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屬難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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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全身酸軟,沒有一絲力氣,索性躺在路邊,任淚水橫流。路旁不時有人來往,看著他宛如怪物一般。終於有人停下來道:「喂,小伙子。」柳志遠哪有心思回答?那人搖頭嘆道:「這麼年輕就傻了,真是可惜。」惋惜不已,慢慢去了。

  柳志遠聽者有心,想:「芷蘭也老說我是傻子,其實若真是傻子多好,無憂無慮,再不用受這感情煎熬,忍這相思的痛苦。我以後沒了她,會不會真變成傻子?若變成了傻子,還會念念不忘,惦記著她嗎?若是流浪到她家門,她會認得我嗎?」胡思亂想,真如傻了一般。

  就這樣痴痴呆呆,將到中午,才勉強坐起。心道既然造化如此,縱是哭死,也於事無補,總不能就此一命嗚呼,還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在這裡長吁短嘆,不如提起精神掙錢,好好生活。哎!錢,錢,今天的結果,不就是因為它造成的嗎?這萬惡之源,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失魂落魄走回住處,鞋也不脫,直挺挺倒在床上,唉聲嘆氣,只覺活得沒半點意思。明知谷芷蘭的選擇是迫不得已,縱使自己當時在她身邊,恐怕也是這樣的結局,心裡仍是不能釋懷。半點兒方法也無,只有一邊流淚,一邊咒罵這冷酷的現實。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直至夜幕降臨,周天佑下班回來。周天佑一看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叫他兩聲,見他毫無反應,伸手探探他的鼻息,道:「怎麼了,死了?」

  柳志遠有氣無力,道:「滾!」周天佑吐了口氣,笑道:「還知道出氣兒呀!」柳志遠閉著眼睛,懶得和他說話。

  周天佑嘆道:「看你的樣子,和芷蘭生氣了是嗎?她到底是咋回事?」柳志遠厭煩不已,惡狠狠道:「不要提她,以後永遠別在我面前提她。」周天佑笑道:「怎麼?分手了?」見柳志遠臉色鐵青,急忙住嘴。

  突聽有人高聲叫門,卻是柳思遠和袁芳來了。周天佑開門讓二人進來,朝柳思遠努努嘴,讓她看柳志遠的情狀。柳思遠皺皺眉頭,走到床邊拉拉柳志遠,道:「芷蘭跟你說什麼了?」柳志遠聽姐姐關心,心中一暖,卻又更覺委屈,忍耐不住,淚水順腮而落。

  柳思遠等見他哭了起來,都是吃驚,急道:「到底咋了?」柳思遠道:「芷蘭下午沒有上班,志遠,你們到底怎麼了?」柳志遠痛苦萬分,心中的憋悶委屈,再不想壓抑控制,放聲大哭起來,道:「大姐,芷蘭和我分手了,嫁給孟榮軒了。」

  此語一出,餘下三人都大吃一驚。柳思遠不信道:「真的?」周天佑和袁芳也道:「這怎麼可能?」柳志遠號哭道:「真的,她和孟榮軒結婚了。」淚水奔涌不停。

  白天他在谷芷蘭面前,雖然悲傷,但始終沒有流淚,一怕谷芷蘭難受,二是好勝逞強,不想表現的太過狼狽,但一口怨氣,憋在胸中不出,終是過不了失去愛人這關。此刻肆意哀嚎,再不管什麼顏面,不管有沒有人取笑,只想哭出來發泄,釋放悲傷。

  果然哭了幾聲,心裡好受許多。柳思遠道:「我去找芷蘭問問去。」柳志遠拉住她道:「沒用的,大姐。」將谷芷蘭離開自己的原因說了。

  柳思遠等聽了,都無法可施。這件事根本就是死局,谷芷蘭沒有錯,柳志遠也沒有錯,谷芷蘭的爹娘等更沒有錯,就連孟榮軒也不能說是壞人,所有的人都是對的,錯的只是結局,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的結局。

  眾人都是黯然。柳思遠嘆了口氣,勸道:「事已如此,咱們也無力改變,接受現實吧,誰讓咱們家窮。」柳志遠苦澀道:「我知道。」柳思遠道:「你不要恨芷蘭,她也是迫不得已,現在所受的痛苦,說不定比你多呢!」柳志遠道:「我就是放心不下她。」柳思遠感慨萬分,道:「這都是命,命數如此,不能強求。你看開點兒,若是你撐不下去,咱家就真的完了。」柳志遠點了點頭。

  柳思遠又勸了一會兒,和袁芳一塊兒走了。周天佑拍拍柳志遠,道:「別愁眉苦臉了,走,出去弄兩杯喝喝,一醉解千愁,醒後還是一條好漢。」柳志遠哪有心情喝酒?道:「你自己去吧。」意興闌珊,只覺索然無味。

  周天佑揉揉鼻子,笑道:「我自己喝有鳥意思,不喝也行,別想了,早點兒睡吧。」見柳志遠沒有反應,道:「你小子可不能尋死覓活,讓我睡不安穩。」柳志遠苦笑一聲,沒好氣道:「滾,你去死吧。」周天佑呵呵一笑,上自己的床睡了。

  這一夜自是無眠,不必多說。第二日清早,周天佑給他買了早飯,柳志遠也沒胃口吃。周天佑要去上班,簡單勸了他幾句,急急走了。

  柳志遠又躺了一會兒,強打起精神來,上街找了小商店,用公用電話打到廠里,跟朱賓說請幾天假,朱賓道:「有事就辦事,歇著吧。」柳志遠道了聲謝,放下電話,不禁微微出神。


  突然歌聲響起,委婉動聽,卻是小賣部黑白電視機里,一個女子正吚吚呀呀的唱。柳志遠只聽一句,便肝腸寸斷,原來這旋律再熟悉不過,他和谷芷蘭戀愛時,谷芷蘭不知唱了多少回。以前聽時,歌里儘是綿綿柔情,此刻聽來,卻是刺耳傷心。聽歌唱道:「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再忍耐不住,淚珠簌簌直落。

  他不敢多聽,慌忙付了電話費,狼狽而逃。跑回住處,又是大哭一場。哭了半晌,想:「我這是幹什麼?真要尋死覓活嗎?沒了芷蘭,真活不下去嗎?柳志遠啊柳志遠,你這般兒女情長,哭哭啼啼沒個盡頭,能成什麼大器?哭一兩次有人可憐,再哭就讓人小看了。」

  這樣一想,咬咬牙將周天佑買的飯吃了,想:「老天爺,你越是為難我,我越是要過得更好,吃飽了喝足了,非干出個名堂,讓你看看。」將飯吃得乾乾淨淨,躺在床上養精蓄銳,好開工掙錢。

  中午柳思遠、袁芳和周天佑、高威都來看他,見他精神好了許多,盡皆高興。周天佑笑道:「這才是打不死的柳志遠,今晚好好喝兩杯,給你去去霉氣。」柳志遠道:「好,喝個痛快。」柳思遠等也都稱好。

  當晚柳志遠大口喝酒,強顏歡笑。周天佑滿臉通紅,話多起來,道:「志遠,高威不在廠里幹了,要去邊疆,你知不知道?」柳志遠一愣,搖了搖頭,看向高威。

  高威怕他不高興,忙道:「不是不跟你說,而是你這兩天……」柳志遠明白他的意思,嘆道:「好端端的,去邊疆幹嘛?」想起自己在東北的日子,孤單寂寞,形影相弔,道:「你不知道背井離鄉的滋味有多難受,還是考慮清楚的好。」

  高威道:「沒事兒,我在這兒一無所有,窮光蛋一個,沒啥留戀的,考慮好了。」柳志遠道:「去邊疆找你舅爺和表叔嗎?」高威點頭道:「是,他們說我在這兒沒前途,要我去邊疆發展。我想想確實是這個理。」柳志遠沉思道:「也確實,大樹底下好乘涼,在那裡說不定能幹出一番事業。」

  高威想了一想,道:「有些話我說了你別生氣,你和芷蘭分手,不就是因為錢嗎?我舅爺前兩天給我打電話讓我去邊疆時,我還有些猶豫,但看看你的情況,沒有錢就是一無所有,啥也得不到,好不容易得到的,終究還會失去,如果我呆在平原,結局恐怕跟你一樣,大概率還不如你,既然這樣,我還猶豫什麼,不如去邊疆呢,畢竟舅爺和表叔是領導,好發展得多。」柳志遠聽了這話,心裡一酸,苦笑道:「你說的有理,來,乾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裡火辣辣一片,卻也好受了許多。

  高威等也舉杯乾了。周天佑嘆道:「以前咱們幾個,玩得多開心,但轉眼之間,就失去兩個,想想就心裡難受。」他說的除了高威,那一個自然是谷芷蘭了。高威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柳志遠卻苦笑道:「你們一個嫁入豪門,一個靠上了領導,咋不是開心的事?」

  高威嘆道:「你這小子,咋說這種酸話?不這樣說會難受嗎?快喝酒吧。」周天佑也道:「喝酒喝酒,都怪我,哪壺不開提哪壺。」袁芳也道:「是啊,咱們人少了,以後更要相親相愛。」給柳志遠和周天佑斟滿酒杯。

  周天佑將袁芳拉到身邊,笑嘻嘻道:「好,我聽你的。」袁芳臉上一紅,將他推開,道:「誰要你聽我的。」有意無意,瞟了柳志遠一眼。

  周天佑趁著酒意,對袁芳道:「我追你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答應做我女朋友?」袁芳不耐煩道:「走著說著。」周天佑死皮賴臉道:「現在就答應我吧,讓志遠他們做見證人。」袁芳又氣又急,滿面通紅,怒道:「別胡扯八道。」

  柳志遠見她惱羞成怒,心中好笑,道:「天佑,有你這樣追女孩子的嗎?」周天佑道:「你不勸她答應,反來怪我,是什麼兄弟?」柳志遠笑道:「好,我幫你勸。袁芳,你就答應這小子吧,免得她夜夜做夢,都喊你的名字。」說完哈哈大笑。周天佑翹起大拇指,道:「不錯,不錯。」也笑了起來。

  袁芳不似谷芷蘭大方,雖知二人開她的玩笑,仍是急得眼睛紅了。柳思遠見她快哭了出來,忙責怪柳志遠道:「你胡說啥話?」柳志遠也覺不好意思,跟袁芳說了句對不起,袁芳忙道:「沒事沒事。」

  周天佑嘟囔幾句,見袁芳狠狠瞪他,慌忙道:「好,不說了,喝酒。」端起杯一飲而盡,不料喝得急了,嗆得不住咳嗽。眾人看他狼狽,都笑了起來。柳思遠給他夾了一筷子菜,笑道:「趕緊就嘴。」周天佑道了聲謝。五人把這頓當做高威的踐行酒,開懷暢飲,直至半夜,才各自回去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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