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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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在的工位叫安裝管道,由於步驟多所以需要四個人干,但要是哪天碰巧有人請假或被調劑到其他崗位去,人數就會變少,這時候我明顯有些跟不上進度,經常是滿頭大汗,心裡越急,手上就越跟不上,我們幹活時班長有時候會在旁邊觀察,他見我工作也還賣力,倒沒有在我旁邊催促,後面工序那個滿臉絡腮鬍的矮個男人這個時候就又開始喊了,前面的快點啊!他一邊喊一邊用橡膠錘子擊打著流水線,顯出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有時候他也同對面的工友聊天,那個男生比他小很多,歪歪扭扭的帽子下露出一張青澀的臉。

  時間一長,我跟這兩個人便開始混熟,絡腮鬍的矮個子男人叫張力偉,比我大兩歲,是遵義本地人,關於他的奇聞異事大家廣為流傳。他已經結婚並且有了一個孩子,但他的媳婦不知道什麼原因在跟他鬧離婚,他對此倒是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每天樂呵呵的揮著錘子大喊大叫,熟悉張力偉的人都知道這傢伙基本就是人畜無害的2B,從一個大姐口中我開始了解到,張力偉原來是個十足的媽寶男,比如最近的一件事可以佐證。

  話說張力偉的老婆準備給媽寶男一個機會,約他出去看一場電影,誰知道這小子很快把這事情匯報給了自己的母親大人,他的母親大人對此表示不同意,張力偉便婉拒了老婆的邀約,他老婆疑惑不解,可我們的偉哥正義凜然的說道:我媽不讓!

  因為這事,偉哥的老婆徹底堅定了離婚的信念,但偉哥又不情願,沒奈何,苦命的女人只好開始走法律程序,一紙離婚協議甩到偉哥臉上,偉哥無可奈何的把協議收好,但就是不簽字。

  偉哥老婆一看男人如此窩囊,就乾脆搬出去單住,沒多久就和另外一個男人好上了,關鍵那個男人還是隔壁車間的,從此,大家看偉哥的時候,他的頭上似乎發著綠油油的光芒。

  很多人都拿這件事跟他開玩笑,畢竟戴綠帽子這種事大家都願意關注。

  「張力偉,你老婆現在跟誰睡覺呢?」

  偉哥聳聳肩膀,憨憨傻笑,回一句:關你卵事!

  就連他對面那個年紀小得多的男生都時常問候他:

  「張力偉,你媳婦兒被隔壁車間的拐跑了你不去找他拼命?」

  偉哥給出一個恰當的回答:和諧社會!

  這時候,流水線的氣氛便開始活泛起來,大家麻木的臉上湧現笑意,用魯迅的話講叫「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張力偉的故事讓我們得以從繁重的勞動中短暫解脫,我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感激。過了幾天,偉哥對面那個男生提前辭職回家過年了,由於那個崗位相對輕鬆,班長就把我調過去補缺,從此我站到了偉哥的對面開始朝夕相處。

  這個崗位叫固定下背板,活兒很簡單,就是拿著錘子敲板子,把板子敲進凹槽里,得把握力道,既不能敲得過重把背板敲變形,又不能敲輕了固定不到位,但總歸還算輕鬆。

  熬過了第一個星期,我的腳開始逐步適應長時間站立,也不那麼痛了,下班回宿舍時腳步也輕快了不少,不久之後,天氣開始逐漸變涼,某個深夜下起了第一場冷雨,氣溫驟降,天空時時刻刻陰沉沉的,似乎憋著一場大雪要壓下來。

  我已經套上了一層厚棉衣,出門時總是忍不住打哆嗦,但只要進了車間大門,一股熱流就從裡面湧出來,讓人感到安全和舒適,我很滿意自己在冬天來臨之前進了海爾廠,如果這個天氣讓我去跑外賣,估計送不出去幾單,還得被凍死。

  車間裡規矩沒那麼多,只要不耽誤工作,我和張力偉可以隨意聊天,聊天中我得知他只上到了初三便出社會,他的家庭條件不錯,父親還拿著退休工資,自己也有一輛小轎車,我敢斷定,要不是他過於媽寶,他老婆絕不至於跟其他男人跑。

  當他問起我的情況時,我遮遮掩掩的告訴他自己大專文憑,這傢伙一聽就笑了,說你一個大專生幹嘛進廠,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了下風,只好說過渡一下,明年就去浙江找份新工作。

  他又問我之前是幹什麼工作,這下我很自豪的告訴他自己之前在基層單位實習,只不過沒有轉正,他對我的態度果然好了一點,嘿嘿笑著說:要是你轉正了就不用在這裡活受罪。

  關於轉正這件事又牽動了我的回憶,當時我和陳婷都是外地人,只有劉霞是本地的,甚至是本鎮的,她如果想轉正完全可以找關係,我曾經一度懷疑過這件事,但最後一笑了之,憑心而問她的工作一直做的比我們好,就算不靠關係,轉正的名額也應該是她的,婷的父親患有重病,之前單位還組織過大家捐錢,所以那天當主任告訴我他們的決議時我也沒有過多的驚訝,成婷會被放到開發區下面的國有公司做協議工,然後再找機會給她轉正,關於我的出路,她表示很抱歉,委婉的說國有公司只要一個臨時工......

  其實我明白,多一個少一個臨時工對國有企業的領導來說無非一句話的事情,他們只是單純看不上我。

  想到這兒我嘆了口氣,只是愈加快速的揮舞著手中的錘子,這時候流水線的速度又加快了,我和阿偉幾乎快跟不上了。想這麼多有什麼用?還不如先把手頭的活兒干好!我很快轉移注意力,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以忘記過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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