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自古逃跑都是男女結伴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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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渲染的特別好看,不遠處燃起的篝火噼里啪啦散發著吵鬧的溫暖,漸起的晚風也很溫柔,這大概是是一個很適合談心的氛圍。

  蘇朗在等待黎白薇的回答,可黎白薇先扎了一塊牛排,隨後才漫不經心道,「你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

  這是一個既不肯定又不否定的回答,不過蘇朗明白有時回答本身就是一種肯定,所以他很認真,「白薇姐,還記得你帶我去看畫展,告訴過我在美學裡面有一種處理手法叫做『留白』,要學會通過畫家沒有畫出來的東西去聯想畫家想要表達的情感。」

  「嗯。」黎白薇輕輕頷首,不知道蘇朗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蘇朗將目光看向遠方,似乎是不太重視黎白薇的反應,可語氣卻輕輕柔柔地,「以前白薇姐喜歡春天,現在喜歡冬天,可一個那麼曾經那麼喜歡生動的人怎麼會愛上枯寂的冬天,更是喜歡上一個人呆在房間?

  公交站牌下,我問白薇姐看著紅綠燈在想什麼,白薇姐說覺得它很孤獨。即使我不懂白薇姐的心,但也知道歌以詠志,借物喻情,我們看到什麼就是自己在想什麼。

  雨後散步,我問白薇姐未來伴侶的標準,白薇姐說想要一個能傾訴和溝通的人。書上寫愛一個什麼樣人往往就是來自內心的投射,白薇姐想找這樣的一個伴侶,大概就是在現在的生活中沒有一個可以好好說話的人。

  還有那天在便利店,透過玻璃,我看到白薇姐眼中很明顯的孤寂......」

  「前面三點還說的像模像樣,有幾分道理,最後一條純屬個人臆想。」黎白薇用玩笑掩飾著被人看穿的慌亂,「蘇朗,你不去當偵探真是屈才了,觀察能力很豐富哦。」

  「不,是白薇姐信任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其實隔著一個宇宙那麼遠,如果我們想偽裝,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你的內心,即使面對面。」說到這,蘇朗聲音忽地低沉了幾分,「那麼,白薇姐願不願意更信任我一些,把你為什麼會變的這麼孤獨告訴我?」

  這一刻,時間好像靜止。這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好像比求婚的誓言來的更懇切,更莊重。

  黎白薇有些不敢看蘇朗的眼睛,她沉默了下,低下頭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扒拉著牛排,就在蘇朗想要放棄的時候,黎白薇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的情況你也知道,三年前我爸爸生病我因為不放心辭職回了蓉城,於是在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剛開始也不錯,畢竟是熟悉的環境,爸爸媽媽也在身邊。但最近這一年多,可能是因為臨近三十歲對未來的焦慮;可能是每天機械地工作沒有成就感;可能是還孤身一人......在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常常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覺得自己過的很糟糕,找不到生活的意義。

  這城市很大,通訊錄上有那麼多人,但這些煩悶又不知道找誰去說。

  所以我有時會覺得這城市就像一座囚籠,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但又不知道逃往哪裡。」

  空氣里靜悄悄的,蘇朗並沒有馬上說話,因為在他心中黎白薇一直是一個內心力量很強大的人,他從沒想過黎白薇內心會這麼煎熬。

  這讓他有些自責,如果他能早一些找黎白薇,會不會黎白薇就會好一些?

  蘇朗的沉默落在黎白薇眼中,無疑是另外一種信號,她顧不得整理自己湧現出來的失落,連忙道,「其實我也知道我自己有些矯情,我有車有房,有穩定的編制工作,生活其實已經過的很好。但你也知道,有時候人就是會胡思亂想,琢磨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當然是假話,而這也是黎白薇覺得孤獨的原因。當她向父母傾訴自己的焦慮和不快樂,父母的反應就是覺得她想太多,家裡條件不錯,自己也有穩定的工作,這樣還不行嗎?

  跟朋友傾訴?因為她在魔都讀大學和工作的緣故,很多朋友都不在本地,最重要的是隨著很多人組建家庭,已經漸行漸遠。而單位認識的人,因為是體制內的出版社,內部人際關係其實比較複雜,不可能太交心。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願意將自己的負面情況分享給朋友,增加朋友的負擔。當然,也怕失望。畢竟當你向對方敞開自己的心,其實潛意識就是想要得到回應。

  所以今天和蘇朗聊這些,對於黎白薇來說是一種破例。

  雖然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雖然有些失落,可黎白薇還是很感恩。

  這個時候她如何不明白,今天的鮮花和露營,都是因為蘇朗猜測她心情不好,特意準備的。


  人這一輩子很難遇到完全契合的人,即使是愛人,也不可能做到你心印我心,更何況是朋友呢?蘇朗已經很好了。

  「不過最近我已經好多了。」黎白薇用玩笑的語氣開口,「我開始發現生活中的美好,Trying to better,所以最近特別喜歡看窗外,看著過往的車輛,閃爍的燈光,會覺得特別美好,內心也會變得很平靜。」

  其實人和人之間,很玄妙,無論是愛上對方,還是成為朋友,就是那麼一瞬間。

  關鍵就在於對方向你敞開心門的那一瞬間,你是否能抓住。

  而很多人,把這一瞬間叫做『緣』。

  「白薇姐。」

  「嗯。」

  黎白薇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從蘇朗眼睛中看到一閃而逝的晶瑩,這個發現讓她一怔,荒蕪的內心忽然有一種什麼東西在破殼而出。

  「如果你想要逃離現在的生活,記得叫上我。」

  「啊?」

  「你不知道嗎,自古逃跑都是男女結伴才有意思。」

  天上的月光很明亮,更別說近在咫尺的篝火,所以蘇朗眼中的真摯看的很真切。

  這一刻,黎白薇忽然知道荒蕪內心破土而出的是什麼:是月亮,一輪照亮她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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