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韓家心碎欲復仇
高衙內在榻上淚流不止，覺得自己特別委屈。
不過是一時的魚水歡愉，何苦要想不開自盡呢。
富安對此見怪不怪，昂聲道：「衙內心善，見不得美人香消玉殞，來幾個人，把這婦人用蓆子裹了，丟到外面去。」
章杉見此一幕，不由面容抽搐咬牙切齒，袖中的拳頭緊緊握住。
但不管如何憤怒，戲還要繼續演。
章杉作揖道：「衙內不必心傷，小人已定好計策，最遲今夜子時，便能讓官人得償所願。」
開封府不設宵禁，每晚都十分熱鬧，他故意把計劃放在夜裡執行。
高衙內聞言破涕為笑，把那自盡的婦人甩到腦後。
拉著章杉的手說：「這才三日，你便拿下了林娘子，當真讓人佩服。」
富安在一旁幫腔道：「好叫衙內知曉，張三兄弟行事頗有章法，想那張教頭，五十多歲了，在開封府也算個聞人，不一樣被哄的團團轉。」
高衙內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鼻涕，轉頭吩咐道：「老都管，你跟俺爹爹說，我要抬舉張三和富安，給他們討個殿帥府的差遣。」
老都管拱手應諾，隨後提點二人：「好生侍奉衙內，日後自有利祿予你們，差事辦的好，亦能得太尉重用。」
兩人聞言，作揖道謝。
離了殿帥府，章杉不顧身後的盯梢之人，急匆匆跑回菜園。
直到看見李四，他才喘著粗氣說：「去興國坊附近，幫我看下誰家有白事，死的是位小娘子。」
李四買來一堆松脂、焰硝，此時剛剛卸在園子裡。
他見章杉神情緊張，也沒問為什麼，趕緊小跑去了興國坊。
章杉緩了口氣，心中悲苦難過，只覺那位娘子的死，和自己脫不開關係。
要不是自己刺激了高衙內，讓其獸性大發，對方很可能不會有此一遭。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章杉喃喃自語，同時心中下定某種決心。
此時王五湊巧回來，他找的船家收了訂錢，今夜會在龍津橋碼頭等候。
「兄弟，去買一些瓦罐和瓷瓶回來，哥哥有用。」章杉看著那堆易燃物品，心裡暗自發了狠。
他本來的計劃是把高衙內騙來，或挾持為質也好，或讓林娘子假死也罷，總歸先逃出城去。
但現在有了韓家娘子這一突發事件，章杉覺得應該做點什麼，要不然念頭不通達，心中會抑鬱。
他準備讓李四王五，護送張教頭一家先走為上，自己則留下搞點事拖延殿帥府，順便給高衙內長長記性。
時至半下午，李四急匆匆的回來：「哥哥，找到了，興國坊有一家姓韓的，上午發現了自家娘子的屍身，開封府的仵作說，是懸樑而死。」
「你可聽到甚麼傳言沒有？他家男人是何反應？」章杉緊張的問道。
李四想了想，回答：「還真有，街坊說韓娘子曾被高衙內調戲，自盡也是因為受了辱。
那韓家男人有兩個弟弟和一個老爹，都是南北兩坊和弓弩院的匠人，平日裡好耍槍棒，應該不太能接受此事。」
章杉生怕韓家人氣不過，直接衝動行事，到時候破壞了自己計劃事小，一家人無辜喪命事大。
「都怪我！」
章杉把那位韓娘子在殿帥府受辱的事，告訴了兩個兄弟。
李四見他自責，便出言勸慰：「哥哥不必如此，滿東京城誰人不知，被高坎那廝盯上的婦人，沒幾個能逃得脫魔爪，無非早一天晚一天。」
章杉嘆口氣，說道：「兄弟，你再跑一趟，盯緊韓家男人，如果他們有動作，一定要勸住，」
「必要時就說，林教頭的故人要找高衙內復仇，讓他們先等等，實在不行，就帶到菜園這裡，我親自和對方解釋。」
……
興國坊的住戶，共有一千餘戶，居住的大多是匠人，分南北兩坊，南坊打盔甲，北坊鑄刀兵。
據《武經總要》記載，這些匠人共分五十一作，每一作負責一類產品，如鐵甲作、皮甲作、馬甲作、刀槍作、棍棒作等。
另有弓弩院，專事生產遠程武器，比如三弓床弩、大合蟬弩、郖子弩等，還有攻城用的砲車等器械。
鐵甲作匠頭韓斌，成家已近七年，娘子是災年時救濟的災民，二人婚後雖無子嗣，卻也一直相敬如賓。
韓家祖輩世居於此，素以樂善好施、友睦四鄰為名。
如今突遭橫禍，街坊鄰居都自發來幫忙。
簡易靈堂內，老二韓琦握著短刀，悲憤道：「大哥，都打聽過了，昨天嫂嫂失蹤時，富安那廝曾在附近出沒，還裝扮成了一個道士。」
老三韓文擺弄著一副手弩，陰沉道：「定是高坎那撮鳥，東京城誰不知道，此人最喜……」
韓文話沒說完便哽咽起來，他年方十八，自幼喪母，可以說是被嫂嫂拉扯大的。
韓斌面無表情的燒著紙錢，並未作聲，而是抬頭看了一眼老父親。
他爹名為韓倉，年輕時不甘做個鐵匠，曾在西軍廝混過幾年，和西夏鐵鷂子打過交道，膽量見識都異於常人。
韓蒼擦拭著一桿長槍，說道：「再等等，先把秀榮發送走，到時候咱爺四個沒了後顧之憂，定要那雜碎嘗嘗韓家的手段。」
韓斌看了一眼兩個弟弟，點頭道：「聽爹的。」
爺四個已經做好了毀家復仇的打算，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他們不想窩囊一輩子。
……
章杉這邊，待李四前往興國坊之後，又讓王五去菜園外把守。
他獨自一人坐在房中，小心翼翼的取出易燃之物，以及剛買的瓦罐和瓷瓶。
先把焰硝裝進瓷瓶，接著用綢布堵在瓶口，最後把瓷瓶放在瓦罐中間，四周空隙用松脂填滿。
如此，一個易燃易爆的神器就做好了。
李四沒買到硫磺，讓章杉有些遺憾，要不然搞點黑火藥，給東京貴人們聽個響也不錯。
當今的大宋，煙花爆竹並不是稀罕物件，御街就有專賣此類物什的店鋪。
有些民間匠人，還會在火藥中加入各種金屬粉末，以圖燃放時有五彩斑斕的效果。
相比民間高手思維散發，禁軍的匠人路子更野。
他們把砒霜、巴豆、竹茹、黃丹等中藥材，一股腦的添加進火藥里，再輔以鐵釘鐵鉚等物件，做到了法術和物理雙重傷害。
硝焰、硫磺這些物什價格不菲，質量卻一言難盡
除了軍隊，此類東西最大的買家，反而是宮內。
每逢佳節或帝后妃嬪的壽辰，總要痛快燃放一番，供全城百姓觀看，主打一個與民同樂。
臨近天黑，章杉完成工作，他把這些瓦罐小心放好，囑咐王五寸步不離的看管。
隨後他來到金順坊，邀請林娘子一家上街遊玩，沿路買了一堆零碎物件，幾人有說有笑的，直奔相國寺菜園而去。
高衙內在殿帥府苦苦等待，盯梢的心腹輪流過來匯報。
聽到林娘子已經去了菜園，富安主動請纓：「只差臨門一腳，小人過去盯著，若能事成，衙內等我親自來報，莫要擅自出府。」
聯想到上次在陸謙家裡，自己被嚇的差點昏死。高衙內便忙不迭的點頭：「按你說的行事，一定要確定林娘子全家都被迷倒，再讓小爺受驚，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不過是一時的魚水歡愉，何苦要想不開自盡呢。
富安對此見怪不怪，昂聲道：「衙內心善，見不得美人香消玉殞，來幾個人，把這婦人用蓆子裹了，丟到外面去。」
章杉見此一幕，不由面容抽搐咬牙切齒，袖中的拳頭緊緊握住。
但不管如何憤怒，戲還要繼續演。
章杉作揖道：「衙內不必心傷，小人已定好計策，最遲今夜子時，便能讓官人得償所願。」
開封府不設宵禁，每晚都十分熱鬧，他故意把計劃放在夜裡執行。
高衙內聞言破涕為笑，把那自盡的婦人甩到腦後。
拉著章杉的手說：「這才三日，你便拿下了林娘子，當真讓人佩服。」
富安在一旁幫腔道：「好叫衙內知曉，張三兄弟行事頗有章法，想那張教頭，五十多歲了，在開封府也算個聞人，不一樣被哄的團團轉。」
高衙內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鼻涕，轉頭吩咐道：「老都管，你跟俺爹爹說，我要抬舉張三和富安，給他們討個殿帥府的差遣。」
老都管拱手應諾，隨後提點二人：「好生侍奉衙內，日後自有利祿予你們，差事辦的好，亦能得太尉重用。」
兩人聞言，作揖道謝。
離了殿帥府，章杉不顧身後的盯梢之人，急匆匆跑回菜園。
直到看見李四，他才喘著粗氣說：「去興國坊附近，幫我看下誰家有白事，死的是位小娘子。」
李四買來一堆松脂、焰硝，此時剛剛卸在園子裡。
他見章杉神情緊張，也沒問為什麼，趕緊小跑去了興國坊。
章杉緩了口氣，心中悲苦難過，只覺那位娘子的死，和自己脫不開關係。
要不是自己刺激了高衙內，讓其獸性大發，對方很可能不會有此一遭。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章杉喃喃自語，同時心中下定某種決心。
此時王五湊巧回來，他找的船家收了訂錢，今夜會在龍津橋碼頭等候。
「兄弟，去買一些瓦罐和瓷瓶回來，哥哥有用。」章杉看著那堆易燃物品，心裡暗自發了狠。
他本來的計劃是把高衙內騙來，或挾持為質也好，或讓林娘子假死也罷，總歸先逃出城去。
但現在有了韓家娘子這一突發事件，章杉覺得應該做點什麼，要不然念頭不通達，心中會抑鬱。
他準備讓李四王五，護送張教頭一家先走為上，自己則留下搞點事拖延殿帥府，順便給高衙內長長記性。
時至半下午，李四急匆匆的回來：「哥哥，找到了，興國坊有一家姓韓的，上午發現了自家娘子的屍身，開封府的仵作說，是懸樑而死。」
「你可聽到甚麼傳言沒有？他家男人是何反應？」章杉緊張的問道。
李四想了想，回答：「還真有，街坊說韓娘子曾被高衙內調戲，自盡也是因為受了辱。
那韓家男人有兩個弟弟和一個老爹，都是南北兩坊和弓弩院的匠人，平日裡好耍槍棒，應該不太能接受此事。」
章杉生怕韓家人氣不過，直接衝動行事，到時候破壞了自己計劃事小，一家人無辜喪命事大。
「都怪我！」
章杉把那位韓娘子在殿帥府受辱的事，告訴了兩個兄弟。
李四見他自責，便出言勸慰：「哥哥不必如此，滿東京城誰人不知，被高坎那廝盯上的婦人，沒幾個能逃得脫魔爪，無非早一天晚一天。」
章杉嘆口氣，說道：「兄弟，你再跑一趟，盯緊韓家男人，如果他們有動作，一定要勸住，」
「必要時就說，林教頭的故人要找高衙內復仇，讓他們先等等，實在不行，就帶到菜園這裡，我親自和對方解釋。」
……
興國坊的住戶，共有一千餘戶，居住的大多是匠人，分南北兩坊，南坊打盔甲，北坊鑄刀兵。
據《武經總要》記載，這些匠人共分五十一作，每一作負責一類產品，如鐵甲作、皮甲作、馬甲作、刀槍作、棍棒作等。
另有弓弩院，專事生產遠程武器，比如三弓床弩、大合蟬弩、郖子弩等，還有攻城用的砲車等器械。
鐵甲作匠頭韓斌，成家已近七年，娘子是災年時救濟的災民，二人婚後雖無子嗣，卻也一直相敬如賓。
韓家祖輩世居於此，素以樂善好施、友睦四鄰為名。
如今突遭橫禍，街坊鄰居都自發來幫忙。
簡易靈堂內，老二韓琦握著短刀，悲憤道：「大哥，都打聽過了，昨天嫂嫂失蹤時，富安那廝曾在附近出沒，還裝扮成了一個道士。」
老三韓文擺弄著一副手弩，陰沉道：「定是高坎那撮鳥，東京城誰不知道，此人最喜……」
韓文話沒說完便哽咽起來，他年方十八，自幼喪母，可以說是被嫂嫂拉扯大的。
韓斌面無表情的燒著紙錢，並未作聲，而是抬頭看了一眼老父親。
他爹名為韓倉，年輕時不甘做個鐵匠，曾在西軍廝混過幾年，和西夏鐵鷂子打過交道，膽量見識都異於常人。
韓蒼擦拭著一桿長槍，說道：「再等等，先把秀榮發送走，到時候咱爺四個沒了後顧之憂，定要那雜碎嘗嘗韓家的手段。」
韓斌看了一眼兩個弟弟，點頭道：「聽爹的。」
爺四個已經做好了毀家復仇的打算，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他們不想窩囊一輩子。
……
章杉這邊，待李四前往興國坊之後，又讓王五去菜園外把守。
他獨自一人坐在房中，小心翼翼的取出易燃之物，以及剛買的瓦罐和瓷瓶。
先把焰硝裝進瓷瓶，接著用綢布堵在瓶口，最後把瓷瓶放在瓦罐中間，四周空隙用松脂填滿。
如此，一個易燃易爆的神器就做好了。
李四沒買到硫磺，讓章杉有些遺憾，要不然搞點黑火藥，給東京貴人們聽個響也不錯。
當今的大宋，煙花爆竹並不是稀罕物件，御街就有專賣此類物什的店鋪。
有些民間匠人，還會在火藥中加入各種金屬粉末，以圖燃放時有五彩斑斕的效果。
相比民間高手思維散發，禁軍的匠人路子更野。
他們把砒霜、巴豆、竹茹、黃丹等中藥材，一股腦的添加進火藥里，再輔以鐵釘鐵鉚等物件，做到了法術和物理雙重傷害。
硝焰、硫磺這些物什價格不菲，質量卻一言難盡
除了軍隊，此類東西最大的買家，反而是宮內。
每逢佳節或帝后妃嬪的壽辰，總要痛快燃放一番，供全城百姓觀看，主打一個與民同樂。
臨近天黑，章杉完成工作，他把這些瓦罐小心放好，囑咐王五寸步不離的看管。
隨後他來到金順坊，邀請林娘子一家上街遊玩，沿路買了一堆零碎物件，幾人有說有笑的，直奔相國寺菜園而去。
高衙內在殿帥府苦苦等待，盯梢的心腹輪流過來匯報。
聽到林娘子已經去了菜園，富安主動請纓：「只差臨門一腳，小人過去盯著，若能事成，衙內等我親自來報，莫要擅自出府。」
聯想到上次在陸謙家裡，自己被嚇的差點昏死。高衙內便忙不迭的點頭：「按你說的行事，一定要確定林娘子全家都被迷倒，再讓小爺受驚，我就打斷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