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人類進化的黑暗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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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鴻曉站在教皇宮前的廣場上。

  右邊是恢弘的教皇宮,好幾個消瘦的尖頂直衝雲霄。聽陳雯說,那是哥德式建築的特徵。

  左邊是主教大教堂,頂上的聖母雕像金光閃閃。

  陳雯說要利用好在法國的最後一個下午,拉著馬駿不知道去哪裡逛了。

  華鴻曉想起上午的時候,在教皇宮裡那個會議室兼實驗室里,大家談起神秘組織,秘密計劃,以及可能要發生的衝突,都是憂心忡忡。

  結果走出教皇宮,看到藍天白雲,遊人如織,大家的心境又變得寧靜祥和,仿佛實驗中探聽到的一切都跟自己的生活無關。、

  除了華鴻曉。

  他不但是這些信息的主要發現者,而且還覺得有一種無形的紐帶把自己跟這些秘密綁定在一起。

  因為殺害爺爺的兇手就在這個秘密中。

  還有那雙似乎想要告訴自己謎底的眼睛。

  華鴻曉走到大教堂正面的台階下。台階上的高台上矗立著十字架和一些天使模樣的雕塑。

  更高的屋頂上就是聖母雕像,從這個角度看好像在低頭凝視著自己。

  天使和聖母,你們知道你們腳底下在發生什麼嗎?華鴻曉心想。

  突然,台階另一邊一個黑影閃過。

  這邊的遊客比教皇宮那邊少很多。所以華鴻曉馬上就注意到了那個黑影。

  那是一個人的背影。

  憑直覺,華鴻曉覺得那個背影有點熟悉。

  這並不能成為採取任何行動的理由。

  可是華鴻曉發現自己竟然跟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想跟過去的意思。可是不知不覺地就跟著那黑影繞過台階,走向了教堂的背面。

  他看到了那個側門。昨天他就從那個側門進到了教堂,打探到了很多秘密。

  但是昨天是別人的身體,今天可是親身犯險。

  華鴻曉想停住腳步。

  可是太遲了。

  他已經走到了靠近側門很近的地方。

  側門突然打開。華鴻曉驚異地轉頭,還沒明白看到了什麼東西,就覺得一片黑幕套在了自己頭上。

  隨後兩隻手也被夾起來。整個身體架空,不受控制地往某個方向趕。

  綁架?華鴻曉一瞬間麻木了。

  過了幾秒,求生的本能戰勝了麻木,他開始拼命叫喊,手腳掙扎。

  頭上套著黑布,他看不清自己正在跟誰搏鬥,只是漫無目的地嘗試揮動自己的四肢。然而感覺身體像被鐵鉗夾住了一樣。

  「你們幹什麼?救命!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用什麼語言叫喊。

  沒有人嘗試堵住他的嘴。好像他們知道這些聲音不會被人聽到一樣。

  華鴻曉覺得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身體的一側再也不是鐵鉗,而是堅硬的牆壁。

  跌跌撞撞地向下,直到匡的一聲,感覺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有人把他的雙手綁在椅子後面,有人在他頭上把頭套解開。

  華鴻曉沒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沒用,還不如積蓄力量,應對下面的情況。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實驗的狀態。

  可能他的身體正安安全全地躺在實驗床上,可能現在所感受的掙扎都是別人身體的感受。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切身感受和通過意識捕捉獲取的別人身體的感受,其實差別不是那麼涇渭分明。

  唯一能讓他確信自己現在是本人被綁在凳子上,而不是捕捉到的別人的感受,是自己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已經結束了上午的實驗,聽朱迪向大家宣告撤退計劃,然後跟陳雯和馬駿一起吃了點簡便午餐,再然後一起走到教皇宮前的廣場。

  他希望自己記錯了。其實自己一直在上午的實驗中,還沒醒來。

  頭套被完全扯開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頭髮也被扯的生疼。

  如果是通過別人的身體感受,大概沒這麼強烈的痛感吧。他猜想。

  可是下一個瞬間,他又有點迷茫了。


  因為對面坐著一個人。他的臉,他的神態,甚至衣著和背後的牆,都跟記憶里上午實驗中捕捉到的場景差不多。

  寬額頭,細眉毛,就是那個兇手。

  不過自己被綁著的雙手,還有兩邊站著的兩個彪形大漢,跟那個場景不同。

  「在這裡你叫也沒人聽到。如果你安靜的話,可以給你鬆綁,你會舒服一些。」兇手慢條斯理地說,好像在跟老朋友聊天。

  華鴻曉驚恐地張大眼睛,點點頭。

  兇手對著兩邊的大漢咕噥了幾句。

  華鴻曉能聽出來,是法語。但是腦海里並沒有浮現這幾句話的意思。

  看來不是在實驗中。

  有點失望加絕望的感覺。

  旁邊兩個法國大漢把綁繩解開。

  「這麼說,你接你爺爺的班了?」兇手仍舊慢條斯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華鴻曉聽出來了對方是什麼意思,但是他覺得現在裝傻是最好的辦法。

  「昨天我就看見你了,在教堂周圍走來走去。是磨坊派你來打探位置的嗎?」兇手似乎並不買帳。

  「我。。。。。。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我是來旅遊的。」華鴻曉想起昨天自己確實圍著教堂轉了好幾圈。

  「你不要緊張。」兇手臉色緩和了一點。

  他站起身來,在華鴻曉面前踱起了方步。

  「我知道這很難讓你相信,但是我現在是在幫助你。」

  在他踱步的功夫,華鴻曉瞟到了他背後的桌子和檯燈,似曾相識。

  看來這就是那個教皇陵寢的地下室。再往下就是那個地下實驗室了。

  「我跟你的爺爺是老相識了。就是看在他的份上,我很想幫助你。」兇手停下腳步,回頭盯著華鴻曉。

  華鴻曉的眼睛瞬間燃起了怒火。殺害爺爺的兇手,竟然提老相識,竟然說要幫助我?

  但是很快他又把怒火壓了下去。現在脫險是最重要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我只是來旅遊的而已。」繼續裝傻。

  「你可能都不知道,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華鴻曉。」兇手拋出了撒手鐧。

  華鴻曉一愣。

  除了那幾次意識捕捉實驗,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兇手。

  兇手看出了華鴻曉神情的恍惚,又走過來重新坐下。

  「我不知道你的爺爺跟你說了些什麼。但是你的親人選了一邊,不代表那一邊就是正義的,另外一邊就是邪惡的,不是嗎?」他盯著華鴻曉說。

  華鴻曉不知道怎麼回答,直挺挺地看著他。

  「也許你得到的信息是,你們在捍衛人類的命運。但是很不幸,這麼多年來,你們只是在阻撓人類歷史的進步。」兇手一字一頓地說。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華鴻曉這次說的是真誠的。他實在沒辦法把神秘組織跟人類命運和歷史這種高大上的詞彙聯繫起來。

  「你要來打探的工廠,我可以讓你親眼看到。」兇手說著,又朝兩邊的大漢咕嚕了幾句。

  兩把鐵鉗把華鴻曉夾了起來。

  兇手拿手指在檯燈照耀下的桌面上敲了幾下,就好像那桌面是鍵盤。

  一陣輕微的轟鳴聲傳來,一邊的牆上轉出來一道門。

  華鴻曉沒有表現出驚訝的表情,因為他昨天就通過別人的身體看到了這一幕。

  兇手看了一眼華鴻曉,似乎驚訝於他的鎮定。

  華鴻曉後悔了,也許應該表演一個張口結舌的表情。

  四個人跨進電梯。兇手按了一下下面的按鈕。

  空間平穩下降。華鴻曉閉上眼睛,想體會一下昨天的感受和今天有什麼不同。

  除了今天兩隻胳膊被人夾著有些疼以外,其他沒什麼兩樣。

  電梯門打開,隔著玻璃看到了裡面碩大的實驗室。

  華鴻曉決定掩飾一下自己的故地重遊。他微微張開嘴巴,權且當作自己傳達了一個吃驚的信號。

  兇手沿著玻璃牆走動。華鴻曉被架著尾隨。

  「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兇手用手指著玻璃那邊的實驗室。


  華鴻曉掃視了一下。全身穿著防護服的人,長條的桌子,桌子上的各種儀器,還有房間盡頭的一排排冰箱,都跟上次差不多。

  他搖搖頭。

  「這裡有來自宇宙的恩賜。它們表面上看似普通,但將改變世界的命運。我們稱它們為』演化激發器』,因為它們承載著人類未來進化的希望!」兇手開始傳道。

  華鴻曉想起了朱迪講的線粒體,那些入侵細胞的細菌最後變成了細胞內的發電機。

  也想起了小時候在街頭看見的滿嘴跑火車的算命先生。

  「人類,作為地球上最複雜的物種,已經在過去幾千年裡創造了文明的輝煌。但我們不得不承認一個真相:這種輝煌是脆弱的,是混亂的。基因的隨機組合讓優秀的潛力被稀釋,平庸占據了主導。我們的人類物種,在看似繁榮的表象下,實際上已經陷入了一種無序的停滯。」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突破,一個清理和優化的過程。而這正是我們的使命——為人類打開通往下一階段進化的大門。」

  兇手說著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華鴻曉:」我知道你學的是生物科技。你可以嘗試用一個科學家的眼光來看待這些』演化激發器』。「

  「『它們的作用,簡單卻偉大。它們將感染每一個人類個體,掃描他們的全基因組。對於那些基因不夠優良、無法為人類未來作出貢獻的人,這些微生物將溫柔地、悄無聲息地剝奪他們的生殖能力。不是懲罰,而是讓他們的基因退出歷史的舞台,以一種高尚而安靜的方式。」

  「至於那些具備優良基因的人,他們會保留生育能力——但是』演化激發器』也會對他們的基因進行精準的改造,使得他們的生殖細胞表面的配對蛋白產生變異。這樣如果他們與低劣基因的人結合,也不能形成後代。這種自然的生殖隔離,能使我們在一代代的傳承中,形成一個更為優秀、更有潛力的人類群體。」

  「這不是歧視,也不是淘汰,而是為了讓人類擺脫盲目繁衍的泥潭,邁向一個更高層次的存在。這是科學的邏輯,也是歷史的必然。我們所做的,不是破壞,而是引導自然規律的升級。」

  兇手的聲音逐漸高昂,看來是自己把自己陶醉了:「想像一下,未來的人類種群減少了數量,不再為資源爭奪、不再為戰爭痛苦,而是擁有更高的智慧、更強的體魄和更深的創造力!想像一下,文化與科技的發展不再因平庸的阻礙而裹足不前,而是如江河般奔湧向前!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今天在這裡的努力。」

  他舉起手來,仿佛要觸碰某種未來:
「這是一個全新的時代!人類的基因,將第一次被有序優化,真正實現自我進化。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參與一場前所未有的偉大事業。不是毀滅,而是重生!不是剝奪,而是賦予!」

  華鴻曉睜著眼睛盯著兇手。

  他向來厭惡那些掛著集體主義光環的宏大敘事。無論它們如何裝點成崇高的事業,背後卻總是隱藏著無數被碾壓、被犧牲的個體。

  「目的再善良,能用惡的手段去實現嗎?」這個問題在他的心中迴響。

  「誰能決定——」他突然脫口而出,把正在自我陶醉的兇手拉回現實。

  「誰能決定哪些人的基因是優良的,值得保留?誰又有資格判斷,哪些人要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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