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無非一念救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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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義。」

  程昱文笑夠了,緩緩平復下來,轉頭看程昌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只叫了他的名字,再未多說一個字。

  「少爺,您放心。」程昌義正色,低聲而鄭重。

  程昱文勾了勾嘴角:「放輕鬆點,沒你想的那麼誇張。」

  回到房間,他讓程昌義叫酒店送餐,自己先給五叔打電話。下午直接把人甩開了,哪怕和司機打過招呼,這會兒再通個話也是應當的。

  打完電話,他再次回想著剛才的事,激動稍減,反而生出一種恍惚的感覺。

  其實,剛穿過來的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後,他也不是……

  不是沒有過埋頭當鴕鳥的心。

  有這樣的家世背景,只要屏蔽掉現代時祖輩的艱苦記憶,管住眼睛不亂看,管住耳朵不亂聽,別管外面誰打誰,亂成什麼樣子,死多少人,總歸少不了他的那份富貴!

  就算十幾二十年後,他那舅舅轉進小島,他別管是跟著走,還是出國,依舊能夠安享榮華。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他既沒有經天緯地的曠世之才,又沒有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之心,一個沒經歷過半點波折的富二代,現代那麼好的條件下都沒心氣折騰什麼,這會兒就不必勉強自己了吧。

  就算是穿越者又怎麼樣呢?誰規定的,穿越者一定要做點什麼大事?

  他又不是想干擾歷史逆反天罡阻礙紅黨,乾脆當他就是原身,從來沒有穿越這回事不行嗎?

  這年頭,敗家的二代那麼多,再多他一個混吃等死的又能怎樣?

  渾渾噩噩趴在床上養傷的時候,他幾乎都要完全說服自己了。可……

  當他傷勢好轉,頭一次踏出那個臨時租住的小院,他就再也沒辦法自我哄騙。

  那天清晨,他緩步走街道上,以自己的眼睛而非從原主記憶中切實去觀察這個民國二十年。

  一個穿得破舊補丁衣服的人,拉著一輛平板車從他身邊經過,在前方轉角處停下。他嘴裡咬著一根煙,目的明確地將手伸進雜物堆里,拖出了……

  一個孩子!

  一個在夜間凍餓而死已經僵硬的孩子!

  那人熟練地將孩子身上最後一點殘破的布料剝掉,將屍體丟在板車上。

  在程昱文以往的生活環境中,骨瘦嶙峋、皮包骨之類的形容詞,只會和某幾任身高170體重剛過百還不時抱怨自己又吃胖了的女朋友說,還多半是在床上……

  這是他頭一次真實面對具象化的苦難。

  他也曾在網上看過非洲戰亂地帶的很多照片,但,也許是隔著時間與空間,一個畫面所能承載的太過單薄,又或者是因為狹隘的民族觀念,總之,這種衝擊,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再偉大的文學家,用再深刻辛辣的筆法,形象生動的修辭,都無法描述出那種血肉乃至思想被生生撕裂的痛!

  無非一念救蒼生……

  那個瞬間,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句。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和那樣的人物產生共鳴……對一個胸無大志的富二代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笑話!

  是笑話嗎?

  那天,他跟著那輛在街頭收屍的板車,走了很久,目不斜視地看著。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有辦法閉上眼睛了。

  要怎麼做?

  自1851年起,歷史給了太平天國十四年;

  從洋務運動到新政,歷史給了清政府五十年;

  1912年,辛亥革命成果被竊,歷史給了北洋政府十七年;

  從北伐勝利,到1949,是二十二年。如果從1894年孫先生創立興中會,到辛亥革命後1912年合併興中會、同盟會諸黨,到1919年正式確立,再到1924年聯俄容紅政策正式確立,這麼一路算下來,足足有五十六年;

  從紅黨成立,到全國解放,一共二十九年,還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時間被打壓圍剿……

  歷史已經證明了,只有紅黨才能拯救這個國家,拯救這片土地上飽受苦難的人民。

  他該怎麼做,根本無需猶疑。

  況且,他這麼做,其實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有這個身份在,再不濟也不會因為通紅丟了命。

  以程家的底蘊和他所牽繫的這份關係,就算通紅,還能少了他的享受?

  哪怕解放後,怕受這個身份的影響,要離開,又能怎樣呢?反正就算他什麼都不做,來日舅舅虎踞4V,他也一樣得走啊!別管走到哪兒,保證錦衣玉食也沒什麼問題。

  更何況,身份高到他這個程度,又確實有過重大貢獻,上城門樓子上站一站都有可能,哪兒就會隨隨便便受衝擊了?

  真到那時候,擔心舅舅派人來暗殺他的概率還更高一點呢。

  按照馬斯洛五層需求的理論來說,他這應當算是第五層,自我實現?

  就算從純粹的利益角度講,以無關緊要的小代價,換取自己心安理得,也是再合適不過的買賣了,不是嗎?

  程昱文站在陽台,望著窗外燈火耀目,無聲地笑了笑,將思緒轉回當前。

  也不知道,巡捕房那邊後來審問的結果如何了。他離開的時候,直接抽走了那人的供詞。因為沒有這份原版的供詞,他就算大費口舌去解釋,也很難真正取信。

  這麼做確實是冒了點風險,不過,很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侯凱會把這事抹平的,不管他心裡究竟怎麼想。

  他也確實需要從侯凱抹平這件事的手段和後續的反應中,去觀察他的真實態度,以考量決定今後要怎麼來對待他。

  現在,只需要耐心等著他上門就行了。

  早上出發的時候,實在沒想到,這一天會發生這麼多事。算起來,短短不到十個小時,困擾他的憂慮便解決了大半。

  心中一輕,深沉的疲倦如潮水般襲來。

  他強撐著吃了點東西,便直接上床休息。一眠無夢,再次醒來,睜開艱澀的睡眼,卻見天色昏沉,難以分辨是黎明還是黃昏。

  守在床邊的程昌義察覺動靜,探頭過來,正好與他對視,遍布血絲的眼中充滿了驚喜:

  「少爺,你可算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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