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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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哥,你怎麼來了。」

  今天不算忙,洪欣喬正在看關於紀錄片的策劃案及一些材料,聽到開門聲抬起頭,沒想到進來的竟然是吳嘉,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雖然他一直知道洪欣喬在這裡工作,但這僅是他第二次踏足這裡,上一次來還是因為老年痴呆的宋仁。

  「哎,」吳嘉二話不說就長嘆一口氣,因為是老熟人了,他逕自走到沙發處坐下,「想找你問點事情,上次來你們店裡的宋仁,就是老年痴呆的那個,記得嗎?」

  就幾天前的事,宋仁那麼特別她當然記得,但那天她把該說的都說了,如果涉及案子,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自殺了。」吳嘉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揉了揉太陽穴,他希望能從洪欣喬這裡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把案件的一些細節告訴了洪欣喬,叮囑她千萬要保密。

  宋仁涉及一起過失殺人的刑事案件,警方調查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他,他的家裡人被逼無奈之下大義滅親指認了他。因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判罰與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有所不同,需要醫院精神科出具專業的精神鑑定,宋仁在精神鑑定的途中說想上廁所,藉此時間自殺了,急性毒藥哪怕本身在醫院也沒救回來。

  隨後警方詢問負責精神鑑定的醫生鑑定接結果如何,但因為鑑定只進行到一半,無法進行判定,但醫生憑經驗認為,宋仁的精神狀態很可能是正常的,有裝痴呆的嫌疑。警方提及當初他有老年痴呆跡象時,他家人曾帶他到醫院拍CT檢查,確有腦萎縮的跡象,醫生則解釋說老年人多少都會有腦萎縮的現象,但痴呆是精神狀態,不能完全通過生理判斷,所以宋仁的精神狀態究竟如何無從得知。

  「但是無論他精神狀態如何,既然所有人證物證都指向他,兇手去世了就不涉及他本身的判罰,他是不是真的痴呆還重要嗎?」洪欣喬沒明白吳嘉還在愁什麼,這件事情就像是宋仁假裝痴呆即將被發現後畏罪自殺的,如果真的不是他,他說出來就好了。

  「或許他有他不想『清醒』的理由,我總覺得整件事都很奇怪,但又說不出具體奇怪的點。」事發當晚宋仁兒子夫妻倆宋程和丁儀外出參加朋友的宴會,他們家有個16歲的兒子叫宋澤希,警方在調查的時候例行詢問宋澤希事發當晚在哪兒,宋仁又在哪兒,他回答很敷衍,就說在房間專心打遊戲,不知道宋仁在哪兒,當警方想多問些問題,他卻什麼都不想說,他父母一把就將他護住說他整天就知道打遊戲,什麼都不過問,不會知道的。

  「我們又走訪了他們鄰居,問了一些他們對宋程一家的印象。」宋澤希是個名副其實不學無術的家寶男,不上學就待在家裡,有時候晚上會去網吧通宵,經常跟一群社會人士混在一起。而宋仁雖然痴呆,但鄰里街坊對他的印象卻極好,他在痴呆前住在同社區的另一座樓里,待人和善,非常熱心,在痴呆後雖然糊塗,反倒成了個有趣的小老頭,大家都喜歡逗他,他也從來不生氣。

  「你懷疑,宋仁是被推出來頂罪的?但他家人都指認了,哪有人會把自己家人往火坑裡推的?」洪欣喬想起宋仁來店裡時的表現,確實是個和善的人。

  「所以說都只是猜測,宋仁生前來過你這兒,或許留下了什麼線索,你再回憶回憶呢?」宋仁生前來過壽衣店,或許已經是自殺的預兆,這是吳嘉認為最後的希望了。

  聽他這麼一說,洪欣喬努力回憶了宋仁那天來時的細節,他那天的狀態,好像知道這是壽衣店,「倒是有一個小點,他那天問了我壽衣上花紋的含義,他對著梅花紋看了好久,還拿下來看了。」

  「梅花?」吳嘉哪怕不知道壽衣紋的含義,但也知道梅花的含義,象徵著高潔、清白。

  「對,壽衣的梅花紋含義就跟梅花差不多。」但這只能當是輔助吳嘉猜測的小暗示,根本算不上什麼證據,「法理這條路如果行不通,要不試試情理呢?」

  之後洪欣喬在吳嘉的帶領下,帶著宋仁那天看上的那件壽衣到了宋程家裡,把壽衣送給了他們,「爺爺那天以為自己是在禮服店,也說起了他一個朋友婚後有孩子後的幸福生活。」洪欣喬當時就猜測那是爺爺自己的故事,當她在宋程面前複述時,宋程的神情非常複雜,雖然他在極力管理自己的表情,但不難驗證洪欣喬的猜想是對的。

  洪欣喬沒有直接提及任何跟案件有關的東西,以免他們會敏感起疑,不久後便離開了。

  兩天後,吳嘉再次來到壽衣店找洪欣喬,而這次他喜形於色,「好消息,宋仁真的是清白的!」

  吳嘉猜得沒錯,宋仁是被家人推出來頂罪的,而真正過失殺人的是他們的兒子宋澤希,「他才16歲,如果被定罪,他這一生就完了,而我爸一把年紀了,還老年痴呆,我想他如果清醒的話應該也願意這麼做吧。」這是宋程和妻子丁儀最初的想法,他們一直以來都習慣了幫自己兒子擦屁股,也不差這一次。


  往深一層想,宋仁是在妻子張丹丹去世後被接到宋程家一起生活的,據說當時宋程就不太願意,是女兒宋清想接他同住,無奈她丈夫不同意,宋程無奈之下才將宋仁接到家中。同一屋檐下,丁儀跟宋仁的相處並不和睦,不久後宋仁就得了老年痴呆,他似乎有自己的世界,家裡從此安靜了許多,但無止境地照顧一個老年痴呆的老人同樣讓宋程和妻子丁儀也爭吵不斷,這樣的生活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生活的重擔壓得宋程喘不過氣來。

  當兒子宋澤希跟他們坦白自己的過失時,他們竟然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宋仁的房間。之後他們稍加調整,讓所有證據都指向宋仁,但一開始並不承認,當警方收集到足夠證據後再假裝迫不得己指認。

  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洪欣喬帶著宋仁看中的壽衣上門這個舉止所打破。當他聽到洪欣喬講述從父親口中說出他兒時的故事時,他才意識到他也是父親的兒子,宋仁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就跟他願意為宋澤希一樣,他終於不忍心讓父親死後背負著一個不屬於他的罪名。自己對兒子的溺愛也該適可而止,需要讓他知道犯錯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不是一味會有人為他「擦屁股」,他還未成年,法律會有寬限,這是讓他吸取教訓的最好時候。

  「真是人渣,竟然為了自己不中用的兒子而把自己父親推出去,宋仁明明知道他們的計謀,卻甘願成為他們計劃的一環,多諷刺啊。」得知真相的洪欣喬義憤填膺道,宋仁多好的一個老爺爺,要不是宋程那點兒心思,他不會平白無故去世,他本可以好好活著,但他真的失望了,或許他也意識到自己是兒子家庭生活的累贅,才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吳嘉走後,洪欣喬看著店內的裝潢,想起宋仁在壽衣店閒逛時的場景,愈發為他感到憤懣不平,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心煩的時候所有糟心事都會湧上心頭,她又想起魏女士那副咄咄逼人的態度,心亂如麻。臨近下班,今晚想去酒館放鬆一下,她給唐世鑫發去消息,「今晚去1898小酌一杯嗎?」1898是一個新開在省醫科大附屬醫院附近巷子裡的清吧,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唐世鑫。

  「手頭上有篇論文後天上午截稿,今明兩晚都要趕進度修改,後天再去唄。」

  「你忙吧,我自己去。」她是今天心血來潮想要喝一點放鬆,後天是紀錄片開拍的日子,還不一定有時間。

  唐世鑫預感到她不太開心,問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了,但線上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洪欣喬隨便應付了幾句,「沒什麼大事,就是心血來潮,以後有空再說。」

  因為下午喝了咖啡,到下班的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麼食慾,洪欣喬在店裡多磨蹭了一會兒,把紀錄片的策劃書和注意事項都看完後大約七點多,就出發去往1898酒館,因為新開業,駐唱在晚上8點就開始了。

  洪欣喬來到酒吧,因為時間還早,酒館裡人不多,她選了一個稍微靠角落的二人桌,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之後常規點了一杯「夜店殺手」長島冰茶。

  時間卡得剛剛好,酒保剛把酒端上來,駐唱歌手就上台了。洪欣喬抬頭看向舞台,總覺得這位歌手有點眼熟,甚至連裝造都似曾相識,感覺是她看過的某個小劇場演員,但實在想不起來具體是誰。

  她拿起桌面上的長島冰茶嘬了兩口,身體慢慢地跟著音樂的節奏打起拍子,漸漸沉浸在音樂中。這位歌手的聲線很迷人,洪欣喬更加確信自己看過他的演出,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舞台,卻發現台上的人也望向了她的方向,兩人的視線交匯在了一起。之後他自然地將目光挪開,轉移到手裡的琴弦上,洪欣喬甚至意識到他看人的眼神都有點熟悉。

  是見過的小劇場演員吧,但他具體是誰好像也不太重要。長島冰茶入口時只像是有點微苦的冰紅茶,但後勁兒很足,此時的洪欣喬已經有些上頭,但她正是享受這種微醺時的感覺,待身體把酒精代謝掉時,煩惱也會隨之消散。

  大概是空腹喝酒的原因,幾曲歌罷時,洪欣喬已經有些頭暈目眩,趴在桌子上緩一緩勁兒。她剛趴下不久,耳邊就傳來杯子放到她所在桌子的聲音,「才這么半杯就不行了?喝點檸檬溫水緩緩?」隨後說話的人拉開了她旁邊的椅子坐下。

  洪欣喬緩緩抬起頭,眼前的空氣都在震動,她晃了晃腦袋,使勁眨了眨眼,想要看清說話的人是誰。儘管所見皆有些變形,但不難看出他就是剛剛台上那位駐唱歌手,「咦,我們是不是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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