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拐子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顧跛子,四十歲,職業是拐子。

  「顧跛子」顯然是外號。

  他年輕時,某次拐一女童被發現,挨了頓毒打,致一腿殘廢。

  然其惡性難改,猶操舊業。

  他最得意的事是,七年前的元宵節,於蘇州拐得一出自當地鄉宦甄家的女童,精心調理七年後,此女出挑得極標緻,且知書達禮,哪怕開價八百兩銀子,也不愁沒人買。

  顧跛子卻不甘心憑這丫頭只掙八百兩銀子。

  他已有陰謀,打算先將這丫頭賣與一家,找個藉口,先收銀不交人,再將這丫頭偷賣與另一家,如此,他便可卷了兩家的銀子逃往他省,能憑這丫頭掙一千六百兩銀子了。

  讓顧跛子鬱悶的是,今日,牙行的王茂安突然找上門,王茂安仔細瞧了瞧蘇州丫頭,又盤問了幾句,說或許要將這丫頭買下。

  顧跛子可不敢對牙行王家弄鬼耍詐,對王家弄鬼耍詐也多半不成的。

  顧跛子知道,王家雖是做牙行生意的,也是人牙子,卻素重規矩,應不至強奪蘇州丫頭。

  可若王家果真要買這丫頭,他的陰謀豈不就泡湯了?豈不就只能憑這丫頭掙八百兩銀子了?

  思來想去,顧跛子決定,帶著蘇州丫頭,逃往揚州,揚州的丫頭買賣比江寧更興盛,到了揚州也能憑這丫頭掙到一千六百兩銀子。

  於是,顧跛子雇了一輛騾車,正在賃屋中搬行李使物,門外卻傳來王茂安冷冷的聲音:「顧跛子,你急忙急火地搬家,要去哪啊?」

  顧跛子抬頭看向王茂安,發現王茂安身後跟著兩個年富力壯的侍從。

  顧跛子不禁打了個激靈,暗自叫苦,王茂安半個時辰前才來察看蘇州丫頭的,這麼快竟又上門了。

  糟糕,想逃都逃不成了!

  顧跛子擠著笑臉,對王茂安恭聲道:「回王三爺,我在麒麟門內新賃了一所房舍,正要遷過去呢,王三爺再臨有何貴幹?」

  「哦,是嗎?」王茂安淡然一笑,卻是笑裡藏刀,「我還以為,你是見我王家要買你拐來的丫頭,你不願賣與我王家,要帶著丫頭逃離江寧呢。」

  顧跛子心內懼怕,卻依然陪笑道:「哪能呢,王三爺要買我的丫頭,可是我行了大運,誰不知王老爺與王三爺是尊貴之人,又素重規矩的,八百兩銀子於王家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既然逃不成了,顧跛子遂指望王家能以八百兩銀子來買蘇州丫頭,別砍價,更別強奪。

  王茂安懶得與這廝廢話,再次淡然一笑地說道:「我家老爺要見你,走吧,領著那丫頭,這便隨我去見。」

  顧跛子再次暗自叫苦。

  ……

  ……

  王典坐在書房中吃茶,身前站著王茂安、顧跛子,以及容貌極標緻的蘇州丫頭。

  王典已通過問話,確認了這蘇州丫頭是個知書達禮的,讓他甚是滿意,容貌也讓他甚是滿意。

  王典一面呷茶一面反覆打量蘇州丫頭,越看越喜愛,心中感嘆:「顧跛子倒是拐了個極好的丫頭,若非此次要用這丫頭討好姜念、賀贇,我便會將這丫頭留下,再調理二三年,可賞給我的貞兒為妾了。」

  「這丫頭我買了。」王典對顧跛子說道,放下茶杯,看向王茂安,「取四百兩銀子給他。」

  顧跛子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急忙道:「王老爺,我這丫頭賣八百兩銀子的。」

  王典「哼」了一聲:「我本想給你八百兩的,可你得知我王家意欲買這丫頭,竟要帶她逃離,莫非是鄙夷我王家,以為我們不會出八百兩?或是以為我們會強奪?」

  顧跛子滿臉苦色:「王老爺誤會了,小的豈敢!小的已與王三爺陳明,小的並非要逃,只是在麒麟門內新賃了房舍,要遷過去,您老要買我的丫頭,是我行了大運,您老與王三爺都是尊貴之人,又素重規矩,八百兩銀子於您老不過九牛一毛。」

  王典目光如炬,逼視顧跛子:「休要誑我!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當我摸不透你的鬼心思?你分明要逃!或是鄙夷我王家,或是另有企圖!我懶得盤根究底的,四百兩銀子,這丫頭我買了,你若不應,那便二百兩,再不應,拿你去官府!別忘了這丫頭是你拐來的,官府問罪,你受得起?」

  顧跛子聞言面色泛白,既因惱怒,也因懼怕。

  卻是不敢反抗,知道反抗有害無益。


  呵,他本圖謀憑蘇州丫頭掙一千六百兩銀子,結果只賣了四百兩銀子。

  翻倍不成,反而折半了!

  ……

  ……

  今日姜念如常受業於西席房庭訓。

  午時,課業既畢。

  姜念對房庭訓道:「大後日學生要遷往都中,不能再承先生之教,明日先生再來,便是最後一次為學生授業了。」

  房庭訓訝然:「哦?竟有此事?為何遽然遷往都中?」

  姜念道:「此事不便言明的,望先生鑑諒。」

  房庭訓點了點頭,他也知姜念身世神秘,猜測此事可能與姜念的父親有關,既然姜念說不便言明,他亦不便深究。

  姜念道:「向蒙先生訓教之恩,特備謝禮以敬先生,望先生笑納,以遂學生圖報之心。」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賀贇。

  賀贇會意,將一個包裹遞向房庭訓,微笑道:「房先生,包里有一百兩銀子,請務必笑納。」

  房庭訓欣然接受了包裹,笑道:「天緣湊巧,昨日我聞,今上已下旨特開登極恩科,禮部遵旨議定,於今年四月舉行鄉試,九月舉行會試,十月舉行殿試,我欲赴京應會試。」

  新帝踐阼,特開登極恩科,此屬常理。

  姜念道:「既如此,先生可願與學生同路而往?」

  這個時代很重禮數,學生理當尊敬老師,此亦規矩。

  房庭訓稍頓道:「你遷居都中,想來有許多行李使物要搬運的,我不欲為你添擾。況且,江寧有諸事須我料理,我過一月再赴京,屆時會與幾個本地舉人同行。」

  房庭訓緊接著道:「你進京後居於何處?可將住址給我,待我進京,必往探視。屆時若你尚須西席,我可一面備考一面繼續為你授業。」

  房庭訓的家境不富裕,曾三次進京考會試也耗費了不少錢財,又有一家子人靠他養活。

  他授業姜念,收入不菲,今日更是厚贈他百兩銀子的謝禮。

  他捨不得這份優渥的工作。

  而且,他猜測此次是都中某位貴人召姜念進京,且可能是姜念的父親,若如此,他進京後繼續做姜念的西席,或有利於他的前途。

  姜念卻道:「學生尚未知進京後居於何處。」

  這是實話,泰順帝召姜念進京,尚未安排住處,只是讓任辟疆傳話,賀贇進京後去找忠怡親王,忠怡親王會為姜念安排住處。

  房庭訓又稍頓道:「我約莫三月底至京,若無變故,會居於法源寺東側的上江兩邑會館,你可於四月初遣人至上江兩邑會館尋我,縱屆時我不居於上江兩邑會館,亦必留住址於會館,供你來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