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
天空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我卻並未感到絲絲涼意。
我拍拍發昏的腦袋,雙手「撐」地,坐了起來,看向地面,一灘殷紅,雨滴落下,濺起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哦,我還看到了我自己,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面容猙獰。
我,我怎麼了,心裡猛的一緊,險些暈倒。
我一邊努力安慰著自己,一邊伸手摸向我的臉,事與願違,手沒有碰到實物,徑直穿了過去。
我死了?
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我閉上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掐得我大叫起來,睜開了眼。一切都沒有變,我真的死了,這,這是事實。
害……那個叔叔太可惡了,把我殺了,竟然也沒讓我上天堂,現在我連媽媽都見不到了。
一想到見不到媽媽,我開始有些害怕。
這種害怕就像一個人掉進沼澤,沒有任何獲救的機會,只能看著深褐色的泥漸漸沒過膝蓋,腰,再是胸,最後到頭的無力感和孤獨感,以及肌膚與潮濕又黏黏糊糊的泥粘在一起的不適的恐懼感。
我努力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但沒有用,這種孤獨和無力感越來越強烈,我真的要崩潰了。
於是,我開始回憶我的一生。
人在孤獨,無力,崩潰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回憶過往。可能是尋找曾經的輝煌,也可能是尋找一些溫暖的畫面。
我出生於一個單親家庭。父親是一個酒鬼,在我出生前的一個雨夜喝醉後被大卡車撞死了。聽人說,碎成渣沫,連骨頭都拼不齊。
母親一人將我拉扯長大。
母親是個很堅強的人,整個人的氣質就有點像那種職業女強人,她那兩隻眼睛所迸射出的眼神,仿佛能擊碎世間一切困難和障礙。
而我這一生只看母親哭過一次,那年我八歲。
也是一個雨夜,母親在醫院值夜班。
我獨自在家中,窗外風聲怒號,雨點被狂風拍在窗上,「啪嗒啪嗒」地敲打著我的心。
風聲,雨聲淹沒了其他所有聲音,窗外漆黑的夜就像站在巨人的舌頭上看他深不見底的喉嚨,仿佛要將一切光明吞噬。
我很害怕,忐忑猶豫許久。我穿上外套,雨衣,拿著鑰匙,手電出門了。
風很大,吹的我幾乎邁不開腿。濕漉漉的雨衣緊貼在身上,黏稠的感覺非常難受。雨點砸在臉上,身上也是火辣辣的痛。手電的光柱被雨幕打散了,可見度不超過10米。
走了許久,我終於看到「人民醫院」招牌的那一團紅。
最後一個路口了,我在馬路這邊,醫院就在馬路那邊。
紅綠燈大概是被雨淋壞了,那天並沒有亮起。
馬路很寬,我站在這邊望了許久,無車,無人經過。
又過了許久,我才下定決心,邁開腿。
我只想快點穿過馬路,快點走入光明,快點躲進媽媽溫暖的懷抱。
然而剛剛走過雙黃線,意外就發生了。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砰」我的感知陷入無限黑暗,潛意識卻依然清醒著。
墜落,墜落,無盡的墜落,我上方是無盡的黑暗,轉過頭也是無盡的黑暗。
黑,好黑,那我睜著眼,又有什麼意義呢?
終是撐不住了,我的潛意識也陷入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一聲聲小聲的抽泣。是真,是幻?我不知道,只覺得眼前一點點變得明亮。
我感覺到一隻手輕撫著我的臉頰,是誰呢?
我努力試著睜開眼睛,失敗了,又失敗了……終於在第n次努力下,我成功地睜開了眼。眼前的燈光有些刺眼,我微微偏頭,看到了媽媽。媽媽滿臉淚痕,鼻頭髮紅,眼睛微腫。
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張病歷單上,那長長的字符,骨折,破裂,損傷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我的智力永遠停留在了8歲。
那輛撞我的車和人最後也沒有被找到,趁著雨幕消失在了城市的黑夜中。
那天后,母親辭去醫院的工作,賣掉房子,買下了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小飯店,和一個非常簡陋破爛的小單元戶——就在小吃店後面。
母親曾經是外科主任,現在卻只是一個穿著圍裙,在油煙中進進出出的小飯店老闆娘。
但哪怕生活的落差如此巨大,我從未看到她抱怨過,流淚過,或許也只是她不想讓我看到罷了。
5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幾乎相同的作息,平平淡淡,卻也是一種幸福。
直到今天,還是昨天?反正就是我死的這天傍晚。
母親照常收拾好店鋪,關門,只是有一點不同,母親該去買藥了。
之前母親都是帶我出去買藥,母親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但現在母親說我長大了,13歲,都快14歲了,要學著能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裡。
母親再三叮囑、安慰我後,將門鎖好,出門了。
十分鐘過去了,我看著牆上的鐘,看著一點點挪移著的分針,再等等吧,媽媽不會這麼快回來的。
二十分鐘過去了,母親還是沒有回來。咦?照理說母親不會這麼久不回,醫院離家也不遠,之前媽媽帶我去買藥,15分鐘就回來了。唉,再等等,再等等,可能是媽媽給我去買糖了呢。
已經三十分鐘了,我看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它每轉一圈,我的心情就不由得更焦躁一分。同時,一種恐懼漸漸包裹了全身。
「咚咚咚」,突然的一陣敲門,嚇得我一個趔趄,我趕緊去開門,激動的打開門,但門口站的並不是媽媽,而是一個陌生的叔叔。
我有些警覺,將門關上了一些,身體也往門後縮了縮。「叔叔,你找誰,我,我媽不在家。」
那個叔叔詭異的笑了笑,笑得我心裡有點發毛。但他立馬就用溫柔的聲音說道:「小朋友,你是秦桐吧(我點點頭)。我是你媽媽在醫院做外科主任時的同事,你媽媽有點累,先去天堂了,她讓我來接你。」
「天堂?天堂是什麼?」
叔叔像是放心的嘆了口氣,道:「桐桐,這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總之,你媽媽想見你,你快點穿好衣服跟我來。」
我走進房間,穿好衣服,將手機放在貼身的口袋裡(媽媽叮囑過我,每次出門必須帶),跟叔叔走了。
我上了他的車,穿過一條條街道,馬路。從人來人往,車流不息到空無一人,從日薄西山的傍晚,到滿天繁星的夜晚。看著自己離城市與越來越遠,離人民醫院越來越遠,我不禁有些害怕。
直到,他將車停在一條小巷子裡。陰冷,潮濕,腐爛,昏暗,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這就是天堂嗎?母親呢?母親怎麼回來這種骯髒,又遠離市中心的地方呢?我感到奇怪,也開始懷疑那個男人的話的真實性。
然後,記憶中斷,我死了。
天空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我卻並未感到絲絲涼意。
我拍拍發昏的腦袋,雙手「撐」地,坐了起來,看向地面,一灘殷紅,雨滴落下,濺起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哦,我還看到了我自己,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面容猙獰。
我,我怎麼了,心裡猛的一緊,險些暈倒。
我一邊努力安慰著自己,一邊伸手摸向我的臉,事與願違,手沒有碰到實物,徑直穿了過去。
我死了?
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我閉上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掐得我大叫起來,睜開了眼。一切都沒有變,我真的死了,這,這是事實。
害……那個叔叔太可惡了,把我殺了,竟然也沒讓我上天堂,現在我連媽媽都見不到了。
一想到見不到媽媽,我開始有些害怕。
這種害怕就像一個人掉進沼澤,沒有任何獲救的機會,只能看著深褐色的泥漸漸沒過膝蓋,腰,再是胸,最後到頭的無力感和孤獨感,以及肌膚與潮濕又黏黏糊糊的泥粘在一起的不適的恐懼感。
我努力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但沒有用,這種孤獨和無力感越來越強烈,我真的要崩潰了。
於是,我開始回憶我的一生。
人在孤獨,無力,崩潰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回憶過往。可能是尋找曾經的輝煌,也可能是尋找一些溫暖的畫面。
我出生於一個單親家庭。父親是一個酒鬼,在我出生前的一個雨夜喝醉後被大卡車撞死了。聽人說,碎成渣沫,連骨頭都拼不齊。
母親一人將我拉扯長大。
母親是個很堅強的人,整個人的氣質就有點像那種職業女強人,她那兩隻眼睛所迸射出的眼神,仿佛能擊碎世間一切困難和障礙。
而我這一生只看母親哭過一次,那年我八歲。
也是一個雨夜,母親在醫院值夜班。
我獨自在家中,窗外風聲怒號,雨點被狂風拍在窗上,「啪嗒啪嗒」地敲打著我的心。
風聲,雨聲淹沒了其他所有聲音,窗外漆黑的夜就像站在巨人的舌頭上看他深不見底的喉嚨,仿佛要將一切光明吞噬。
我很害怕,忐忑猶豫許久。我穿上外套,雨衣,拿著鑰匙,手電出門了。
風很大,吹的我幾乎邁不開腿。濕漉漉的雨衣緊貼在身上,黏稠的感覺非常難受。雨點砸在臉上,身上也是火辣辣的痛。手電的光柱被雨幕打散了,可見度不超過10米。
走了許久,我終於看到「人民醫院」招牌的那一團紅。
最後一個路口了,我在馬路這邊,醫院就在馬路那邊。
紅綠燈大概是被雨淋壞了,那天並沒有亮起。
馬路很寬,我站在這邊望了許久,無車,無人經過。
又過了許久,我才下定決心,邁開腿。
我只想快點穿過馬路,快點走入光明,快點躲進媽媽溫暖的懷抱。
然而剛剛走過雙黃線,意外就發生了。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砰」我的感知陷入無限黑暗,潛意識卻依然清醒著。
墜落,墜落,無盡的墜落,我上方是無盡的黑暗,轉過頭也是無盡的黑暗。
黑,好黑,那我睜著眼,又有什麼意義呢?
終是撐不住了,我的潛意識也陷入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一聲聲小聲的抽泣。是真,是幻?我不知道,只覺得眼前一點點變得明亮。
我感覺到一隻手輕撫著我的臉頰,是誰呢?
我努力試著睜開眼睛,失敗了,又失敗了……終於在第n次努力下,我成功地睜開了眼。眼前的燈光有些刺眼,我微微偏頭,看到了媽媽。媽媽滿臉淚痕,鼻頭髮紅,眼睛微腫。
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張病歷單上,那長長的字符,骨折,破裂,損傷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我的智力永遠停留在了8歲。
那輛撞我的車和人最後也沒有被找到,趁著雨幕消失在了城市的黑夜中。
那天后,母親辭去醫院的工作,賣掉房子,買下了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小飯店,和一個非常簡陋破爛的小單元戶——就在小吃店後面。
母親曾經是外科主任,現在卻只是一個穿著圍裙,在油煙中進進出出的小飯店老闆娘。
但哪怕生活的落差如此巨大,我從未看到她抱怨過,流淚過,或許也只是她不想讓我看到罷了。
5年如一日,每天都是幾乎相同的作息,平平淡淡,卻也是一種幸福。
直到今天,還是昨天?反正就是我死的這天傍晚。
母親照常收拾好店鋪,關門,只是有一點不同,母親該去買藥了。
之前母親都是帶我出去買藥,母親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但現在母親說我長大了,13歲,都快14歲了,要學著能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裡。
母親再三叮囑、安慰我後,將門鎖好,出門了。
十分鐘過去了,我看著牆上的鐘,看著一點點挪移著的分針,再等等吧,媽媽不會這麼快回來的。
二十分鐘過去了,母親還是沒有回來。咦?照理說母親不會這麼久不回,醫院離家也不遠,之前媽媽帶我去買藥,15分鐘就回來了。唉,再等等,再等等,可能是媽媽給我去買糖了呢。
已經三十分鐘了,我看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它每轉一圈,我的心情就不由得更焦躁一分。同時,一種恐懼漸漸包裹了全身。
「咚咚咚」,突然的一陣敲門,嚇得我一個趔趄,我趕緊去開門,激動的打開門,但門口站的並不是媽媽,而是一個陌生的叔叔。
我有些警覺,將門關上了一些,身體也往門後縮了縮。「叔叔,你找誰,我,我媽不在家。」
那個叔叔詭異的笑了笑,笑得我心裡有點發毛。但他立馬就用溫柔的聲音說道:「小朋友,你是秦桐吧(我點點頭)。我是你媽媽在醫院做外科主任時的同事,你媽媽有點累,先去天堂了,她讓我來接你。」
「天堂?天堂是什麼?」
叔叔像是放心的嘆了口氣,道:「桐桐,這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總之,你媽媽想見你,你快點穿好衣服跟我來。」
我走進房間,穿好衣服,將手機放在貼身的口袋裡(媽媽叮囑過我,每次出門必須帶),跟叔叔走了。
我上了他的車,穿過一條條街道,馬路。從人來人往,車流不息到空無一人,從日薄西山的傍晚,到滿天繁星的夜晚。看著自己離城市與越來越遠,離人民醫院越來越遠,我不禁有些害怕。
直到,他將車停在一條小巷子裡。陰冷,潮濕,腐爛,昏暗,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這就是天堂嗎?母親呢?母親怎麼回來這種骯髒,又遠離市中心的地方呢?我感到奇怪,也開始懷疑那個男人的話的真實性。
然後,記憶中斷,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