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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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萊來到教室一邊往出拿書一邊吐絲似的說了一句話:「你還認識校外的人。」

  「你是說昨晚叫我的人嗎?他是我弟。」

  「你弟?不像啊。」

  張宇洋回頭望著她,她二十七歲的樣子突然在眼前閃起,逐漸幻化成眼前這個人,忽然發現她的眼神,不經意間閃出如刀尖般的銳利,如今才認出那是一種隱忍,那是比爆發更有力量的力量。

  「我聽你們聊一個女孩,也是你朋友?」

  這絕對是在試探,他得意一笑,問:「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按照他的猜想,她肯定馬上亂了陣腳,緊張的解釋沒有的事,控訴他胡說八道,越是這麼表現,越是代表她真的是在吃醋,可……她連睫毛也沒眨,就事論事的說:「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還有……我為什麼要吃醋?」

  他有點失望的看著黑板,有些氣憤,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十七歲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於是懶懶的說:「她是孟老師的女兒,叫楊菲菲。」過了一會兒在心裡長嘆一口氣說:「孟老師看起來穩重嚴謹,怎麼就把自己的家庭搞得一團糟。」

  魏萊嘩啦翻了一頁書,像似沒仔細聽他的話,過了一會兒提醒他後天月考,張宇洋拍著腦門說:「那完了。」他翻開書,過去學的東西早忘的一乾二淨,但也並沒多緊張,前途和兩宗命案比起來,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課間操後,他站在講台拿著板擦拍著桌子,讓大家肅靜,一雙雙天真無邪,似乎又詭計多端的眼睛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對大家宣布了元旦文藝演出會做一場古裝秀,導演魏萊,並希望女同學踴躍報名。

  所有人的眼睛像箭齊刷刷的向魏萊射去,魏萊則慣性低下頭,厚厚的劉海似乎是她的盾牌,遮住了半張臉,但他還是決定趕鴨子上架,讓魏萊站起來講一下這場表演的主要思想。

  魏萊終於抬起頭,但臉色煞白,他把鼓勵用眼神傳遞給她,她剛準備開口,文藝委員郭曦月站起來說:「這什麼亂七八糟,張宇洋,咱們班只有兩個節目的機會,一個大合唱,另一個是看在你會彈鋼琴所以給你一個單獨表演的機會,這怎麼成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服裝秀了?現在還要我們配合你們,你們就算談戀愛,也別帶我們一起玩。」

  說完,底下吵成一片,張宇洋拿著黑板擦拍了拍桌子試圖解釋:「你們別瞎起鬨。」

  底下突然有個聲音說:「既然古裝表演,乾脆你們顏天仙配,演豬八戒背媳婦,不,許仙豬妖傳……」

  張宇洋直接把黑板擦朝說這話的男生飛過去,有女生開始看熱鬧不嫌事大,說:「生氣了,張宇洋為了魏大頭生氣了……」

  他已經控制不住局面,只能不了了之,回到座位剛坐下,魏萊鄭重的說:「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沒聽說過中學搞什麼服裝秀。」

  張宇洋咬著嘴唇,不服氣的說:「你就畫你的圖紙,有時間去裁縫鋪和我媽商量商量,模特的事交給我。」

  張宇洋打算挨個去遊說,可就在這天晚自習,學校發現了一件大事,張宇洋聽到一個男人在樓道叫囂:「各位領導,各位同學,你們聽著,你們的孟老師,知書達理的孟老師,為人師表的孟老師,她在外邊偷人,她不懂禮義廉恥,不要臉面,我今天就來撕破她的臉來了……」

  許多事在張宇洋回憶深處甦醒,不禁打了個冷顫,孟老師的丈夫還是來學校鬧了,他從後門走出去,看到不少學生都從窗戶門口探出了腦袋,幾個男老師上前制止,他在遠處的拐角看到了孟老師,脖子上正繫著他送的那條圍巾,她的丈夫又重複說:「你們的孟老師,為人師表的孟媛,她在外邊偷人……」說完嘩啦啦吐了一地,幾個男老師瞬間遠離幾米。

  孟老師過去把保溫杯的水往男人臉上澆,男人似乎更有力氣,掄起胳膊就扇了孟老師的一巴掌,耳光聲嘹亮震耳,張宇洋突然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驅使,他衝出去拉著孟老師走到一邊,然後推著男人下樓。

  「小兔崽子,敢打老子……」男人要踢他,撲了個空摔在了地上,這時保衛處的兩個保安才趕到架著男人離開了,孟老師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然後跟著離開了,他回到教室,同學們像看異類似的看著他,旁邊一個男生探過腦袋說:「張宇洋,你和班主任是親戚?」

  「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可倒好,看老師被欺負沒一個人出手,是不是男人?」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反思剛才自己衝出去的真正動機,按理全班人都該去路見不平一聲吼,唯獨他不應該,如果孟老師如她丈夫所說出軌,這個出軌的男人就是自己父親,但是……當在樓道的陰影里看到神色黯然的英語老師,還有她寫給父親的信,以及她眼裡常帶的憂鬱,讓他像似看到一個受害者,而不是處心積慮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他內心很矛盾,也有很多疑問,放學回到家後,只見父親把自己關在書房不知研究什麼天下大事,母親則把功夫花在剝橙子的事上,不用刀,只有大拇指,徒手一連剝了一大盆,他吃完飯坐在母親身旁,從她手裡奪過橙子說:「你要剝到什麼時候?能吃完嗎?」

  母親甩開他的手,繼續拿起剝了一半的橙子,喃喃說:「明天給你榨橙汁,補充維C。」

  他什麼也沒說,見書房的門沒關死,扯著嗓子說:「今天學校發生了件大事,我們班主任孟老師,你們見過吧?今天他老公來我們學校鬧,到處宣揚她出軌,還打了她一巴掌,估計明天會被學校領導談話。」

  母親只是專注的剝著橙子,硬硬的皮用大拇指一快兒快兒摳,過了很久才說:「學生就把心思花在學習上,快月考了吧?」

  他看著母親,從面色上像似不在乎他說的事,父親在書房也沒動靜,他們的反應正常的很不正常,孟老師可是他們的高中同學啊,他有點沮喪的洗漱完就回屋了,椅子上母親把洗好疊好的乾淨衣服已經給他放好,被子裡也有一股陽光的香味,他覺得自己在一個堡壘中,因為還是個孩子,因為父母健在,所以無憂,他閉上眼,把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但在夢裡他們又從四面八方帶著兇猛之勢襲來。

  他夢到班主任孟老師也被丈夫殺害,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和曾經夢魘中的母親一模一樣……

  早上醒來,母親把榨好的橙汁裝到一個空瓶,讓他帶到學校喝,一進教室就看到孟老師,夢中的情形又在眼前浮現,突然昨日她丈夫打她的那個耳光聲,在他耳邊絡繹不絕的響起……他回到位子,把橙汁放到魏萊桌上,說:「喝吧,別費了我媽的一片苦心……」

  這時孟老師朝他們看過來,而他則低垂著眼皮迴避著她的視線,魏萊則沒發現,把橙汁又放回桌子,說道:「你怎麼開始說髒話,什麼他媽的……」

  張宇洋噗嗤笑了,原來她聽岔了,笑著解釋:「我不是說他媽,而是我媽,橙汁是我媽榨的,早上我都喝了一大杯,你喝吧。」

  魏萊猶豫了下,一本正經的說:「君子不食嗟來之食……」

  張宇洋哭笑不得,正想巧舌回擊,孟老師突然站到了他和魏萊面前,說:「張宇洋,你跟我來。」

  張宇洋起立,跟著走出教室,空氣很冷,晨光像姑娘的一雙手,軟綿綿的摩挲著他的臉頰,他深呼了一口氣,覺得精神了不少,孟老師則嚴肅的盯著他問:「你和魏萊怎麼回事?有沒有談戀愛?」

  這個問題很青春很校園,他抓著冰涼的護欄,眺望著遠處升旗台的紅旗,說道:「我喜歡魏萊,但我們沒有談戀愛。」

  「老師,我可以遵守一個學生該守的紀律,但感情怎麼能控制得了?」他指了指心。

  「別和我油腔滑調,你們現在正是高三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應該把學習放到首位。」

  張宇洋趁機把元旦和魏萊一起排節目的想法告訴她,並略微不屑的說:「老師,我知道人言可畏,但一個人若沒有做錯什麼,大可以坦坦蕩蕩,我們真的沒有談戀愛,在這個年紀,我們比你們更知道我們該做什麼。」

  孟老師斟酌的看著前方,沉吟了片刻後說:「你們的節目,課間操後讓魏萊找我一趟,至於你,我希望你可以端正學習態度,你和魏萊以後註定是兩條路上的人,你走藝考,我聽她媽說她以後是上省城財經大學,你們不可能在一起……回去吧。」

  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雙手握成拳頭狀,抬頭說:「老師,有時候想想人這一生很奇怪,努力的學習,努力考個好大學,努力爭奪名利,卻都是丟了西瓜撿芝麻,有些人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鬼知道未來的我們多想回到這個十七歲。」

  孟老師抬頭,凝視著他,像似不認識似的,又像在用眼神包容他,隨之說:「人生就是充滿遺憾的……」說到這,輕嘆了一聲,「你還小,以後慢慢會明白,回去背書吧,明天就月考了。」

  「那怎麼才能不遺憾呢?」張宇洋問。

  孟老師把手上的書抱到懷裡說:「等你找到真正的自由。」

  張宇洋信步走回教室,魏萊正一邊打呵欠一邊偷偷畫著服裝設計手稿,把孟老師傳喚的意思告訴她後,他又開始想關於遺憾和自由,但側頭看著伏與桌前,只手就能觸碰到的活生生的魏萊,他決定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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