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老頭聽到楊慧芳的名字，眉頭皺了起來，眼神裡帶了些戒備，冷冷的盯著賈鈞：「你找老楊？你是她啥子人？」
賈鈞怕老頭誤會，便趕緊將自己和姜麗的關係說了一遍，順便又說了楊慧芳失約的事，他擔心她會出事，所以他現在想趕緊找到楊慧芳。
老頭大概是沒想到這中間的事兒這麼複雜，再看賈鈞時，態度和緩了不少：「老楊已經十多年沒來過，我們也沒見過她。不過，你咋個不給姜麗聯繫呢，既然你是小麗的朋友，她肯定知道她媽在哪裡噻。」
賈鈞看著老頭，表情有些低落：「大爺你還不知道吧，小麗已經在三個多月前去世了。」
「啥子誒！」老頭震驚到手裡的扇子掉落，一臉不可置信：「咋個可能呢，小麗才好大喲，咋個就死了呢？」
別說老頭，周圍的老人們聽到這個話，都紛紛坐了起來，隨即響起了細碎的說話聲，顯然他們也沒想到姜麗會出這樣的事，而他們都是認識楊慧芳和姜麗的。
賈鈞心裡鬆了口氣，這樣看來，要打聽姜麗的事也很容易了。於是，他帶著沉痛的神情，把楊慧芳說給自己的故事，又挑了重點重新說了一遍，最後道：「楊姨本來是約我一起去處理姜麗名下的房子，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她沒有來，我聯繫不上她，所以才想著來咱們廠里看看。」
老頭一聽這話，無限的唏噓感慨，連連拍腿，晃腦袋跺腳：「哎喲，好可惜啊，小麗那麼好個娃兒，咋個這麼年輕就走了哦，天爺不公哦。」
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周圍老人們的紛紛議論，無非是為姜麗感到不值。賈鈞看了一圈，又看向老頭：「是啊，我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震驚和不敢相信。說實話，之前我和姜麗互相有過好感，所以，聽到她的死訊，我才會趕來這邊，一是想看望她的母親，其次也想多了解一些關於姜麗的事。」
老頭轉頭瞥一眼賈鈞，點點頭道：「你還算是厚道。姜麗這個女娃兒是在我們這裡出生的，可以說，是我們看到長大的，要說她以前的事嘛，當然是我們這些老骨頭了解。」
賈鈞立刻擺出一副悉心聆聽的樣子，盤膝而坐。
老頭又重新搖起了蒲扇，靠在竹椅上，用那口純正的方言說起了遙遠的往事：「要說姜麗那個女娃兒，就要從老薑說起。要說老薑，就不能不說當年的三線建設。白市要建國營機械廠，在那個時候是何等的大事啊。那個年代能當工人，那是何等的榮耀啊。我和這些老傢伙們，自然就到這個廠里來當工人了。但是老薑不一樣，他們那些人是在我們來了一年之後，才來的。他們一來，我們就曉得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有知識的技術員，是這個廠的未來和寶貝。」
姜建設從交通大學畢業後，就被分配到了省里的規劃局，專門搞技術。剛開始以為是坐辦公室，可沒過多久，國家就開始搞三線建設，號召有志青年都去祖國的大西南搞建設。姜建設立刻就向局裡打了申請，然後就和十來個技術員，來到了大西南的白市，也就是國營機械製造廠。
在這一批技術員里，姜建設是最年輕有為，也是最有幹勁的年輕人。不管組織上有什麼任務要求，他都會無條件服從。所以，沒過多久，姜建設就接到了一個大任務。為了給總廠輸送原料，廠里決定建分廠，要派人去選址，姜建設就是選址小組的副組長，帶著幾個人去了鳳鳴鎮勘察調研。
姜建設去了鳳鳴鎮大半年，再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多了個女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叫楊慧芳。
雖然楊慧芳只是個小鎮女人，但不得不承認，她的樣貌放在大城市裡一樣是引人注目的。所以，姜建設和楊慧芳走到一起，被當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引得無數人羨慕。
楊慧芳因此留在了廠里，按照當時政策，解決技術人員的家庭問題，給楊慧芳安排了一個工人的崗位，就這樣，楊慧芳從一個小鎮女人成為了光榮的廠職工。
更讓人歡喜的是，兩年後，姜麗出生了，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限的希望和期待。
「要說姜麗這個小女娃兒，還真的是長得漂亮，完全是挑了老薑和老楊的優點來長，那長得喲，皮膚又白，眼睛又大，溜圓的眼珠子，簡直不擺了。」老頭說到這兒，顯得很高興，扇子都搖的快了點：「我記得那兩年，廠裡面很多小娃兒出生，就數姜麗最好看。」
小姜麗在廠里漸漸長大，活潑又開朗，成了整個廠里最受歡迎的小朋友之一。她帶領著其他孩子，成了廠里的孩子王。廠里上上下下的工人都稀罕這些孩子們，個個都寵著她。不是今天這家給她送罐糖，就是今天給她帶條裙子。在那個物質不豐富的年代裡，姜麗硬是被寵成了小公主，要什麼就有什麼。吃穿用，樣樣都不比城裡孩子差。
可以說，在姜建設出事之前，姜麗的生活過得很幸福，大人們寵著她，孩子們圍著她，還有比這更好成長環境嗎？
「我還記得，廠裡頭的沈師傅，有個很特別的愛好，喜歡燒瓷器。那個時候，姜麗特別喜歡老沈給她做的瓷娃娃。」
賈鈞一聽到這兒，登時從地上跳了起來，喊道：「瓷娃娃？」
老頭正在憶往昔，被賈鈞這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哆嗦，差點把扇子扔地上，橫眉立眼的喝道：「喊啥子哦，心臟病都要喊出來了！」
賈鈞瞪大了眼睛，心臟狂跳，瓷娃娃，又是瓷娃娃。原來那人讓自己來這裡，是因為這個嗎？姜麗喜歡的瓷娃娃，是源於小時候嗎？所以，那些瓷娃娃，都來自於沈師傅？
「那，那個沈師傅現在在哪裡，我想見見他。」賈鈞握住老頭的肩膀，有些急不可耐的大喊。
誰知，老頭的表情變得很詭異，五彩繽紛的像開了染坊，哆哆嗦嗦的說道：「你想見他？你確定？」
賈鈞鄭重其事的點頭：「確定，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問他。」
老頭抿了抿嘴，把賈鈞的手放下來，上下打量他一會兒，淡淡說道；「如果你要見他，哪怕是只能下輩子了哦。」
賈鈞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的問道：「什麼意思？」
老頭瞥他一眼，冷哼一聲，有些不屑道：「還什麼意思？老沈早在十年前就沒了，生病了，沒得治。」
賈鈞眨巴眼，一顆心又瞬間沉到了底，有些沒反應過來：「死了？」
「可不是嘛，都死了多久的人了，還去見。」老頭好笑，搖著扇子一搖一晃的嘆息：「老沈啊是個厚道人，平時不愛說話，就愛做點手工活，他那屋啊，全是啥泥啊，啥爐子啊，轉盤啊，我也看不懂。反正他就是愛給廠里的小孩兒燒點瓷娃娃，逗著孩子們玩兒。」
賈鈞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被人引到國營廠來，就是因為瓷娃娃的事兒嗎？可如果姓沈的師父已經死了多年，那這線索不就是斷了嗎？那自己還能查到什麼呢？來來回回的踱步，有些焦躁的撓著頭髮，都沒聽到老頭在說什麼。
直到一個詞鑽進他的腦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問：「你說，老沈師傅在廠里還有房子？」
「有啊，廠裡面一直都會給工人分職工房的，要解決職工的後顧之憂嘛。」
賈鈞想了想，又問道：「那沈師傅的房子在哪裡，我能去看看嗎？」
老頭眨巴眼打量著賈鈞：「房子倒是還在，就是多年沒人住了，怕是有點破舊哦。」
賈鈞神情堅定：「我想去看看。」
賈鈞怕老頭誤會，便趕緊將自己和姜麗的關係說了一遍，順便又說了楊慧芳失約的事，他擔心她會出事，所以他現在想趕緊找到楊慧芳。
老頭大概是沒想到這中間的事兒這麼複雜，再看賈鈞時，態度和緩了不少：「老楊已經十多年沒來過，我們也沒見過她。不過，你咋個不給姜麗聯繫呢，既然你是小麗的朋友，她肯定知道她媽在哪裡噻。」
賈鈞看著老頭，表情有些低落：「大爺你還不知道吧，小麗已經在三個多月前去世了。」
「啥子誒！」老頭震驚到手裡的扇子掉落，一臉不可置信：「咋個可能呢，小麗才好大喲，咋個就死了呢？」
別說老頭，周圍的老人們聽到這個話，都紛紛坐了起來，隨即響起了細碎的說話聲，顯然他們也沒想到姜麗會出這樣的事，而他們都是認識楊慧芳和姜麗的。
賈鈞心裡鬆了口氣，這樣看來，要打聽姜麗的事也很容易了。於是，他帶著沉痛的神情，把楊慧芳說給自己的故事，又挑了重點重新說了一遍，最後道：「楊姨本來是約我一起去處理姜麗名下的房子，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她沒有來，我聯繫不上她，所以才想著來咱們廠里看看。」
老頭一聽這話，無限的唏噓感慨，連連拍腿，晃腦袋跺腳：「哎喲，好可惜啊，小麗那麼好個娃兒，咋個這麼年輕就走了哦，天爺不公哦。」
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周圍老人們的紛紛議論，無非是為姜麗感到不值。賈鈞看了一圈，又看向老頭：「是啊，我聽到這個消息也很震驚和不敢相信。說實話，之前我和姜麗互相有過好感，所以，聽到她的死訊，我才會趕來這邊，一是想看望她的母親，其次也想多了解一些關於姜麗的事。」
老頭轉頭瞥一眼賈鈞，點點頭道：「你還算是厚道。姜麗這個女娃兒是在我們這裡出生的，可以說，是我們看到長大的，要說她以前的事嘛，當然是我們這些老骨頭了解。」
賈鈞立刻擺出一副悉心聆聽的樣子，盤膝而坐。
老頭又重新搖起了蒲扇，靠在竹椅上，用那口純正的方言說起了遙遠的往事：「要說姜麗那個女娃兒，就要從老薑說起。要說老薑，就不能不說當年的三線建設。白市要建國營機械廠，在那個時候是何等的大事啊。那個年代能當工人，那是何等的榮耀啊。我和這些老傢伙們，自然就到這個廠里來當工人了。但是老薑不一樣，他們那些人是在我們來了一年之後，才來的。他們一來，我們就曉得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有知識的技術員，是這個廠的未來和寶貝。」
姜建設從交通大學畢業後，就被分配到了省里的規劃局，專門搞技術。剛開始以為是坐辦公室，可沒過多久，國家就開始搞三線建設，號召有志青年都去祖國的大西南搞建設。姜建設立刻就向局裡打了申請，然後就和十來個技術員，來到了大西南的白市，也就是國營機械製造廠。
在這一批技術員里，姜建設是最年輕有為，也是最有幹勁的年輕人。不管組織上有什麼任務要求，他都會無條件服從。所以，沒過多久，姜建設就接到了一個大任務。為了給總廠輸送原料，廠里決定建分廠，要派人去選址，姜建設就是選址小組的副組長，帶著幾個人去了鳳鳴鎮勘察調研。
姜建設去了鳳鳴鎮大半年，再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多了個女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叫楊慧芳。
雖然楊慧芳只是個小鎮女人，但不得不承認，她的樣貌放在大城市裡一樣是引人注目的。所以，姜建設和楊慧芳走到一起，被當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引得無數人羨慕。
楊慧芳因此留在了廠里，按照當時政策，解決技術人員的家庭問題，給楊慧芳安排了一個工人的崗位，就這樣，楊慧芳從一個小鎮女人成為了光榮的廠職工。
更讓人歡喜的是，兩年後，姜麗出生了，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限的希望和期待。
「要說姜麗這個小女娃兒，還真的是長得漂亮，完全是挑了老薑和老楊的優點來長，那長得喲，皮膚又白，眼睛又大，溜圓的眼珠子，簡直不擺了。」老頭說到這兒，顯得很高興，扇子都搖的快了點：「我記得那兩年，廠裡面很多小娃兒出生，就數姜麗最好看。」
小姜麗在廠里漸漸長大，活潑又開朗，成了整個廠里最受歡迎的小朋友之一。她帶領著其他孩子，成了廠里的孩子王。廠里上上下下的工人都稀罕這些孩子們，個個都寵著她。不是今天這家給她送罐糖，就是今天給她帶條裙子。在那個物質不豐富的年代裡，姜麗硬是被寵成了小公主，要什麼就有什麼。吃穿用，樣樣都不比城裡孩子差。
可以說，在姜建設出事之前，姜麗的生活過得很幸福，大人們寵著她，孩子們圍著她，還有比這更好成長環境嗎？
「我還記得，廠裡頭的沈師傅，有個很特別的愛好，喜歡燒瓷器。那個時候，姜麗特別喜歡老沈給她做的瓷娃娃。」
賈鈞一聽到這兒，登時從地上跳了起來，喊道：「瓷娃娃？」
老頭正在憶往昔，被賈鈞這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哆嗦，差點把扇子扔地上，橫眉立眼的喝道：「喊啥子哦，心臟病都要喊出來了！」
賈鈞瞪大了眼睛，心臟狂跳，瓷娃娃，又是瓷娃娃。原來那人讓自己來這裡，是因為這個嗎？姜麗喜歡的瓷娃娃，是源於小時候嗎？所以，那些瓷娃娃，都來自於沈師傅？
「那，那個沈師傅現在在哪裡，我想見見他。」賈鈞握住老頭的肩膀，有些急不可耐的大喊。
誰知，老頭的表情變得很詭異，五彩繽紛的像開了染坊，哆哆嗦嗦的說道：「你想見他？你確定？」
賈鈞鄭重其事的點頭：「確定，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問他。」
老頭抿了抿嘴，把賈鈞的手放下來，上下打量他一會兒，淡淡說道；「如果你要見他，哪怕是只能下輩子了哦。」
賈鈞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的問道：「什麼意思？」
老頭瞥他一眼，冷哼一聲，有些不屑道：「還什麼意思？老沈早在十年前就沒了，生病了，沒得治。」
賈鈞眨巴眼，一顆心又瞬間沉到了底，有些沒反應過來：「死了？」
「可不是嘛，都死了多久的人了，還去見。」老頭好笑，搖著扇子一搖一晃的嘆息：「老沈啊是個厚道人，平時不愛說話，就愛做點手工活，他那屋啊，全是啥泥啊，啥爐子啊，轉盤啊，我也看不懂。反正他就是愛給廠里的小孩兒燒點瓷娃娃，逗著孩子們玩兒。」
賈鈞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被人引到國營廠來，就是因為瓷娃娃的事兒嗎？可如果姓沈的師父已經死了多年，那這線索不就是斷了嗎？那自己還能查到什麼呢？來來回回的踱步，有些焦躁的撓著頭髮，都沒聽到老頭在說什麼。
直到一個詞鑽進他的腦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問：「你說，老沈師傅在廠里還有房子？」
「有啊，廠裡面一直都會給工人分職工房的，要解決職工的後顧之憂嘛。」
賈鈞想了想，又問道：「那沈師傅的房子在哪裡，我能去看看嗎？」
老頭眨巴眼打量著賈鈞：「房子倒是還在，就是多年沒人住了，怕是有點破舊哦。」
賈鈞神情堅定：「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