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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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勢洶洶的「杜蘇芮」,最終轉頭撲向粵東閩南,掉頭北上,一直影響到BJ,甚至東北,只是留給這座海淀城市一個背影。在夜晚突然而來的降雨,倒是對於第二天的清晨來說都會給這座城市帶來一絲清新的空氣。

  劉晴很喜歡坐在自己家裡寬大的陽台的躺椅上,去享受這樣的早晨,儘管放眼下去,能看到因為風雨,而散落街上的殘枝敗葉,還沒有被環衛工人收拾。

  但她覺得這就如同端在手上的那杯咖啡一樣,微微的苦澀,是這城市的真實。

  食物的香味從身後傳來,盤子上是煎好了的溏心蛋和煙肉。

  王昆把它擺在躺椅旁邊的桌子上,然後用腰間的圍裙擦了擦手,對她說道:「記得吃完飯再出門,我今天早上還有課,現在就得出發了。」

  他親吻了她的臉頰,就如同年輕時的溫存。

  在這個風雨過後的清晨,陽光灑在劉晴的身上,一切都是如此愜意。

  目送著王昆換好衣服出門,穿著寬大男士襯衣的劉晴,咬了一口盤這裡的溏心蛋,依稀還是當年,熱戀時青春的熱意。

  她在心裡已經暗暗的下定了決心,畢竟女兒已經長大,自己也已經不再年輕,是的,她能夠正視這一點,劉晴絕對不是一個不甘老去的妄人。

  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也許應該少去夜場和酒吧?

  也許在工作之後,就回到這樣的港灣,才是不再年輕的她,正確的歸航?也許吧。

  甚至她覺得自己抽菸的這個習慣,的確也並不好,現在社會上也越來越多的人在戒菸,也許自己要努力的把煙戒掉。

  她開始給自己做心理健康:「生活中沒有什麼能讓我焦慮的,對不對?對不對?」

  這種幸福感直到她換好衣服,準備出發去劇組拍攝的片場,依然是不變的。

  「早!」在走出客廳換鞋的時候,劉晴跟從外面進門婆婆孫桂英打了招呼。

  後者大約是剛剛打完太極拳回來,面對著媳婦的問候,孫桂英冷著臉從鼻子裡面「哼」了一聲,算是一個回應。

  劉晴也許這十幾年已經習慣了婆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或許她不願意一天的好心情就這麼被孫桂英毀掉,所以她笑著跟孫桂英說道:「媽,我去上班了,您記得要吃早飯哦!」

  「不然我還絕食啊?」孫桂英冷笑了一聲,一邊換著拖鞋,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給我做好早餐了呢!說得這麼好聽幹啥呢?」

  劉晴本來已經伸手拉開門了,聽到婆婆這話,她就停住了腳步,深呼吸了一下回過頭,微笑的對孫桂英問道:「那媽媽您想吃點啥?我幫您叫外賣啊!等一下送上來,您拿一下。」

  「叫外賣、叫外賣!錢是搶來的?」孫桂英罵罵咧咧的換了鞋,起身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留給劉晴,徑直走向了廚房,「我自己不會做啊?我又不跟有些人一樣,瘸了似的,也不知道有什麼大病,自己做飯會死嗎?」

  劉晴不得不再做了一次深呼吸,但她的手和嘴角都有些發抖,她從包里摸索著,拿出一根煙點著,淡藍的煙霧在肺里轉了一圈,然後被吐出來,這讓她整個人稍微穩定了一些。

  「媽,我在努力工作,就是為了過上自己所希望的生活,而不是您所希望的生活。」劉晴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平淡。

  誰也不是聖人。

  唾面自乾這樣的事,真的要在生活的每一刻都保持做到這一點,至少劉晴就覺得自己是不可能的。

  她當然知道這句話如果不說出來的話,也許就會減少很多溝通的成本,但她不是機器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憑啥就要忍這口氣呢?

  「別說的那麼好聽!把自己打扮的好像什麼新女性一樣。好像沒有你努力工作,我們在深圳就話不下去似的?」孫桂英在廚房裡不甘示弱,冷笑著這麼回嗆,「你要真有本事就換個房,跟我在老家一樣,300平方的房子!要不什麼努力工作?我就看不起你!」

  她所謂的300平方的房子倒是真實存在的,不過是在老家18線的小縣城裡的四層自建房。

  如果她不是這麼開口,劉晴本來已經準備去打開門,可是這話讓正在氣頭上的劉晴聽著,就忍不住又回應了一句:「您當然可以看不起我,我其實從來沒有介意過。但在您看不起我之前,您能不能先在咱們這個小區,自己花錢買一個您現在臥室那麼大的房子嗎?」

  劉晴買的這房子也有近兩百平方,孫桂英的臥室也是一個帶衣帽間、乾濕分離洗手間的套間,算下來怎麼也得四十平方。


  在家鄉18線縣城裡,300平方的房子就算賣了,恐怕也難以在深圳這樣的地段,每平方十幾二十萬的高檔住宅小區里買上一個洗手間,更別說四十平方的套間。

  按道理而言,劉晴這麼回嗆她,這樣的溝通應該到此為止,因為實在想不出孫桂英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其實劉晴還可以更尖銳一點,例如要求她讓自己兒子王昆去實現這個願望之類的,但她終究沒有這麼說,因為這麼多年,哪怕她在這段婚姻里,有著許多的不快,但她都不認為王昆有什麼過錯,在內心的深處,她其實對他是有愧疚,所以哪怕在背後,她也不願去說出傷害他的話。

  但劉晴忘記了,所有的憤怒和家庭生活中的壓抑,從來就不是邏輯和道理可以解決的。

  暴怒的孫桂英,竭斯底里地從廚房衝出來,手上還拿著菜刀,衝著劉晴揮舞:「我住我兒子的房子,天經地義!關你屁事啊?就算你們離婚這房子也是夫妻共同財產!你個狗日的,讀那麼多書,是個法盲嗎?」

  不知道是對於那把為了加強語氣的菜刀的恐懼,還是這十幾年來習慣性的對於長輩的忍讓,劉晴用力的拉開門,然後重重的甩上門。

  在下去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裡,努力的控制著自己,因為不想讓電梯裡其他人看到失控的自己,但當她坐進自己的車裡面,卻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其實,哭泣並不代表軟弱,至少對於劉晴而言。

  劉晴很快就收斂了眼淚,她坐在車裡面,按開了車窗,拿出煙,但終於沒有點著。

  她推開車門,把那包煙在手裡面揉成一團,走到停車場的垃圾桶,就像丟掉所有讓人沮喪而憤怒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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