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因為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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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建明連夜趕到海州市養老院,將宋夢載回江州。在回家的路上,曹建明一言不發,但宋夢知道他怒火中燒。因為他左手握在路虎車的方向盤上,右手緊緊攥著拳頭,臉色鐵青,額頭有根明顯的青筋顯露,這是他憤怒的標誌。

  果然,回到家曹建明終於爆發了,直接拿起電視櫃旁的牡丹花瓶砸在地上,「砰」一聲脆響,花瓶四分五裂。

  宋夢遙記得,這是剛結婚那年,曹建明在廣州買給自己的。那天她正在廣州出差,參加學術年會,到了晚上她一個人在異鄉感到寂寞時,接到了曹建明的電話,他竟也趕到廣州來了。宋夢有點詫異,他怎麼回突然來廣州。曹建明說因為自己太想她,所以沒忍住,就追了過來。那時候他們還處在熱戀和初婚的喜悅,彼此都很恩愛,不曾有過爭吵。

  宋夢笑著說,我們開支可是AA制,基本的節約原則還是要遵守的,你這多少屬於鋪張浪費了。曹建明大氣地說,這錢我都自己出,不納入家庭開支。

  他帶宋夢去廣州塔附近的米其林餐廳,愉快地共進晚餐,飯後他們一起在廣州的街道上漫步。正值寒秋,風吹在寬敞的華燈街道上,涼嗖嗖的。宋夢挽著曹建明的胳膊,行走在涼風中,走路的時候,還把頭依偎在曹建明的手臂上。那時她覺得曹建明是個高山般可以依靠的男人,因為從小沒有父親,所以她天然地依賴這種成熟的男人。

  路過一家裝飾店時,只因為看到這個牡丹花瓶上寫著個「夢」字,儘管要五千多塊,宋夢覺得很貴,曹建明還是執意買了下來,一度讓宋夢肉疼了很久。

  那時候的曹建明,還會因為想見宋夢一面,就坐上飛機千里奔赴。同樣的秋天,同樣的人,如今咆哮得仿佛仇人一般。在宋夢的眼裡,那碎掉的不只是花瓶,更是兩人曾經的情意。

  曹建明指責宋夢不該不顧後果地帶老人離開養老院,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對方訛上他們該怎麼辦,現在拿老人騙錢的人多了去。那個趙旭東不成熟,不靠譜,還什麼博士畢業,他集團小學畢業的衛生工都不至於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宋夢解釋說,趙旭東只是看秦老可憐,才忍不住帶他出去走走,他的出發點沒有錯,誰也想不到最後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且秦老並沒有惡意,只是想去見自己曾經的愛人最後一面。

  「放狗屁!狗屁愛人!我不明白他的狗屁愛人和你有什麼關係!」曹建明發怒的時候忍不住爆粗口,整個人如同炸毛獅子在咆哮。以前宋夢只看到他對待集團公司的下屬會這麼強勢和暴躁,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這樣對待自己。

  接著曹建明又開始數落起宋芬芳,說她那麼大的人,連個孩子都看不好,萱萱頭上磕了個大傷口,以後留疤了怎麼辦。

  見他責怪母親,宋夢再也忍受不了,對曹建明怒道:「我媽又怎麼你了,她每天照顧萱萱不累嗎,萱萱摔倒能怪她嗎,她是個老人,又不是萱萱的影子,要洗衣,要做飯,要做家務,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地看著萱萱。你要是這麼心疼萱萱,你怎麼不自己照顧。你記住,萱萱是姓曹,不是姓宋,說起責任你曹建明還更大。」

  宋夢一番輸出,也頓時讓曹建明目瞪口呆,他印象里,這也是宋夢第一次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以前他總以為宋夢這個小嬌妻很好拿捏,現在他漸漸感覺到,隨著年歲的增長,小嬌妻也不再是戀愛時的傻白甜,她開始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見,慢慢地開始脫離他的掌控。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感,如同在工作中他不喜歡失去控制感一樣。他正想該用什麼辦法能鎮住這個嬌妻,但宋夢沒有給他機會,直接摔門而走。

  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宋夢再也沒忍住,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秋夜的街道上,凜凜寒風順著褲腿灌上來,冷得人雙腿發抖,冷入人心。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自己暗紅色的尖跟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音,一盞一盞路燈顯得冷冰冰的,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

  宋夢拉了拉黧黑色襯衫的領口,想起了秦老的那句話:很多東西並不是死才代表結束,有時候它開始生病就代表著它已經結束,它會隨時間慢慢腐爛,最後只剩下空殼。

  其實婚姻何嘗不是如此。

  「師傅。」宋夢似乎聽到了趙旭東的聲音,但她想想不可能,趙旭東應該還在海州,養老院的事讓他筋疲力盡,此刻的他已經入眠了才對,這一定是自己的幻聽。

  只是她有點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幻聽,她又想到了秦老和王秋菊那段愛而不得的感情,實話實說,他們的感情耽誤了彼此,也傷害了周圍的人。宋夢並不想那樣,雖然她承認自己對趙旭東有好感,但那僅僅是停留於好感而已,不能過界,不能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師傅。」這一聲著實響亮,讓宋夢從思緒中驚了過來,她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就看到趙旭東真的站在她的身後。

  漫漫黑夜,城市進入了沉睡,昏暗的街道空蕩蕩的,只偶爾有幾輛汽車駛過。趙旭東穿著卡其色的風衣,筆挺地站在一簇路燈的光亮下,高大俊俏的輪廓被染上一層溫暖的黃色。遠處高聳的高樓上,霓虹燈的招牌閃爍不止,有如她的心跳。

  這一切好似夢境,美好而不真實。

  以至於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終於從趙旭東疲憊而深情的眼眸中確定,他是真的來了。「你怎麼會在這……」

  趙旭東緩緩綻開笑容:「可能是因為睡不著。」

  「你不是應該還在海州嗎,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附近?」宋夢問出這話的一瞬間,她的心裡已經猜測出答案,也因此她的心跳怦怦直跳,呼吸也急促起來。她迫切地希望趙旭東能說出這個答案,好讓她知道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也許是夜色的遮掩,讓她感覺這個世界只剩下了彼此,讓她變得勇敢。

  趙旭東聽到她直白的發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他也很奇怪,自己看著宋夢被曹建明載走後,心裡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空落落的,仿佛心愛的珍品瑰寶被人奪走。他鬼使神差地打了輛的士,直接開回了江州,來到宋夢家徘徊。

  小區緊閉著大門,有保安值守,他沒有勇氣進去,只能遠遠地望著高樓。已經深夜,幾乎所有房間的燈都熄滅了,他獨獨注意到宋夢家的燈還是亮著的,寒風吹拂著他的臉,像是一個個巴掌閃著他的耳光,告訴他宋夢是別人的妻子,他不應該有不切實際的妄想,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有一萬種衝動,想要見宋夢一面,但僅此一種理由,就足以讓他望而卻步。

  他想起秦老和王秋菊的往事,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了秦老。長這麼大,他第一次有這種強烈得猶如火山噴發的情感,迫切想要見到一個人,迫切想要擁抱一個人,迫切想要得到一個人。而宋夢就是自己的王秋菊,就是這個人。

  當他看到宋夢哭著走出小區的時候,他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花了,或者是因為太過想念出現了幻覺。他緊緊跟上,叫了宋夢,可她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還是繼續往前走。他先是自我懷疑,覺得宋夢是不是不想理自己,然後又搖搖頭否認了這個想法,鼓起勇氣再叫了一次。

  終於,她回頭了。趙旭東望著眼前人,覺得一切都不真切,可一切又這麼真切。

  在這真切與不真切之間,他賭上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敢,緊緊抱住了宋夢。

  「因為……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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