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一場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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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0章 一場富貴

  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的辦公區異常安靜,一間寫著特別行動隊的房間裡,四五個特務正在翻閱檔案。

  按照高斌的命令,城外所有重要機關的工作人員都要接受背景審查,而資料審讀是其中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工作。

  於是大量文件被送到了特務科,這裡面不止有人員檔案,還有這些人的日常表現,甚至是監聽、監視記錄以及親友檔案。

  在東北,日本人和偽滿的監控無處不在,哪怕是為他們賣命的漢奸,一樣不被信任。

  這幾個特務在審查別人,或許隔壁就有人在審查他們,這種高度不信任的統治手段,暴露了偽滿的心虛和色厲內荏。

  匯集了多個部門的資料後,審查辦公室被一摞摞文件塞得滿滿當當,不時有人撤走舊文件,再從半人高的文件堆上取出新的文件放在桌上。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負責審核的漢奸停止翻動檔案,走到靠近窗戶的桌子前,將手裡的檔案遞給桌後的中年人。

  「周股長,我認為此人需要深入調查。」

  此人口中的周股長拿起檔案,抬頭疑惑道:「哪裡有可疑?」

  「目標是協和會的幹事,但他在跟朋友的電話交談中說過反滿抗日言論,您看,記錄在這。」那人手指著某段監聽記錄。

  周股長目光輕移,看到了這麼一句話:月末的糧食供給又減少了,這日子越來越難了。

  匯報之人笑著說道:「他這是對陛下和帝國不滿,像這種人就該抓到警察廳好好地審一審。」

  周股長也笑了,手指在檔案上輕輕敲了幾下,同意了對方的意見:「那就查查吧,不過要注意方式,畢竟是協和會的人嘛。」

  協和會隸屬於關東軍,會員多是日滿軍政要員及地方豪紳,主要的任務是鎮壓抗日力量,在偽滿很有影響力。

  匯報之人不以為意,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協和會的勢力大,但要看跟誰比。

  跟普通警察比,那些人確實稱的上手眼通天,要是跟特務科比,協和會還沒有說不的本錢。

  周股長看著對方回到座位,目光掃過其它幾人,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恰巧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平頭男子。

  「老周,晚上去馬迭爾喝兩杯?」平頭男子摘下皮手套,將胳膊搭在文件堆上隨口問道。

  「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的脾氣。」周股長面露無奈,目光掠過平頭男子無意掀開的檔案內頁。

  蘇啟文。

  第三飛行隊飛行員。

  親屬蘇啟武,死亡,死亡原因.

  周股長的聲音頓了頓,出聲詢問:「你來是不是要傳達高科長的新命令?」

  正準備低頭的平頭男子聞聲看了看左右,確定其他人都在幹活,當即靠近周股長小聲透露。

  「沒有新命令,高科長還在城外搜查反日分子,我看這事懸,軍統又不是傻子,行了,你沒空我就走了,你家那位可不好惹。」

  調侃了一句,平頭男子轉身離開,周股長用餘光觀察屋內,發現沒人注意到自己,便迅速將蘇啟文的檔案夾在了幾份檔案當中回到座位坐下。

  晚上,老資格特務自覺下班,房間裡只剩下一個新人在埋頭苦幹。

  周股長戴上手套,拎著公文包往外走,路過新人身邊時停下出言關心道:「早點回去吧,工作是做不完的。」

  說話時,他用身體擋住新人的視線,將藏在公文包後方的蘇啟文檔案扔到了已經審讀完畢的文件堆里。

  「謝謝股長。」新人感動不已,目送和藹的周股長走出辦公室。

  霍爾瓦特大街。

  昏黃的路燈照亮了路面和積雪,駕駛位上的周股長瞥了瞥後視鏡,腦中回想著蘇啟文資料中的信息點。

  城郊,王崗機場,第三飛行隊,兄長死在日本人手裡。

  如果高斌的推測沒錯,確實有軍統鼴鼠藏身在城外重要機關的話,那麼蘇啟文的嫌疑很大。

  正因為如此,周股長才會冒險調換檔案保護蘇啟文,這麼做有些衝動,但值得。

  無論蘇啟文是什麼人,只要是抗日的,只要是愛國的,他就有必要保護對方,哪怕這一切都源自他的猜測。


  轎車駛進小巷融入了黑暗之中,夜幕下的哈爾濱燈光璀璨,熱鬧非凡,第三飛行隊駐地卻一片寂靜,一隊隊日本士兵扛著三八大蓋遊走在王崗機場周圍。

  飛行員宿舍內,蘇啟文還不知道自己差點暴露,情報行動就是這樣,計劃的再好也會出現意外。

  躺在硬板床上,看著黑漆漆的房頂,他的耳邊響起了其他飛行員的議論聲。

  「都聽說了吧,日本人將咱們的檔案拿走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該抓人了。」

  「抓人?他們憑什麼抓人!」

  「是啊,我們都成漢奸了,日本人還想怎麼樣。」

  議論聲中充斥著牢騷和埋怨,這些飛行員在第三飛行隊純粹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根本不信日蟎共榮之類的鬼話。

  即使是被逼著升空,也是能偷懶就偷懶,甚至故意幫助抗日隊伍隱藏行蹤,日本人來問就說反日分子已經遁入密林,偵查視野不佳云云。

  飛行員們之所以有這種表現,除了他們接受過高等教育,明白國家和民族的概念之外,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壓迫太甚。

  比如日本教官動不動就體罰偽滿飛行員,而且是沒有任何理由的懲罰,胳膊粗的木棍子打在身上,那滋味著實不好受。

  蘇啟文聽到自己的檔案被調走,瞬間一驚,內心不可避免地慌亂了片刻,但他很快恢復鎮定,掏出幾張鈔票遞給隔壁床鋪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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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明天你去集市時幫我買只燒雞,要陳記飯館的,你跟老闆提我的名字,他知道我的口味。」

  「恩吶,保管你回來就吃上。」老李答應的痛快,收好錢後又跟旁邊的人聊了起來,一看就是個健談的人。

  蘇啟文鬆了口氣,那位陳先生說過,如果有緊急情況,可以讓人去陳記飯館報信。

  報信的方式也很巧妙,不用寫字,更不用傳話,只要買只燒雞就行,這代表他有危險,這種隱蔽的特工接頭手段對蘇啟文而言是種新奇的體驗。

  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和緊張,蘇啟文慢慢進入夢鄉,直到第二天一早被響亮的起床號叫醒。

  偽滿軍隊的內部勤務一切照搬日軍陸軍,按照日軍1940年頒發的《步兵操典》,如起床、熄燈、點名、開飯等非作戰號令都有軍號傳遞。

  起床,訓練,吃早餐,飯後蘇啟文換上飛行服來到機庫,圍著一架中島Ki-27式甲型戰鬥機轉了幾圈。

  Ki-27式戰鬥機是日本陸軍在三十年代研究生產的一種單翼飛機,由於急於投入戰爭,本身缺陷較多,這架飛機更是在與民國空軍的戰鬥中嚴重受損,若非如此,日本人也捨不得交給偽滿空軍使用。

  蘇啟文檢查完機身和主要部件,在地勤的幫助下進入座艙,經過一套嚴格的檢查程序後,他隔著玻璃對外面的日本指導官和教官揮揮手。

  趁著這個機會,他快速看了看機場盡頭的一片區域,那裡停著六架綠色塗裝的飛機,周圍圍著一層鐵絲網。

  停機坪上,留著仁丹胡的教導官詢問了教官的意見,見對方不反對,便向塔台發出了允許起飛的命令。

  在第三飛行隊,偽滿飛行員沒有任何自由,所有飛行活動必須得到日本人的批准,監視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跑道上,Ki-27式戰鬥機越開越快,蘇啟文一拉操縱杆,熟練地駕駛飛機沖入空中,隨後利用經驗和地面參照物朝著預定空域飛去。

  三道溝子。

  一眾「地翻天」綹子趴在路邊的林子裡,眼睛緊緊盯著外面的泥路,路上偶爾路過幾輛卡車和牛車,將本就泥濘的路面壓得更加難行。

  等了許久,鎮三江用駁殼槍的槍管蹭了蹭腦袋,轉頭詢問頭戴白色海龍帽子的瑞麟。

  「瑞麟兄弟,你是從哪打聽到的金礦運輸路線,咱們弟兄以前也打過三道溝子金礦的主意,可惜沒成。」

  鎮三江似乎只是好奇,可那雙冒著賊光的眼睛騙不了人,他這是盯上了瑞麟的消息渠道,也是,明明可以獨吞的好處,為什麼要分給其他人。

  瑞麟淡淡看了鎮三江一眼,不慌不忙道:「大當家的,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有些事您不必多問,這只是第一次合作,只要您有發財的膽量,別說金礦,就是鬼子銀行的建造圖紙,我也能找來。」

  這句話透露了很多信息,瑞麟直接明示鎮三江,自己是有後台的人,至於是哪個後台,那就讓對方猜去吧。

  鎮三江的表情少了幾分貪婪,多了一絲諂媚和熱切,有了可靠的消息渠道,他的好日子終於要來了,誰都不能擋他的財路,國府不行,日本人也不行。

  瑞麟微笑回應,心裡升起些許擔憂,軍統的消息好靈通,這對聯合抗日是好事,但將來呢,他們有能力對付這樣的敵人嗎,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忽的,前去打探消息的探子連滾帶爬地跑到鎮三江面前:「大當家的,點子(目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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