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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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海峰急步如飛進了院裡。

  進了院看見母親正端著滿滿一大盆豬泔水朝豬圈走過來。

  張海峰說:「媽!您起來了!」

  「嗯!你起來也不叫媽,這都甚時候了,豬還圈著,往天這時候早餵過了,今天遲了!」

  「哦!那我陪我爸去了!」說罷,朝屋裡匆匆走去……

  說實話,這幾天可把給愁死了。為了父親的病,東跑西竄的,光跑腿了,一天甚至都吃不上一頓飯。今天,給父親抹了藥,心情稍微好點,有了飢餓感。他心想,今天我得飽飽地吃上一頓,然後再美美睡上一覺,這幾天可把他忙得夠嗆,嚇得不輕……

  張海峰坐在父親的身旁,低頭看著紋絲未動的父親。一會兒又抬頭看看一臉憔悴的母親。

  賀紅梅餵了豬,張羅著做早飯(其實已到半前晌上午十點多了)。

  賀紅梅坐在鍋台下,「呼嗒呼嗒」地拉著風匣(燒火用的木製風箱),拉著拉著賀紅梅就爬在風匣杆上打起嗑睡了。

  張海峰靜靜地坐在父親的身旁,聽著母親那有節奏的拉風匣聲。過了一會兒,張海峰就聽不到了那「呼嗒」聲了。

  「怎麼了?這是……?莫非這飯……?做好飯她應該叫我才是,怎麼一點動靜也沒了?」

  張海峰於是下了地,趿拉著鞋出來到堂屋看,見母親正爬在風箱杆上呼呼大睡,鍋里一點蒸汽都沒有,他掀開鍋蓋伸手一摸,飯菜竟然還是冰涼,他把鍋蓋輕輕地蓋上……

  他伸手輕輕地推了推母親,她猛地抬頭睜開眼,打個哈欠,看著兒子說:「看我這飯做得竟然睡著了。兒子你咋不喊媽?你一定餓了吧,都怨媽不好,讓你受餓了!」

  「哎!不餓,媽你進屋躺會兒吧,我燒哇!」

  「兒子,你陪你爸去吧,你爸身邊不能沒有人,萬一有點問題就耽誤了,媽現在不怎麼困了,我燒飯吧,等飯好了,媽叫你!」

  張海峰低頭進了裡屋。

  吃了飯後,娘倆又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張俊的身旁。

  賀紅梅用棉簽一會兒給丈夫抹抹乾裂的嘴唇,一會兒再用小勺往嘴裡餵點涼開水!

  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一天……

  快到晌午了,張文來到了家裡,午後又來了幾個鄰居,詢問著張俊的病情!

  正當大夥議論之時,王玉明老漢拄著拐進了屋裡。張海峰把他扶到炕上,給倒了杯水放在面前,又點上煙,遞給他。

  王玉明老人癟著腮幫子吸著煙,他看了看張俊,又看著張海峰問:「你們去了?怎麼樣,找著我那表哥鄭萬通沒?」

  張海峰微微一笑說:「謝謝爺爺您的指點,找到啦!」

  「我表哥他咋說了,你爸到底是甚病?」

  「鄭爺爺甚也沒說,光是問了我爸的症狀,給開個方子,按方子上的照辦,究竟是甚病,他老人家不叫問,他說是「天機不可泄露,否則我有罪受」,都說成這樣了,我就不好意思再問了。不過——人家倒是提出了條件了!」

  「那他提甚條件了?」

  「他說:「想要看病,菸酒先行,我就讓我李全兄弟去騎摩托車到鎮上去買了,買了一箱好酒,二條好煙,給了鄭爺爺!」

  「那他有沒有說治療期間竟有甚的忌諱?」

  「有了!他說:

  治療期間,別受涼,別遭風,別吃辣椒蒜和蔥!

  他還說:

  三天以後疙瘩干

  五天過後把衣穿

  七天坐起飯碗端

  十天恢復像從前

  叫我全家心放寬

  不要今天盼明天

  只要收了酒和煙

  保證一家得團圓!

  哈——哈——哈

  「我就說嗎,我那表哥,他活了九十多歲,治好上千的病人。可惜他沒有娶個女人,沒有留下後人。我表哥他這人古怪得很,年輕時長得一表人才,曾經有很多人給他介紹過對象,給他提過幾次親,但他卻不領情,不但不領情,還當面罵媒人。以後人們知道了他那少見的脾氣後,再也沒有人給他提親保媒了。他從來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父母死得早,他也沒有兄弟姐妹,也不跟人們站街聊天。六幾年那會兒,人們正是窮的時候,既沒吃,又沒喝,既愁吃又愁穿,每天的生活干不完,就是手裡沒有錢。我表哥他那時候就不跟別一個樣,他每天既有酒又有肉,爐上沙鍋燉骨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來的?趕到家裡吃喝得沒有了,就背個破口袋,手拿個掉了不少毛向蠅刷子(指拂塵)就走了,過幾天又背個鼓囊囊的大口袋回來,大吃大喝的。你看他穿的爛,走得慢,好煙好酒常不斷。他不種麥子吃饅頭,不種穀子喝西粥,不種高梁喝燒酒,每天不洗臉不漱口,破衣爛衫街上走,進了人家不怕狗。他春不下田,夏不拎鋤,秋不拿鐮,冬天閒遊。


  你們是不知道,大概是七幾年的時候,當時正是數九寒天,滴水成冰的季節,我去過他家裡一次。當時正是下午的時候,他正躺在冰涼的炕上睡著,我後來發現他是「裝」睡。其實他早知道了我要來他家的,我在他家住了三天,頭天去的晚上他給我吃的燒雞、肘子,還炒了倆個所謂的「炒菜」(沒有調味品,還不放鹽),哥倆喝了酒,還吃了鍋貼子,(在鍋邊貼的未發麵的死麵餅子)硬得掉在地上都能砸個坑,我將就著吃了一小塊兒,牙痛的不行。吃了飯他又躺在炕上打磕睡了,我見他睡得正香,就悄悄地下了地,到堂屋裡去,看看他家竟有甚的好東西,我把櫃打開了裡面就有半袋面,沒有其它的東西,別的地方也沒發現有東西,也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東西?更奇怪的是你們都不知道,簡直是「神」了,我去了三天,他陪了我三天,也沒見他偷的出去過?

  後來,我回了村里,站街時跟人們說起,村民們都笑話我,說我儘是胡說,其中有個村民說他在縣裡親眼見到他,在副食商場裡買東西,他手拿拂塵:「大線口袋肩上披,身穿一身破棉衣,頭不梳臉不洗,手上拿著人民幣,他又買雞又買魚,商場裡面蹬電梯,好煙好酒往外提,見了我還笑嘻嘻!」

  眾人聽他說罷,眼都瞪得溜圓,滿臉的疑惑,難道他真的是「活神仙」?

  王玉明老漢說:「說這話,我又想起了早些年期間的一件事,至今還記憶猶新。

  有一次,公社的人又來到他家,讓他去大隊,說公社來人啦,要開群眾批鬥大會。我表哥他驢脾氣倔得很,說甚也不到大隊去。來叫他的人回大隊告訴了公社的負責人,於是就又派了倆個人來到他的家裡。當那倆個人開門進了屋裡一看,就嚇得退到門口,倆個人嚇得體似篩糠。就見我表哥他頭朝下倒立在炕上的牆角根,長長的白鬍鬚覆蓋著臉,像根柱子似的一動不動。

  王玉明老人喝了口水接著說:其中有一人就罵起來:「呀呵!你個老白毛,你還頭朝下倒立起來了,今天即使是你死在家裡,我倆也要把你抬到大隊去。他媽的,你嚇唬誰了?」

  說話之人正是村裡的「大力王」牛大利。此人長得五大三粗,渾身一樣胖,像只戳地缸,村里人給他起了個外號(綽號)叫「摔死牛」。他天生的力氣大,不但力氣大,飯量也大,一頓飯吃十個刀切饅頭兩碗熬菜還直喊餓。生產隊分糧食他都是雙份,就是這樣他每天還是忍飢挨餓的,生產隊裡重活,有特殊費勁的活都找他。

  有一年的秋天,生產隊裡脫谷(指脫莜、小麥等農作物),大隊從公社拉回一台臥式柴油機,少說也有四百斤重,這小子伸出一雙蒲扇大手,把柴油機從車上輕輕地抱起放到了場面上(指打場脫粒的場地)。場收完了,大隊裡派他和四位村民,每人一張犁,兩頭牛,五個人去犁地。牛大利趕的兩頭牛,其中有頭牛偷懶,不賣力,另外那一頭,渾身是汗,根本就無法拉得動深插地里的犁,那頭偷懶的牛不僅不好好的賣力氣,最後乾脆臥倒不起。牛大利一看火就上了頭頂,罵道:「日你媽的,你還給老子臥下了!」而後伸手把套在牛脖子上的牛夾子(套在脖子上像弓一樣的農具)解下,朝著牛屁股上就是一拳,這牛被打疼了,猛地站起,那牛站起後,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兩眼瞪著牛大利,牛大力一看又罵開了:「你媽的,還敢瞪老子!」

  牛大利更生氣了,走到牛跟前,伸出他那蒲扇樣的大手,把午攔腰抱住,高高舉起,嘴還喊著:「去你媽的,讓你給爺不賣力!」

  牛大利使出渾身的力氣,把那頭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撲通」一聲,那牛鼻口流血,掙扎了幾下,沒了動靜。其他的四個人,見牛大利把牛摔到地上,都把牛停下,跑了過來。牛大利見牛不動了,他不敢回大隊去打報告,讓另外一個人到村里去打報告。後來大隊派來一輛車,把牛拉回大隊,把牛解了,村裡的有錢人家把牛肉分割了。大隊把牛大利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扣了他一個月的工分,了了此事……

  牛大利從地上一下跳上炕,伸手把鄭萬通的腳腕抓住。他心裡想:就你這個蹧老頭,瘦小得像只猴子,我用一個手指頭就把你扳倒了,你他媽的還在這裡——水仙不開花——裝蒜!

  想到這裡,牛大利罵道:「你個老東西,我看你這老胳膊老腿是不想要了!」

  另他沒想到的是,儘管他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沒有扳倒那鄭萬通。鄭萬通像是根鐵樁子焊在鋼板上一樣紋絲不動。

  牛大利紅著臉,瞪著眼罵:「呀嗬!你個老不死的,還他媽的「程咬金掄板斧——有三兩下!」

  此時,站在地上的孫有恩早已驚得目瞪口呆,體似篩糠。

  牛大利此刻還不死心,看著哆嗦的孫有恩說:「有我在這兒,你他媽哆嗦個甚?瞧你那慫樣!來,你也上來,我就不信咱倆個人就扳不倒這個老東西!」

  站在地上的孫有恩,聽牛大利讓他上炕幫忙,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結結巴巴地說:「兄弟——兄弟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害怕!」

  牛大利把燈泡似的大眼珠子一瞪說:「你他媽的就是個「慫包」,快上來!」

  孫有恩沒了辦法,哆哆嗦嗦地「爬」上了炕,他站在了牛大利的身後。牛大利厲聲呵斥著孫有恩:「往前站,你站在我身後干甚了?」

  「我——我害怕!」孫有恩說。

  「哎!你媽的,你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孫有恩被牛大利又罵了一次後,放大膽子來拉鄭萬通的手。當他正要抓鄭萬通的手時,突然又把手縮了回去,嚇得又躲到牛大利的身後。牛大利見他又躲在自己身後又開始罵了:「你個膽小鬼喝冷水,搬到瓮扯了嘴。哎呀媽呀,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窩囊肺,有老子在,你怕他個甚?」

  牛大利罵個不休。

  孫有恩結結巴巴地說:「大——大利——你——你看——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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