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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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村里,村裡的鄉親們都對明月產生了極大的好奇,逃出來的比丘尼,一個是對身份的好奇,另外則是對外面世界的好奇。

  大家爭先恐後的想要邀請明月來家中一敘聊聊外面的事情。尤其是長安城裡的事情。儘管他們輪流出去巡邏打獵也能來到外面的世界,但對於皇城來說卻是想也不敢想的,因為他們沒有過所,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換句話說他們是亡人,亡人是不配做人的。

  一旦他們一個不小心被關中的兵發現了可以直接殺掉,這是一份沉甸甸的軍功。

  「我叫元明月……」明月將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當然她特地隱去了與皇家相敏感的一些部分,還有這場大亂的一些細節。

  村民們圍繞著桌子團團站著,聽完這曲折離奇的故事所有人幾乎都怔住了,站在她旁邊的孫玉娘這已經哭的泣不成聲,一邊哭一邊抱著明月「娃娃,你這命太苦了……」明月從未感受過這麼溫暖的擁抱,她的眼淚也止不住了,儘管這擁抱有些過於緊了。作為一個孤兒,她此刻正在想著母親楊奧妃的擁抱是否也像這樣溫暖。

  故事說了很久,天色已經全然大暗了,但鄉親們並沒有走的意思,明月此時也大著膽子的問:「那玉娘嬸嬸,咱們這個村子是怎麼到現在的?」

  「那是上百年前的事兒了……」

  ————————————

  那是在西晉末年,八王之亂已經襲擾了整個中原。北方的各胡人肆意的南下。曾經的奴隸羯族人石勒,趁著亂世一點一點崛起。羯族鐵蹄所至,燒殺淫掠,一片哀嚎。

  在這動盪的局勢中,中原大地的很多像我們這樣的農民百姓為了自保組織成了一個軍隊——乞活軍。

  而李農將軍就是乞活軍的頭目,李將軍出身平凡卻有著過人的膽識與氣魄,從小受苦受難,什麼苦都吃過,他看見了中原紛亂,看見了流離失所。便埋下了改變命運保護蒼生的念頭,那時在冀州,李將軍振臂一呼,召喚起眾多渴望生存的流民,組建起了乞活軍,那不是一支充滿力量的軍隊,也不是一支充滿武德的軍隊,大家匯聚到這個軍隊裡面只有一個念頭——活著。

  那是後趙建武初年,李將軍帶著乞活軍東征、西討、北伐、南進,打了無數場勝仗並且被石勒皇帝賞識進入到了朝堂之中做了司空。而此時佛教大和尚佛圖誠深受石虎的敬重。石虎便安排李農早晚問候照料其起居。這為李農提供了與石虎接觸的機會,未來的皇帝石虎就這樣日益器重李農將軍。

  建武四年八月,後趙大軍出征東晉,李農將軍隨從趙王石虎率領萬雄師南下。李農將軍負責攻打東晉的荊州的沔南地區,然而竟陵太守李陽的瘋狂抵抗。使戰爭進入到了焦灼,李農將軍立馬調整戰略組織軍隊掃掠漢東,遷移了近七千戶人家到了幽冀,九月,石虎為了應對前燕,調任李將軍為使持節兼遼西、北平諸軍事,征東將軍,營州牧,鎮守令支。李將軍與征北大將軍張曲率三萬人攻打凡城燕王慕容皝派悅綰以一千兵力堅守,悅綰身先士卒頑強抵抗,李將軍久攻不下,無奈撤軍。為了防範前燕石虎將遼西的居民進入遷往冀中南部。

  到了建武十四年,李將軍甚至一度參與到了太子的廢立之事中。

  太寧元年正月,石虎稱帝,改元太寧,他將故太子石宣東宮的高力衛兵十萬餘人發配涼州,途中,雍州刺史張茂對他們百般虐待。高力督梁犢趁機率領眾人起兵反趙,一路攻略長安,東出潼關。石虎大驚失色,急忙任命李農為大都督,行使大將軍職權,統帥衛軍將軍張賀度、征虜將軍石閔等將領,率十萬大軍抵禦。梁犢自潼關東進,在新安與李農交戰,李農軍隊因長途奔襲,且對叛軍的勇猛估計不足,初戰大敗,只得退往洛陽。然而,叛軍士氣正盛,李農在洛陽再次戰敗,退據成皋。石虎無奈,派燕王石斌替代李農,最終在姚弋仲與苻洪的助力下,大敗叛軍,斬殺梁犢。

  太寧元年四月,石虎去世,十歲的石世即位,太后劉氏稱制,張豺為太保,把持朝政。張豺與太尉張舉密謀誅殺李農,張舉與李農交好,將消息透露給他。李農深知危險,立即出奔廣宗,憑藉往日在乞活軍中的威望,集合數萬家乞活軍,在上白自保。張豺派太尉張舉率禁衛軍討伐,雙方在上白僵持不下,李農憑藉乞活軍的拼死抵抗,暫時穩住了局勢。

  石鑒稱帝後,對石閔執掌軍權心懷忌憚,派樂平王石苞、中書令李松、殿中將軍張才在夜裡襲擊石閔和李農於琨華殿,行動失敗。石鑒為自保,誅殺石苞三人,佯裝不知此事。新興王石祗在襄國起兵,聯合姚弋仲和苻洪,討伐石閔。石閔與李農則在朝中繼續排除異己,中領軍石成、侍中石啟、前河東太守石暉因反對二人,被石閔與李農殺害。龍驤將軍孫伏都率三千羯族士兵起兵攻打石閔和李農,李農在這場激烈的權力鬥爭中,始終與石閔緊密相連,他們共同應對著來自各方的挑戰,試圖在這亂世中牢牢握住權力的韁繩。


  然而這世間向來都是可以共患難而不可同富貴,太寧元年,在局勢愈發緊張之時,石閔設計誣陷李農謀反。李農毫無防備,身邊親信也被石閔提前分化瓦解。面對石閔的重兵包圍,李農試圖辯解,卻無人聽信。最終,李農及其諸子皆被石閔殺害。

  李將軍在生前的最後時刻似乎預料到了危險,悄悄地將乞活軍的一部分分離了出來。同時將他的小兒子偷偷的運出了城,逃在了鄉野,那部分乞活軍就護著幼主過起了東躲西藏的日子。

  而那些人就躲進了深山,通過種樹和一系列建設將一些黃土塬進行了改造,切割形成了現在這種看似世外桃源的模樣,並起名叫桃源村,日後一代一代人就在這裡居住繁衍,偶爾與外界進行交換,但都將這裡保護的很好,甚至偶爾有過幾次大的遷徙在此之後最終都會回到這裡,但是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玉娘的故事講到這裡就算是結束了。

  「那玉娘嬸嬸,如果你們都是當年乞活軍的後代,那李將軍的後代在哪裡呢?」

  「在這兒。」突然在人群的後面傳出了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往後看去,是一個標準獵戶式長相的人發出的。看著有二三十歲的樣子,黝黑的皮膚,精壯無比。

  「我是李將軍的後人,我叫李平,你好啊平原公主。」雖然這男人坦蕩的這樣說著,但是眼裡散不去的是那份懷疑和狠戾那是看獵物的神情。

  「平原公主早就死了,我是個比丘尼,法號慧空。」明月平靜的答道,現在他們都沒什麼不同了,都是被歷史拋棄的棄子。

  李平往前走近了兩步。周圍的村民似乎很尊敬他退到一旁,讓出了一條路。「師太,您已脫世遁入了佛門便應當知道慈悲的含義,我們這些人逃到山裡生活避世已經很久了,百餘年間各種事情都已經經歷了,您是逃出來的,您的身後是有追兵的,您在這個村子裡面是危險,我們剛才已經幫助過您了,您發發慈悲和善心無有糾纏,快些離開吧。我們會給你準備幾日的飲食。」李平一開始還是很平靜的說到了後面乾脆就已經很急迫,迫不及待的要趕人出去了。

  明月這個時候用一種祈求的眼光看著身旁的孫玉娘。

  「不要胡鬧,平兒!收攬可憐之人使其成活,本就是額們乞活軍的初衷。你真的就忍心將這可憐姑娘逐出去。」玉娘對著面前這個獵戶說著眼神中滿是不容置喙。

  「娘!您怎的一定要護著這麼一個危險的外人。」李平更是疑惑,甚至有些委屈的說。

  「這姑娘就是個可憐人,和額對脾氣,是我救回來的,我不可能再把她趕走,那姑娘出來的時候沒有追兵。那些狗兵找不到這兒來的。平兒你不要再說了。」孫玉娘決絕的說。

  孫玉娘又緊緊的抱著渾身戰慄害怕至極的明月。「明月啊,你的命是額救的,咱娘倆對脾氣,要不說你認嗯做乾娘吧。哦你們出家人是不是忌諱這個?」

  「不,玉娘嬸嬸,月兒的命是您救的,您若有此意您今後就是月兒的乾媽!乾娘在上受女兒一拜!」明月立馬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平兒,明月以後就是你的妹妹了。不許再欺負她!」孫玉娘嚴厲的對她的兒子警告道。

  「好,娘……」李平憤憤的說著不一會兒走開了。

  「明月啊,你別見外,平兒跟著我們苦,這桃源村也經歷了很多傷心的事兒。平兒也是為大家想,咱們一起抱團,一起活下去!」玉娘安慰似的對明月說著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次日破曉,大夢如幻,可醒來又是那麼真實。明月又死了一次又活了一次,就好像經歷了兩個輪迴。

  桃源村是那樣的安靜,村外的出口是鑿通的山洞,是四山環繞之間的一塊可貴的平地,儘管也略有起伏,但是大旱對這裡似乎並沒有施加什麼過多的影響。已然是初春的小草正努力的長著。

  村子裡還有人沒醒村民們也許正在沉浸在春種的希望當中,突然瞭望的孩童神色慌張的在村子裡大喊大叫:「不好啦,來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黑壓壓的,正往我們這兒沖呢!」剎那間整個桃源村立馬就陷入了混亂。

  披上衣服的孫玉娘立馬跑出。上後房取了刀,拿了弓。他心猛的一沉,璇璣飛速跑到村中的高台上敲響了那口平日裡用於召集村民的大鐘。「鐺鐺鐺」,急促的鐘聲在村子上空迴蕩,仿佛是命運的警鐘。他站在高處大聲呼喚:「鄉親們莫要慌張!平兒你帶老少爺們兒們去後房拿傢伙,在洞口隱秘起來,婦女小孩老人都先躲進地窖里去把門口封死沒有信號不得出去!」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給慌亂的村民們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玉娘迅速組織村民有條不紊地展開防禦。

  她指揮年輕力壯的後生們將家中的推車巨石等重物堆在了洞口,慌忙搭建起一道簡易但堅固的防線。隨後又挑選了十幾名平日裡有些戾氣且膽子比較大的青壯年分發了簡陋的弓箭和長矛。「平兒,你來帶著他們。上山的高地方去,如果他們敢硬闖進洞就射死他們。」

  「是。」

  不多時,那一伙人如餓狼般呼嘯而至。為首的那個滿臉橫肉,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手中揮舞著明晃晃的長刀,凶神惡煞的吼道:「嫩娘的,躲這麼嚴實,裡面的都給老子聽著,實現的就乖乖的把糧食錢財女人交出來。否則我們放火燒山!」

  那男人旁邊的小隨從對著老大輕輕的說著「當家的這是個深洞,您得走進去說他們才聽得見。」隨後響亮的耳光聲傳了出來,「嫩娘的我用你說,老子剛才就想了一下詞兒!」

  「你,你,還有你……」隨即點了幾個人進了洞穴準備看看情況。

  而玉娘則走到了山上既能看見洞口位置又能看見村里位置的一個制高點。沉著的搭上線,深吸一口氣,目光牢牢的鎖定那個即將走入洞的人。只見她拉滿弓,弦如滿月「嗽」的一聲,利劍破風而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正中那人的咽喉,那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直直的栽下去,那一伙人見狀,頓時陣腳大亂,發出一陣驚恐的呼喊。

  剛打死了一個馬前卒。於是那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又喊叫起來,這些人恐怕都是些窮凶極惡之人,在短暫的慌亂後,他們迅速回過神來在那個人的帶領之下更加瘋狂的向洞內衝去,一時間喊殺聲在洞內迴蕩,平兒也率著一堆人馬趕到了正好的高點,玉娘一邊在飛快地搭建射箭而平兒則留下了三四個人在那搭建射箭,剩下的人跟著他一塊衝下山去準備堵死後洞口來一個瓮中捉鱉。

  玉娘的劍術出神入化,每一劍都精準的射中一個正在奔跑的人,但這夥人實在是太多了,如同潮水的一波又一波的湧上來。當發現洞內足夠滿的時候又往山上跑,準備去幹掉玉娘還有幾個射箭的村民,終於土匪往山上跑的越跑越多,一名土匪抽准機會走向山去,揮舞著大刀沖向孫玉娘。玉娘側身一閃,巧妙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隨即迅速抽出腰間短刀,反向刺向那人,那人立馬刺痛怒吼的轉身再次撲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醞釀用腳迅猛的踢了他的小腿腹,本就在山上,這一下根本無從站穩,那男人就這樣滾下山去。

  與此同時,那伙人更加瘋狂了,試圖走過山的低矮處,兩翼進行包抄。而此時在洞內,雖然用推車和巨石死死擋著洞口但隨著揮砍聲喊叫聲也明顯的感覺到洞口即將要被突破了。玉娘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心急如焚的指揮村民們繼續調整防線。她立馬拿起骨哨,吹了幾個長短不一的號,越來越多的土匪爬上了山。兩翼低矮山側的壓力越來越大。玉娘當機立斷又吹了幾聲,不一會兒就能看見一絲火星,那火星點燃了乾草堆,從山下一點一點滾下,朝著人潮的方向。瞬間濃煙滾滾而起,嗆的那些人睜不開眼,咳嗽聲此起彼伏。還有的乾脆被燙傷,全身著起了大火可怖的奔跑著,活生生像地獄的惡鬼。

  戰鬥又進入到了焦灼的狀態雙方都疲憊不堪了。洞口處即將要被突破了。孫玉娘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又吹了幾聲短哨,突然原先在洞邊埋伏的那一伙人立馬散開,由於缺少了這些人的存在。洞口出現了巨大的搖晃,似乎馬上要被突破了。

  「轟隆」一聲巨響傳來,洞口被突破了!李平率領的一隊則立馬趕到外洞口,將一個又一個火摺子扔到裡面。又扔了一些乾草。大火燒的很快,立馬就封鎖了洞口還沒有來得及進洞的,就這樣被封住了不敢進入。隨即與李平帶領的那一隊短兵相接互相揮砍。

  而進了村的那一伙人似乎立馬就失去了剛才一塊突破的那股子秩序,立馬四散的貪婪地跑著,還有三五個人死死護著剛才那個騎士高頭大馬的滿臉橫肉的那個男人。「畜生們!別光急著拿,人還沒有解決呢,快回來!」跟這些人仿佛沒有聽見似的,繼續朝著民房衝去。而剛剛散開的那些人們立馬化成為0在可能來的地方悄悄伏擊著不一會兒那些地方就出現了無數具屍體。

  而玉娘也趁機下了山。更是拉滿了弓,「嗖」的一箭打死了那個男人身前的一個護衛。那男人似乎立馬陷入了害怕當中更加瘋狂的喊叫著。

  「快快快來人。」

  而那幾個村民就再一次向洞口衝去。將那男人團團圍住。

  在外洞口。李平帥的那幾個精壯漢子且戰且退。隨著對山路的熟悉和對地形的熟悉我一會兒利用地形陷阱還有野戰的優勢也將外面的伙子人化整為零一個一個幹掉。同時也將許多人誘到了他平時打獵物防野豬挖的深坑和陷阱當中。有的人被捕豬夾直接夾斷了腿,有的人則掉進了深坑當中被那裡面的竹刺扎了個對穿。

  最後殺來殺去,剩下洞外的沒來得及衝上去的做鳥獸散四處奔逃。大火越燒越烈將整個山口封鎖住。

  而在洞內村子裡殺來殺去最終也就只剩下那個看似頭目的人了。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村子的?」幾個帶頭的村民惡狠狠的發怒的詢問道。

  而玉娘則趁機下了山繼續拉滿著弓,對著那個男人的頭頂。

  李平等人上山下山好不靈活,直到洞外沒了動靜才翻過山回去。由於傷口實在是沒什麼草木,那火燒了一會兒也便慢慢的小了下去,只留下了焦黑的土灰,和滿地的屍體。至於剛才為什麼能著那麼大那是因為他們這麼久防禦沖水以來發明了不少能緊急用的道具,比如說那個火摺子。

  「我是這幾座山上的土匪,昨天有一娃子巡邏,看見馬背上騎著兩個人往這山洞的走去了,我便想來試試運氣。」那土匪害怕的這樣說著。

  不等他說完一箭就將他們的腦門射了個對穿。流出紅色白色的汁液……

  「快去收攏屍體趕緊收拾乾淨。」玉娘又冷靜著指揮著眾人。

  而明月則在她的房中觀察著這發生的一切,又感到了一陣徹骨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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