亡,知道一切真相的人都該死!周銘漸漸明白這些……不過這一拳打出去卻是讓自己受了傷,在自己身處的幻境中,自生自滅,自討苦吃。周銘嘴角流出一些血,大約都是他咬破的嘴唇流出來的,也大約沾了一些淚水。

  可他的憤怒卻改變不了故事的繼續,少年走馬觀花,耍著花扇,深一腳淺一腳,沾不到自己衣服的一點塵埃,還時不時觀望後面,有沒有入眼的女子,或是自己的皇姑有沒有什麼動作。

  只不過看了半晌,漸漸到達天權聖地之前,他還是對身旁的張繼說:「南陽皇室,終沾不了一點塵埃,她是知事理的人,那必知道此事之對錯,要勸她回頭聽信於皇室,如海底撈針……要怪也就怪周子衿,帶著聖靈之體,成聖之藥,入了我們老祖之眼……罷了,張繼,你我共皇室之人,該還入天權聖地拿了聖權印,便了結了她吧。」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剛才就殺死她?」

  少年抿了抿嘴,嘆了口氣,回答著這種不盡理的話:

  「終是血濃如水,對她抱有一絲幻想罷了。」

  少年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而身後的許多人已經占據了天權聖地,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那時的周銘也察覺到了這天地的異樣,正慌慌趕來。

  「為什麼不自己動手?」

  「皇族殺皇族,豈不是有污我的身份?張繼,你知道,異地之王與純皇血脈終有不同!」

  張繼看著少年的背影,眼眸中生出一絲殺意,但並不是像少年,那是遠處的一個老人,但很快,這股血腥的殺意就被壓制了下去,漫無聲息,又讓這張繼的心漸漸靜了下去,無法再施展這殺人之技!

  只不過少年漸漸的走入天權聖地,俯瞰一番,破口大罵,隨後劍出靈竅,殺人無數……

  縱使女子奮力反抗,也終是倒在了皇族之手……最後還彌留著一句句的「對不起」……

  周銘在幻境中看到一切過程,包括後來他目睹一些殺人之事,和他娘死之時的表情……或是悲傷,或是釋懷。

  而此刻,一切又開始重溫,周銘總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怒,一聲怒吼,又是一拳轟出,他才不管這是誰的幻境,只要除了心中這口惡氣,就能是大快人心罷了。


  周銘蓄力一拳,將定格在最後畫面的那個少年打散,而他也吐出一大口血,只不過那一局確實大快人心——幻境中血光滔天,九龍歸日,最後有一個遠古巨獸踏出,承載於這一拳之中,周銘的手心靈脈閃閃發光,靈海又漸漸斷裂,充斥的黑暗又多了一些,光明又散了一些,周銘被這些東西反噬,癱倒在地,無聲無泣。

  周銘從來沒有這樣過,三年以來,他總是很沉悶,從來沒有像如今一樣,一拳轟出,了結心結。他總是守在墓碑前,緩緩說幾句話,來道世間的不公,來道自已的無能。

  終於,幻境中的故事散了一團霧,一切好像了結了,周銘緩緩舒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也舒張了起來,只不過那種感受還未消去,包括剛來的那股溫暖。

  那團霧氣倒也很神奇,繞著周銘緩緩轉了幾圈,又繞著整個空間繞來繞去,最後落在周銘面前,化了一人,拿著簪子,眼中無限溫柔,如水中幻月,無聲波瀾,卻充實柔情。

  周銘似乎並沒有感覺到這些異樣,只是埋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他在等著什麼時候能走出幻境,但卻不是現在。

  知道一隻手搭在周銘頭上,又用另一隻手將髮簪別在周銘的頭髮上,周銘才發覺了面前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倒也不是很特別,如那些絕世美女卻無法比擬,但長著一身好模樣,卻是有些老態龍鍾,但又不是那麼老態龍鍾,細細看去,只不過多了一條皺紋,只此一條。再看的仔細,就可判斷,年輕時絕不可差那些絕世佳人,或說此女子年輕就是那絕世佳人,只不過時間帶走了她的美麗而已,這樣很好,時間並沒有帶走她的溫柔和她的感覺,家的感覺。

  周銘漸漸眼眶濕潤,他認得眼前的女子,這是他本應該盡力守護一生之人,這是他未盡力守護一生之人,這是他無所嚮往之人,這是他獨字墓碑所訴之人。

  周銘終是出了聲,無論是故事或是從前,無論是現實或是幻境,在此等環境之中,也無需真假所辨,周銘只知道一縷春風和一絲春雨,變化出了眼前他朝思暮想之人:「娘……」

  周銘抬頭看著眼前溫柔的女子,眼中的淚水湧出,但只是停留在眼眶前就被抹去,女子緊緊搭上手,歪頭看著眼前的少年,她無法發聲,但她卻指著髮簪,最後抹去少年的眼淚,嘴上說著什麼,似乎是:「小銘,別哭。」最後站直身子,一臉笑意,想著面前拜了拜,又化了一團霧散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人間如夢,夢如人間。

  周銘抓不住眼前的人,但他抓住之時,只是一團空氣,或是一團靈氣,僅此而已。最後只剩下他無聲的「娘……」一遍一遍的,最後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那女子朝拜之人,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鑽進來的老人,他悄無聲息的站在周銘的身後,拍著周銘的肩膀,緩緩開口:「人生如夢,夢若人生,幻境訪了故人,但卻還是不敢堅定你的心啊。」

  老人看周銘無動於衷,只是面無表情的癱坐在那裡,於是搖了搖頭,又說道:「若本心不堅,又何以開靈海之說?」

  老人也不再過多廢話,面對毫無堅心之意的周銘,他知道,縱使周銘有再多的復仇之心,終是燃不起來的。於是,老人揮了揮衣袖,眼前的一團霧,又去為一座房子,是原先的那茅屋,屋中有一女子,這才引起了周銘的注意。

  周銘看著眼前的女子,在桌下尋找著什麼,最後從一層夾層中掏出一張皺紙,眼中充斥淚花,卻還是沒有掉下來,草草的寫著什麼,只不過是補充了一兩個字,因為那是原先寫好的,湊不近看,所以只能確認它已經幹掉許多年了,顏色似乎有一些掉,只不過那一切應該是女子想對她的孩子所說的話。

  周銘瞪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也根本不知道原來有這些東西的存在,所以他轉身看向老人,問道:「老黃,這是真的嗎?」

  「許多事你未曾知,又怎知真假?許多事你未曾試,又怎知行不行?」

  周銘似乎是聽懂了一些,但他心中仍是掛念著那份信,於是馬上起身,對老人說:「我想去看!」

  「還有呢?」

  周銘一頓,他不知道老黃在說什麼,但他似乎料想得到,這是看靈海的方法,這是老黃想要告訴他的東西。但天生自不如人,終是磨滅少年這本心,就是有螢螢之火,也需要許多年才能積累起來,所以周銘只是眼中冒出一縷,也馬上消失,最後留下一句:「我會……」

  許多時間的折磨,換來的卻是老黃的大笑,於是又拍了拍周銘的肩膀,大聲說道:「小子,你可知無人扶我青雲志,我自踏雪至山巔?山頂待久了,讀不懂人間百味又怎麼能上得了山巔?去吧,這鄉下有許多你值得所見所聞之事,見聞之後再告訴我答案,也算無愧本心。」

  老黃手指天,天通地,一線通!

  那種磅礴之氣居於靈海之中,最後一瞬間散發出來,幻境破滅!

  周銘緩緩醒來,頭上早已大汗淋漓,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要下山去尋——去尋那封信,去尋找那些見聞!

  但周銘還未完全起身,就聽見老黃抿著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本心啊,本心……我到底是對是錯?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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