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乞兒
十日後。
「我想去大齊軍隊。」
王羈鳥不喜言辭，一開口便是石破天驚。
王舊林扒拉著碗裡的米粒，對大哥有這種想法不覺意外。
但王池魚卻坐不住了，騰得一下站起，猶豫了片刻，還是無奈坐下。
大哥的語氣聽起來像商量，實則沒有一點迴旋餘地，他怕是早便做好決定了。
吃乾淨碗裡的最後一粒米，王舊林突然開口道：
「參軍可以，先按爹的遺命留嗣。」
他指的是王子游的日誌，後者本想於年前擇一黃道吉日，為王羈鳥舉辦包辦婚姻，好為王家傳宗接代。
王羈鳥皺起了眉頭：
「家裡的錢財換不了靈石，外派的任務憑你我修為根本做不了，城內的洞府雖說靈力充裕，卻對三層的突破坎毫無幫助，不參軍換些破境丹，要我們永遠卡在這煉精三層不成？」
這些日子幾人在城中了解了些修行常識，例如靈石是通用貨幣，修行每三層便有一坎，靈氣越充沛的地方越便於修煉，丹藥可加快修行進度。
王舊林並非不想讓大哥參軍，他同樣知道家裡想要發展起來，這靈石必不可少，可他同樣不想妹妹傷心！
「爹說過，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你要反駁，找爹去。」
王舊林同樣無奈，小妹剛從淵兒離去中恢復過來，現在大哥又來一句他要參軍，這支離破碎的，哪還有一點家的模樣？
最起碼，大哥留個子嗣，也算給家裡留個念想。
王羈鳥辯不過他，也確實父命難違，只能長嘆一聲走出家去。
王池魚看著大哥遠去的背影，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兄弟們各奔東西，原先幸福的小家轉瞬即逝。
可她同樣不想阻礙家裡的發展，她背負的姓氏，是父親的王，她有義務讓這姓氏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二哥，是不是你也會跟大哥一樣，離了家去，留我一人孤苦伶仃。」
王池魚想不明白，淚眼婆娑地看向王舊林。
「二哥哪也不去，就在家裡，娶妻生子也在家裡，哪也不去。」
「可我長大了，是不是也要離家嫁人?」
「爹吩咐過了，你也在家裡，婚嫁則找一上門女婿，找個聽話懂事的上門女婿，我們都在家裡，哪也不去。」
……
王羈鳥從家裡出來後，徑直去找了城內最聞名的紅娘王婆。
若是父親要他先成家再立業，他照做便是。
見到紅娘，王羈鳥豪擲千金，只望她最速尋一門當戶對可成婚女子即可。
王婆當即被這一沓厚厚的錢票唬住了，連扇自己十個巴掌方才清醒，胸脯拍得震天響，說今夜便為他找到良配！
王家現今的俗世錢財已無大用，原本家中金銀便足以用上百年尚有餘，如今踏上仙途，錢財花起來便更無顧慮。
踏出店門，王羈鳥只求能儘快成婚，留嗣家中，方便投身沙場。
他自知自身天賦不及二弟，更不及小弟，但家中必要有人負責賺取靈石，他為家中長子，長兄如父，理應養家供弟弟妹妹生活。
只怨沒父親那般本事，白手起家能在城中立下百年之基，雖說他從小開始接受父親的商鋪事務，也無非蕭規曹隨，跟著父親的吩咐行事。
他空有一身蠻力，若要成事，他只能投身軍中賺那修士的些許靈石。
『父親在世時，家裡從不用為生計發愁，如今自己當真成了一家之主，方覺父親臂膀能負千斤重擔，自己則遠遠不如。』
王羈鳥煩悶地走著，修為卡在煉精三境已久，就連《天地行靈劍》也停在了十之八的進度，再怎麼練，也不得寸進了。
他正思慮著，懷中卻突然撞來一人。
……
虞汐若年方十六，正待字閨中。
奈何家境中落，家中僅有的幾畝地被收走了，母親病重走了，弟弟活活餓死，爹爹更是被上門討債的逼至上吊，也走了。
家中唯剩她一人。
可那群催命鬼仍不罷休，放言要將她賣入那清風樓！
她帶著家中僅剩的一床薄被作衣，慌不擇路地逃出家中。
可實在饑寒交迫，跑了倆條街便體力不支，胡亂地撞到一人身上。
王羈鳥只覺一團棉花輕柔地闖進自己懷中，下意識扶住，低頭看去，是個蓬頭垢面的小乞兒。
「哪裡逃！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後方的追兵轉瞬即逝，王羈鳥見此情形，頓時明了，正準備將人扶開，不參合這種閒事。
前車之鑑，歷歷在目。事不關己，還是高高掛起為好。
可他還沒鬆手，懷裡的小乞兒卻先開口了：
「公子，將我放開吧，莫要牽連了你。」
小乞兒聲音婉轉卻無力，想來也是個苦命人。
但王羈鳥並不打算幫忙，只能輕輕放她到地上。
後方追兵剛剛殺到，見王羈鳥身形魁梧，不敢輕舉妄動，但見虞汐若被棄於地上，頓時又圍了上來。
「收我家田，餓死家弟，逼死家父，事到如今，還要拉我下水方肯罷休嗎？」
虞汐若聲音嗚嗚然，如怨如幕，如泣如訴。
或是那句「逼死家父」觸動了他，王羈鳥原本離去的腳步霎時頓住了。
討債之人卻全無悔恨之意：
「就你家要吃飯，我家不用吃飯嗎？收不回我的債，我家子女又該如何？」
「少廢話，賣去清風樓便可！」
正當幾人準備上前抬人之時，一把長劍卻橫了過來。
未等他們開口，王羈鳥淡淡道：「她的債多少，我替她給了。」
為首之人不敢妄動，試探性地比了個數。
「好。」
王羈鳥爽快的應答下來，討債者頓覺喊少，連忙說道：
「不是不是，這個數才……」
一對深邃如淵的重瞳掃來，說話之人頓時兩股戰戰，不敢再出一言。
「滾。」
王羈鳥從懷中取出錢票丟出，轉身便走。
眾人頓時瘋搶，不再理會坐在地上的虞汐若。
虞汐若神情呆滯，不明白這一面之緣的公子為何會救下自己，見王羈鳥轉身就走，她強撐身體，連忙跟上。
「不必跟我，你來去自由了。」
王羈鳥察覺到小乞兒一直跟著，頭也不回地說著。
虞汐若卻一臉茫然，來去自由，可她要來哪？又能去哪？
她想快步上前找那位公子問個清楚，可羸弱的身軀早已耗盡了氣力，無力地往前倒了下去。
『我也要隨爹爹去了嗎？』
虞汐若無神地想著，忽覺一對有力的臂膀將她接住，便徹底昏了過去。
王羈鳥嘆息一聲：
「果然不該多管閒事。」
便抱著這衣衫襤褸的小乞兒回家去了。
小乞兒身形瘦弱，周身總共尚無二兩肉，抱起來竟毫無感覺。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已近年關，青瀾城上時常會飄雪，路面皆是積雪。
王羈鳥抱著虞汐若，一步一步地走著，身後留下一個又一個深坑。
天空還在飄著小雪，自由自在地飛舞著，好似一對又一對玉蝴蝶翩翩起舞。
……
虞汐若悠悠醒轉，緩緩坐起，眼前卻是一處陌生的精緻之景，明晃晃的燭光不要錢般地燃著，床簾上的刺繡做工精美，桌上擺滿珍饈美食，儘是些她喊不出名字的糕點。
『我還在夢中嗎？』
「你醒啦？」
王池魚笑盈盈地，倒了杯茶水遞過。
「喝些茶水先吧，稍後再喝些粥，先把身體養養。」
「我這是，在哪？」
虞汐若接過茶水，謝了一句，隨即問道，她隱約記得，是一位公子救下了她。
王池魚正舉著筷子挑選糕點，笑道：「我大哥救下了你，將你帶回家中。」
虞汐若點點頭，輕輕抿了口茶水。
茶水清甜，遠勝她以往所食之水。
抿多了一口，虞汐若輕咬下唇，終是忍不住問道：
「公子呢？」
「我想去大齊軍隊。」
王羈鳥不喜言辭，一開口便是石破天驚。
王舊林扒拉著碗裡的米粒，對大哥有這種想法不覺意外。
但王池魚卻坐不住了，騰得一下站起，猶豫了片刻，還是無奈坐下。
大哥的語氣聽起來像商量，實則沒有一點迴旋餘地，他怕是早便做好決定了。
吃乾淨碗裡的最後一粒米，王舊林突然開口道：
「參軍可以，先按爹的遺命留嗣。」
他指的是王子游的日誌，後者本想於年前擇一黃道吉日，為王羈鳥舉辦包辦婚姻，好為王家傳宗接代。
王羈鳥皺起了眉頭：
「家裡的錢財換不了靈石，外派的任務憑你我修為根本做不了，城內的洞府雖說靈力充裕，卻對三層的突破坎毫無幫助，不參軍換些破境丹，要我們永遠卡在這煉精三層不成？」
這些日子幾人在城中了解了些修行常識，例如靈石是通用貨幣，修行每三層便有一坎，靈氣越充沛的地方越便於修煉，丹藥可加快修行進度。
王舊林並非不想讓大哥參軍，他同樣知道家裡想要發展起來，這靈石必不可少，可他同樣不想妹妹傷心！
「爹說過，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你要反駁，找爹去。」
王舊林同樣無奈，小妹剛從淵兒離去中恢復過來，現在大哥又來一句他要參軍，這支離破碎的，哪還有一點家的模樣？
最起碼，大哥留個子嗣，也算給家裡留個念想。
王羈鳥辯不過他，也確實父命難違，只能長嘆一聲走出家去。
王池魚看著大哥遠去的背影，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兄弟們各奔東西，原先幸福的小家轉瞬即逝。
可她同樣不想阻礙家裡的發展，她背負的姓氏，是父親的王，她有義務讓這姓氏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二哥，是不是你也會跟大哥一樣，離了家去，留我一人孤苦伶仃。」
王池魚想不明白，淚眼婆娑地看向王舊林。
「二哥哪也不去，就在家裡，娶妻生子也在家裡，哪也不去。」
「可我長大了，是不是也要離家嫁人?」
「爹吩咐過了，你也在家裡，婚嫁則找一上門女婿，找個聽話懂事的上門女婿，我們都在家裡，哪也不去。」
……
王羈鳥從家裡出來後，徑直去找了城內最聞名的紅娘王婆。
若是父親要他先成家再立業，他照做便是。
見到紅娘，王羈鳥豪擲千金，只望她最速尋一門當戶對可成婚女子即可。
王婆當即被這一沓厚厚的錢票唬住了，連扇自己十個巴掌方才清醒，胸脯拍得震天響，說今夜便為他找到良配！
王家現今的俗世錢財已無大用，原本家中金銀便足以用上百年尚有餘，如今踏上仙途，錢財花起來便更無顧慮。
踏出店門，王羈鳥只求能儘快成婚，留嗣家中，方便投身沙場。
他自知自身天賦不及二弟，更不及小弟，但家中必要有人負責賺取靈石，他為家中長子，長兄如父，理應養家供弟弟妹妹生活。
只怨沒父親那般本事，白手起家能在城中立下百年之基，雖說他從小開始接受父親的商鋪事務，也無非蕭規曹隨，跟著父親的吩咐行事。
他空有一身蠻力，若要成事，他只能投身軍中賺那修士的些許靈石。
『父親在世時，家裡從不用為生計發愁，如今自己當真成了一家之主，方覺父親臂膀能負千斤重擔，自己則遠遠不如。』
王羈鳥煩悶地走著，修為卡在煉精三境已久，就連《天地行靈劍》也停在了十之八的進度，再怎麼練，也不得寸進了。
他正思慮著，懷中卻突然撞來一人。
……
虞汐若年方十六，正待字閨中。
奈何家境中落，家中僅有的幾畝地被收走了，母親病重走了，弟弟活活餓死，爹爹更是被上門討債的逼至上吊，也走了。
家中唯剩她一人。
可那群催命鬼仍不罷休，放言要將她賣入那清風樓！
她帶著家中僅剩的一床薄被作衣，慌不擇路地逃出家中。
可實在饑寒交迫，跑了倆條街便體力不支，胡亂地撞到一人身上。
王羈鳥只覺一團棉花輕柔地闖進自己懷中，下意識扶住，低頭看去，是個蓬頭垢面的小乞兒。
「哪裡逃！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後方的追兵轉瞬即逝，王羈鳥見此情形，頓時明了，正準備將人扶開，不參合這種閒事。
前車之鑑，歷歷在目。事不關己，還是高高掛起為好。
可他還沒鬆手，懷裡的小乞兒卻先開口了：
「公子，將我放開吧，莫要牽連了你。」
小乞兒聲音婉轉卻無力，想來也是個苦命人。
但王羈鳥並不打算幫忙，只能輕輕放她到地上。
後方追兵剛剛殺到，見王羈鳥身形魁梧，不敢輕舉妄動，但見虞汐若被棄於地上，頓時又圍了上來。
「收我家田，餓死家弟，逼死家父，事到如今，還要拉我下水方肯罷休嗎？」
虞汐若聲音嗚嗚然，如怨如幕，如泣如訴。
或是那句「逼死家父」觸動了他，王羈鳥原本離去的腳步霎時頓住了。
討債之人卻全無悔恨之意：
「就你家要吃飯，我家不用吃飯嗎？收不回我的債，我家子女又該如何？」
「少廢話，賣去清風樓便可！」
正當幾人準備上前抬人之時，一把長劍卻橫了過來。
未等他們開口，王羈鳥淡淡道：「她的債多少，我替她給了。」
為首之人不敢妄動，試探性地比了個數。
「好。」
王羈鳥爽快的應答下來，討債者頓覺喊少，連忙說道：
「不是不是，這個數才……」
一對深邃如淵的重瞳掃來，說話之人頓時兩股戰戰，不敢再出一言。
「滾。」
王羈鳥從懷中取出錢票丟出，轉身便走。
眾人頓時瘋搶，不再理會坐在地上的虞汐若。
虞汐若神情呆滯，不明白這一面之緣的公子為何會救下自己，見王羈鳥轉身就走，她強撐身體，連忙跟上。
「不必跟我，你來去自由了。」
王羈鳥察覺到小乞兒一直跟著，頭也不回地說著。
虞汐若卻一臉茫然，來去自由，可她要來哪？又能去哪？
她想快步上前找那位公子問個清楚，可羸弱的身軀早已耗盡了氣力，無力地往前倒了下去。
『我也要隨爹爹去了嗎？』
虞汐若無神地想著，忽覺一對有力的臂膀將她接住，便徹底昏了過去。
王羈鳥嘆息一聲：
「果然不該多管閒事。」
便抱著這衣衫襤褸的小乞兒回家去了。
小乞兒身形瘦弱，周身總共尚無二兩肉，抱起來竟毫無感覺。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已近年關，青瀾城上時常會飄雪，路面皆是積雪。
王羈鳥抱著虞汐若，一步一步地走著，身後留下一個又一個深坑。
天空還在飄著小雪，自由自在地飛舞著，好似一對又一對玉蝴蝶翩翩起舞。
……
虞汐若悠悠醒轉，緩緩坐起，眼前卻是一處陌生的精緻之景，明晃晃的燭光不要錢般地燃著，床簾上的刺繡做工精美，桌上擺滿珍饈美食，儘是些她喊不出名字的糕點。
『我還在夢中嗎？』
「你醒啦？」
王池魚笑盈盈地，倒了杯茶水遞過。
「喝些茶水先吧，稍後再喝些粥，先把身體養養。」
「我這是，在哪？」
虞汐若接過茶水，謝了一句，隨即問道，她隱約記得，是一位公子救下了她。
王池魚正舉著筷子挑選糕點，笑道：「我大哥救下了你，將你帶回家中。」
虞汐若點點頭，輕輕抿了口茶水。
茶水清甜，遠勝她以往所食之水。
抿多了一口，虞汐若輕咬下唇，終是忍不住問道：
「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