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人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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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定了定神,對廠長愛人道:「嫂子,我和孔縣長差別太大,配不上他。」廠長愛人笑道:「孔縣長說配得上,就配得上。」高丹萍又道:「我們畢竟了解不深,孔縣長多半是一時興起,做不得真。」廠長愛人道:「他跟我家那位,提過很多次了,我們也勸他慎重,他總不聽,你說他是真是假?」高丹萍緩了一緩,為難道:「嫂子,我心裡總覺得這事不太合適。」

  廠長愛人生起氣來,把臉一板,怪道:「丹萍,你說來說去,還是推脫,是不願意了?你可要想清楚,孔縣長性子雖好,但讓他下不了台,後果還是很嚴重的。這件事他也是考慮了很久,頂住閒言閒語,才下定決心的,你可不能駁他的面子。」

  高丹萍知她所說的「閒言閒語」,是什麼意思,無非是自己的一些舊事,心裡不由一痛。廠長愛人看她臉色難看,語氣一緩,道:「妹子,女人終究要嫁人,放著這麼好的不嫁,傻什麼傻?感情嘛,可以慢慢培養。孔縣長有權有勢,又當你做寶貝疙瘩,還怕他對你沒有感情?他這樣的條件,找遍全縣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你一定要考慮清楚。」

  高丹萍嗯了一聲,不知該怎麼回答,心裡翻江倒海。孔國華不依仗權勢,強要她的身子,卻托人向她提親,可見是對她動了真心。但若就此嫁給他,卻也不能。自己心中,只當他是縣長、恩人,對他完全沒有感覺,怎麼能應付遷就一生?一念及此,搖了搖頭。

  廠長愛人滿臉失望,又勸她幾句,見她始終不依,拍拍她的肩膀,道:「這事你不要這麼快就做決定,畢竟事情太過突然,你再好好考慮一下,等兩天給我回話,怎麼樣?」高丹萍點了點頭,告辭出門。

  此後一連幾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想來想去,總說服不了自己嫁給孔國華。王廠長夫婦又勸過她幾回,見她吃了秤砣鐵了心,只得作罷,但心裡自是不喜。

  這一日王廠長夫婦又差人叫她上辦公室,高丹萍欲要不去,又覺不妥,只得磨磨蹭蹭,拖拉半天方到。廠長愛人一見到她,滿臉笑容,拉著她問寒問暖,道:「妹子,以前跟你提的事,你不願意算了,孔縣長說婚姻自由,隨你的意。他知道我們兩口子一再找你談話,生氣的很,說我們是在變相逼你,要我們找機會跟你道歉,你不要記在心上。」高丹萍聽了這話,心裡一輕,笑道:「嫂子,你和廠長也是好心,我怎麼會記恨這事?」王廠長也笑道:「是啊,我就說你不是小氣的人。」

  廠長愛人端了杯開水給她,道:「這杯水算是給你賠罪,改天再給你端酒。」高丹萍笑道:「嫂子,這算什麼事?你這樣我可是承受不起。」廠長愛人也笑了起來,道:「是是是,是我多事。你快喝了這杯,以後我就是你的親姐姐,你是我的親妹子。」高丹萍見她說的熱心,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廠長愛人呵呵笑道:「好妹子,你這人人美心好,真是讓人喜歡,怪不得孔縣長對你念念不忘,寢食難安。」高丹萍臉上一紅,怪道:「嫂子,你又開我的玩笑。」廠長愛人道:「好好,以後我再不提這事。」高丹萍想要再說,突覺目眩頭昏,眼皮沉重,不由一慌,道:「嫂子,我怎麼突然之間,難受的很?」廠長愛人道:「真的嗎?快躺下來歇歇。」話音剛落,高丹萍身子一軟,癱倒在沙發上。

  她心知不妙,想要掙起,奈何筋骨酥軟,提不起半分力氣。朦朧之中,聽得廠長夫婦輕聲叫好。又過了一陣,感覺有人松解自己的衣衫,在自己身上胡為。她驚恐異常,眼睜不開,手抬不動,明知遭受凌辱,卻是無能為力,禁不住萬念俱灰,落下淚來。

  良久良久,身上方有了感覺,但想要行動自如,仍是不能。想起方才之事,宛如夢魘,就如世界到了盡頭,一切快要毀滅。其實她內心深處,何嘗不希望真的一切毀滅,那樣一來,自己身上的屈辱,都會灰飛煙滅,無影無蹤了。

  正流淚不止,一個女人柔聲道:「妹子,你醒了?」正是廠長愛人。高丹萍聽見她的聲音,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啖其肉,飲其血,毀其骨。廠長愛人將她扶起,唉聲嘆氣,道:「我也是逼不得已……」話剛出口,高丹萍拼盡全身力氣,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

  廠長愛人一愣,高丹萍已站起身子,疾沖幾步,一頭撞向牆壁。廠長愛人大吃一驚,慌忙道:「別做傻事。」將她死死抱住。但高丹萍一衝之勢甚猛,頭還是皮破血流,雪白的牆壁上鮮紅一片,觸目驚心。

  廠長愛人大呼小叫,讓廠長進來。廠長推門而入,也是驚慌失色。高丹萍是縣長的心中最愛,若在自己辦公室出事,那還了得?急忙和愛人一道,將她抬到沙發上死死按住。

  高丹萍亂撕亂咬,踢打不停,鬧了一陣,精疲力竭,躺在沙發上淚如泉湧。廠長愛人道:「妹子,你還年輕,哪能這麼早就死?」高丹萍宛如未聞。廠長愛人又道:「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就是有再大委屈,也不能做這傻事?你一時衝動走了,對別人有什麼影響?」廠長道:「是啊丹萍,你嫂子說的不錯!」


  廠長愛人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妹子,你以為他願這樣嗎?實是對你愛到了極點。孔縣長不是壞人,臨走時說,你若是願意,他馬上擺宴席娶你,讓你風風光光做縣長夫人。若是這樣了你還不嫁他,他對別的女人也沒意思,會一輩子等你回心轉意。他是縣長啊,對你這樣,世上難找了,你還猶豫啥?今天是他不對,但要是你一早就答應了他,哪兒還有這事發生?」廠長也道:「你嫂子說的千真萬確,孔縣長真的不錯,丹萍,你再考慮考慮。」

  高丹萍聽了這話,不知該喜該愁,只覺腦里混沌一片,無思無想。廠長愛人又道:「你說你與孔縣長沒有感情,但感情是什麼,看不見摸不著,還能當飯來吃?況且孔縣長對你疼愛的很,時間長了,你還會對他沒有感情?」高丹萍聽了這話,陡地想起柳付庭來。

  是啊,廠長愛人說的不錯,感情是什麼?只是一種感覺,感覺過後,還不是一切如昨。愛的也不愛了,不愛的更不必說。她當初面對柳付庭時,感覺是那麼洶湧澎湃,為他無所畏懼,不顧一切,但最後還不是愛錯了他,弄得心裡傷痕累累?現在呢,心裡偶爾也會想他,但也只是一霎之間,轉瞬即逝,可見所謂的感覺,無關要緊。但若真的如此,為什麼還不能接受孔國華?

  她痴痴呆呆,思索這個問題,心裡陡地明白,是自己死心了,不相信愛了。自那晚看清柳付庭的薄情寡義後,便不相信有真愛了。愛是什麼?是只顧自己的自私自利,男女情事,夫妻情愛,不過如此。既然這樣,嫁誰也無區別,孔國華對她來說,其實是最好的歸宿。一念及此,心裡傷痛,登時少了許多。

  廠長愛人看著她的臉色,道:「妹子,嫂子說的都是真心話,是為了你好,你再考慮考慮。」高丹萍心裡五味雜陳,默然無語,但情緒卻漸漸平靜,神色之間,也露出一絲猶豫。廠長愛人察言觀色,心裡不由一喜,又問她幾句,見她始終不答,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這就給孔縣長回話去。」

  高丹萍嘴角牽動,苦笑一下,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悲哀淒涼。眼前一幕一幕,竟出現了柳家莊的過往。想起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蝕骨銷魂,雖短暫如煙花易逝,但卻璀璨永世難忘。心中柔情忽生,溫暖一片,但不知為何,眼中淚珠卻滴的更急,一滴一滴,打濕了衣衫……

  柳思遠說了高丹萍這一段經歷,三人都是沉默。良久良久,柳志遠方嘆了口氣,道:「不想她經歷這麼多事,也是一個苦命的人。」柳思遠道:「不錯,她的命,比我們還要苦呢!好在結婚後孔國華對她很好,算是對她的補償。」谷芷蘭也這樣想,點了點頭。

  柳志遠沉默片刻,仰望蒼穹,道:「可憐不是理由,我還是不能原諒她,她給柳家帶來的災難,我永世難忘。」柳思遠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柳志遠道:「她大膽去愛沒錯,但愛上有婦之夫,就是錯了。如果人人像她,打著愛的旗號,不顧道德倫常,你愛我,我愛他,豈不是要秩序大亂?」谷芷蘭道:「不錯,是這個道理。」柳思遠卻沉默不答。

  柳志遠也不言語,半晌方道:「那麼後來她知道我被抓進派出所,也不奇怪。」柳思遠點了點頭,道:「她成了縣長夫人,接觸的人非富即貴,都在縣裡小有名聲,孟舟也在其中。那日你被抓後,孟舟湊巧找孔國華辦事,去了她家,無意間說起這事。高丹萍好奇之下,多嘴問了幾句,因此知道了是你。」柳志遠淡淡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

  三人又說了幾句,情緒漸漸好轉。柳思遠看天色不早,繁星滿天,笑道:「今夜夜色很好,你兩個很久沒在一起說悄悄話了吧,我先回去,你倆慢慢聊。」谷芷蘭羞道:「大姐,你也學會取笑人了,我才不和他單獨在一塊兒呢!」柳志遠雙手一舉,形如虎爪,齜牙咧嘴道:「你怕我吃了你嗎?啊嗚,好香!」鼻子湊到谷芷蘭臉上一聞。谷芷蘭給他一拳,笑罵道:「打死你這貪吃的畜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等柳思遠走遠,柳志遠壞笑道:「說真的,我倒真想吃你呢!」谷芷蘭道:「小壞蛋,不安好心。」柳志遠道:「你心裡不也是這樣想的嗎?」谷芷蘭道:「滾遠點兒,不稀罕你。」柳志遠將她摟住,道:「你同意我從東北回來,不就是希望我永遠和你在一起嗎?」谷芷蘭聽了這話,沉默不語。

  柳志遠輕聲道:「怎麼了?」谷芷蘭幽幽嘆了口氣,道:「我希望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但又擔心孟榮軒。」柳志遠輕蔑道:「擔心他什麼?在東北還不是收拾得他服服帖帖。」谷芷蘭道:「那是東北,他人生地不熟,你則有張翔和宋輝撐腰。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在平原他勢力比你大得多。」柳志遠微微一怔,笑道:「你放心,他在東北已嚇破了膽,哪兒還敢再興風作浪?況且他真要生事,我也不怕。」

  谷芷蘭沉吟片刻,道:「不錯,船到橋頭自然直,諒他也作不出什麼怪來。」柳志遠拍拍她的頭道:「不過你能先憂而憂,防範於未然,還是不錯的,不枉我苦苦追你。」谷芷蘭笑道:「小孩子,算你還有眼光。」

  二人又說了一陣,肚裡都叫喚起來。柳志遠道:「走,我請你吃飯去。」谷芷蘭道:「我也正這麼想,早餓得飢腸轆轆了。」柳志遠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早說?為婆家省嗎?」谷芷蘭笑道:「當然,我不勤儉持家,怎麼養活你這弟弟?」柳志遠作勢打她,谷芷蘭嬌笑著躲開。

  二人來到一家小飯店,找位子坐了,要來酒菜,谷芷蘭給柳志遠斟滿一杯,道:「這兩天你心情不好,今晚喝個痛快,忘掉所有煩憂。」柳志遠豎起大拇指頭,調笑道:「真是柳家的好媳婦,知道心疼丈夫。」谷芷蘭啐道:「去去,跟姐姐說話,就不能正經點兒。」話雖如此,臉上卻滿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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