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文白將軍(感謝 書友33...74 兄弟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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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軍官學校野營辦事處,這是一個極為神秘的辦事機構。

  即便是日軍的情報機關已經把京滬地區的諸多信息滲透得如同篩子一般,但他們始終未曾探析出這個機關是作何用處。

  不僅日軍無從知曉,就連國民政府的諸多將領也不曾聽說。

  張治中,陸軍上將,是老蔣極為信任的軍政要員之一,自1936年國民政府開啟調整師的整備計劃後,一場針對淞滬地區的戰役構想悄然展開,同年,這位滿腹才學,習得中德俄三國語言的將軍擔任京滬警備區的最高軍事長官。

  但其對外宣稱的公開職務為中央軍校教育長,因此,警備司令部最初設在南京中央軍校東大樓,為適應日益嚴峻的鬥爭需求,司令部先搬到了蘇州獅子林,後又遷至留園。

  而其名稱也由「高級軍官室」改為了更為隱蔽的「野營辦事處」。

  八月六日,在專用吉普車的護送下,兩個自平津戰場洗鍊出來的年輕尉官來到了安靜祥和的蘇州園林。

  臨行之前,竹石清也曾再次打聽孫北風所執行之任務,但仍是半點風聲未曾透露,無奈之下,也只好珍惜和老叔重逢的分分秒秒,在起行那日,互道珍重,各自遠去。

  留園與拙政園、頤和園、避暑山莊並稱「中國四大名園」。

  掩映在匆匆密林潺潺山水之中的明代留園,其間此刻有著來自各軍政部門抽調而來的骨幹力量,園中怪石嶙峋,銘文遍地,如是外鄉人至此,豈能想到如此清新典雅之地,卻已然是帶著殺意的軍事指揮所?

  留園五峰仙館,這是張治中用以召開軍機會議的一處廳堂,竹石清在勤務兵的引導下在園北宿舍間安置好隨身行李後,便和方文堅來到此處報到。

  「參謀總隊一期學員竹石清前來向張將軍報到!」

  「參謀總隊一期學員方文堅前來向張將軍報到!」

  二人過了幾處洞門,直入五峰仙館,迎面襲來的是一處略有些陰濕的涼氣,正入眼的地方是一處開闊的廳堂,在視線的盡頭,一則山水畫圖紋的屏風位於兩椅一桌後,而堂之兩側,順序擺放著做工精美的古式靠椅。

  兩側的楠木柱黑的發亮,在末端的樑柱上還鐫刻著一副對聯。

  張治中坐在正堂前的席坐上,早上的時候他就接到了二人抵達蘇州的消息,此刻倒是好不容易見上了,放下手裡攥著一疊書稿,向二人招了招手,示意到身邊來。

  竹石清會意,挪步上前,又見張治中指了指自己身側的椅子,嘴裡輕聲道:「坐下說。」

  抽出椅子坐下,仰目看向張治中將軍,這是一位外表看上去十分儒雅,而眉目間散發英氣的筆墨將軍,其鼻樑上的圓框眼鏡使其看上去有點像個民國文人,竹石清看著,頗有點像自己年少時私塾先生的那股氣派。

  「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們盼來了。」張治中笑容滿面,又將二人盯了半晌,「我代表京滬警備司令部,歡迎你二人的加入。」

  在此之前,竹石清還未曾想像過自己與一個上將之間的對話氛圍居然如此輕鬆,而眼前的張治中將軍,顯然是一個情商極高的將領,從某種程度上,他的身上似乎沒有明顯的官架子。

  「承蒙長官賞識,石清定當竭盡全力,赴湯蹈火。」

  「我這裡不需要你赴湯蹈火,只希望二位為抗日大業盡心盡力。」張治中懇言道,「我這裡正缺少和日軍在一線作戰過的年輕軍官,你們本來能坐在辦公室里喝茶,卻被我請到這裡來,日後可能還要衝在打擊日寇的前線,說來是我欠了參謀部的人情。」

  「石清自參加參謀總隊集訓以來,所為之事便是以身報國,決死抗敵,從未想過苟安於後,坐視日寇猙獰!」竹石清憤憤而言,表達著自己的志向。

  張治中滿意地點點頭,轉而介紹道:「既然到了這裡,想必你事先也有了解,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園林里,我們這一批人,從各個部門而來,只為一件事。」

  「把日本人趕下黃浦江。」

  「在這裡,沒有軍銜軍職之高低,沒有部門科室之涇渭,只有精誠團結,攻堅克難,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你們的同仁已秘密前往淞滬線、蘇福線、錫澄線等地開展實地考察,繪製軍事地圖,制定軍事預案,今後,你們也要參與其中。」

  「是!」

  張治中頓了頓,舉起手畔的白瓷杯,抿了口茶,繼而說道:「盧溝橋事發之後,駐紮在上海的日本海軍陸戰隊近來也是蠢蠢欲動,頻頻向上海保安隊進行尋釁,警備司令部決定,調集優勢兵力,先發制人。」


  先發制人?

  在經歷了柳條湖事變、華北事變、盧溝橋事變等一系列衝突之後,這恐怕是竹石清第一次見到有國軍的高級將領沒有以「顧全大局」的說辭而企圖和日軍斡旋的畫面。

  與張治中的對話,更像是一場跨越軍政兩界的學術對話,這位墨袍將軍的字句背後,無不體現其對於中日之戰的獨到見解,以及對於國家命運前途的深入思索,對話從中午持續到晚上,竹石清只感到大開眼界。

  直至一則電文的呈上,打斷了這場單方面的授教。

  「日本人也有動作了...」張治中皺著眉看了一眼電文,隨後便一把攥到了手裡,當即命令眼前的通信官,「立刻通知下去,各科室立刻前來開會!」

  由於初來乍到,竹石清與方文堅並沒有進入兩側主席,而是一人一個實木圓凳,坐在側邊的里陣,和秘書處幾個拿著本子做筆記的文員兵在同一隊列。

  倒是有些在江寧縣做會議紀要的感覺了..

  天色入夜之前,在外忙碌的張治中口中的各科室人員陸續就位,更令竹石清折服的場面出現了,這場會議現場的人員可謂是群英薈萃,有身著白色海軍軍服的海軍代表,有身著近灰色系的航空兵代表,甚至,現場還有一個列席旁聽的德國年輕人。

  據身旁的秘書介紹,這位德國人是如今國府軍事顧問法肯豪森的助理。

  「除了陸海空三軍代表,這留園之內還借調了密碼專家、情報調查員,組建了一個專門的機要部門...」旁邊這個個頭不高的書記兵繼續介紹道,「你們倆這個軍銜出現在這裡,還真是未曾聽說...」

  「為何?」竹石清有些不解。

  「能知道這個地方的,要麼就是各部門各軍隊的代表和骨幹,能坐在前邊參與決策的,往往都是身居高位,比如說那位,那位是上海警備保安隊的副司令,你再看這位,軍裝是草綠色的這個,這位是八十七師的參謀長。」

  聽著介紹,竹石清循著手指的方向一一查看,這人說得的確不假,能坐在前邊議事的通常都是各條戰線的負責人,竹石清忽然問道:「那你呢?」

  「我啊。」書記員指了指自己,掛著笑壓低了聲音,「這裡還有一種人,就是像我這樣的基層辦事員!」

  「嗷...這樣啊。」竹石清明白這小子剛剛為什麼覺得奇怪了,說白了這留園之中,要麼是高級領導,要麼是基層操作工,自己一個中層軍官,在這裡的位置顯得十分尷尬。

  但事實上,張治中的確需要竹石清這股少壯力量,隨著形勢的變化,作戰計劃也是時候從規划走向實操了。

  五峰仙館中已點亮了大燈,各路軍官悉數坐定,張治中一人站在前端,手裡的電報捏得有些發皺,他環視眾人一周,舉起了那則電文,字字發狠地說道:

  「諸位,這是機要室剛剛截獲的情報,日本第三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已接連兩日向日軍大本營請求陸軍增援上海。」

  「我想敵我雙方都已經感受到了整個淞滬地區的劍拔弩張,昨日還有情報科的人跟我匯報,說日軍正在執行上海城區的撤僑計劃,對此情形,我們已然沒有猶豫的時間,我命令!」

  「命令第八十七師進駐福山一線、第八十八師進駐無錫、第三十六師進駐蘇州以南,各部隊等待向上海的集結令!」

  命令一經布置,全體將官起身相應,很快又整齊地落座,張治中的眼神中透著點點凶光,他繼續補充道:

  「希望各部門做好進攻預案,同時派出先遣隊進入上海,以防時變,具體的行動時間,我會親自前往南京和委座商定,還望在此決難關頭,諸位精誠團結,勿將數年之籌劃付之東流!」

  身旁的書記員自會議開始之後便一直在抄抄寫寫,沒有時間再理會竹石清,剛剛從華北回來的竹、方二人沒有想到距離再次開戰竟不到半月時間,也難怪自盧溝橋事發第二日開始,明泉就已然電令二人速回南京。

  如今看來,是如此意味。

  山雨欲來的上海,有著國民政府錢袋子的戲稱,一場曠世大戰,即將上演。

  而此刻的竹石清還沒有意識到,昔日遠去的朋輩好友,在清涼山營地里把酒言歡的同袍兄弟,以及成千上萬的中國軍人,將重聚於此,共赴國難。

  淞滬之戰,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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