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熔金花鈿小 春風入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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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跟著余振生學字的孩子裡,年歲最小的就是楊五,其次就是景映山。景家經營著街上的一家金銀加工的生意,據說已經在這條街上幹了三輩人,如今的景家的金銀加工的掌柜是景映山的叔叔。小映山父母早亡從小就跟著叔叔,十二三歲就已經能挑起柜上大大小小的活計。

  孩子是懂事的孩子,做事踏實,甚至要比自己叔叔家的哥哥弟弟更認真的做事,景掌柜逢人就夸將來說不定家裡傳下來的手藝傳承就要考映山了。

  現在這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剪頭扛著個拔金絲用的凳子,手裡還拿著個木錘正衝著余振生笑著。

  「呀,真是!內掌柜今天確實說過得,你自己來的嗎?」

  「叔叔說,張家的活是大活他肯定要親自來的,我先把工具搬過來,待會兒給叔叔搭個下手。」景映山說著便跟著于振生進了院子,把凳子找地方放好就回去告訴叔叔景掌柜,余振生便找到嚴彩蛾。

  等到景掌柜來了,嚴彩蛾就請景掌柜進了內院,景映山就把拔絲的凳子也搬到了內院。余振生聽到內掌柜叫自己就也跟著進來,這是他到嚴加之後第二次到內院,院中的石榴樹結滿了沉甸甸的果子。

  景掌柜把拔絲凳子擺好,嚴彩蛾就拿出了一個用紅布包的小包,打開裡面是幾件金首飾,陽光之下金燦燦的耀眼。

  景掌柜和嚴彩蛾當面過了戥子,幾兩幾分幾豪都確認了重量,余振生也跟著旁邊認真的看著。

  「張大奶奶,數已經過好,要是沒什麼別的要求,這些可就都做成金葉子,到時候您給我多少金,就給您多少金的金葉子,咱景家做這行講究的是信譽,您要是放心就等著看我做好,您這些金子都打成金葉子恐怕要等些時候。」

  嚴彩蛾酒窩陷了陷:「景掌柜客氣了,這條街上做就數景家最講信用,您做您的我還有事要忙,我把振生留這端茶倒水侍候著。」說罷就作了別去院外忙了。

  景掌柜笑著搖搖頭對景映天說道:「看到沒,人家這是客情,都是真金白銀的東西,誰家也不會就這麼完全放心。咱們是做出名號來了,以後不管你還是你大哥接了柜上的活可要記得,一百個好攢起來也未必能出口碑,萬一一個不好那就徹底的壞了名聲了。」

  「叔,我知道了!」景映笑起來一副厚道的樣子,他轉臉看著余振生:「振生哥,我們可要幹活了,您就坐旁邊看著就好了。」

  余振生點點頭這叔侄兩個就忙起來,先是看到景映山放好凳子,這凳子和普通家裡的凳子不一樣,在凳子的一頭立著一個鉛板,鉛板上面有洞,洞是一面粗一些一面細一些。見余振生對著鉛板好奇,景映山就笑道:「這個是拔金絲用的,還有更細的洞,都是把搓好的金條從粗這邊捅過去,從細的那邊抻出來,我叔叔可以拔金絲拔的像繡花線那麼細呢。」

  說這話的時候,景映山抬著頭一臉崇拜的看著正在化金子的景掌柜。此時,景掌柜把金子化開形成餅狀然後拉成條子再變成團狀,然後用木錘慢慢。看到這裡景映山就不在說話,而是專注的看著景掌柜。

  景掌柜拍的很穩,見他將金子已經排成了極薄的片,景映山就將切割金片的工具擺好。景掌柜又將那些薄片切的一般大,切完了就手托著金葉子用嘴吹,這一吹就剛好是五張金葉子,一邊吹一邊數。最後剛剛過戥子的金子有一兩多重,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一兩金子出二百六十片金葉子一共打出整整三百片金葉子。接著把邊角料和金葉子一起過了戥子,剛好嚴絲合縫一點都不差。

  這個過程很漫長,但並不讓人覺得乏味,那些金子在景掌柜的手上像是在麵團一樣憑他揉來捻去,竟全然沒了當初了模樣,最後出來的每一片葉子都像蜻蜓翅膀,薄的幾乎一陣風就能刮散。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芳也站在余振生身邊,她拿起一片薄薄葉子對著太陽照照,又輕輕的按在自己額頭,覺得有趣又拿鏡子照照,然後眨著大眼睛問余振生:「這個裝飾倒是好看,振生哥你說著算不算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余振生看著她的樣子既俏皮又好看,也來了些性質便說道:「其實宋代人也喜歡貼金鈿,花鈿作為裝飾的,我記得幾首宋詞就是專門寫花鈿的,只是沒有仔細研讀過所記得不多,倒是有一首是很應景:熔金脫得花鈿小,點綴瓊枝。月淡風微。露浥香肌自是奇。玉人呵手昂頭翦,纖鬢邊垂。似簇蜂兒。春入芳容不肯飛。」

  景掌柜聽的倒是笑起來:「熔金脫得花鈿小,這說的好,只知道宋瓷值錢的很,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好句子。」

  「叔,是宋詞,詩詞的詞,您別跟著瞎打岔。我晚上出去玩就是來振生哥,他沒事的時候就給我們認認字,念唐詩宋詞呢。」


  景掌柜眼睛裡都是一亮,一臉欣賞的神奇看著余振生:「我說映山最近老是吃了飯就往外跑,還擔心他跑出去鬼混,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放心了啊哈哈,行了,我這活也乾的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麻煩振生去請下張大奶奶來驗下貨。」

  「我去!」張芳說著將那片金葉子放到余振生手上,出去不多時就攙著嚴彩蛾進了內院,一邊走還一邊撒嬌:「娘,你不能偏心,給哥哥成親打了金葉子,等到我將來出嫁我也要金葉子當陪嫁。」

  「羞不羞,天天把出嫁成親掛在嘴邊!」嚴彩蛾在張芳俏皮的鼻尖颳了一下,笑著走進內院。

  再次和景掌柜過了戥子,又付了加工費,這才將金葉子都守好。余振生已經給景掌柜倒好了綠豆湯,景掌柜接過來咕咚咕咚的喝著,放下碗笑著問嚴彩蛾:「張大奶奶,我做了這麼多家生意,見了不少家的夥計,你家這個振生可是有出息。」

  「哦?這話可是從何說來?」嚴彩蛾聽人夸余振生心裡高興,這可是他們夫婦商量好的要培養將來入贅的內定人選,但還是佯裝不知問道,或者從旁人嘴裡說來夸余振生的話,更能證明自己的眼光吧。

  「別家的夥計要是看這麼多金銀,不管是不是為了主家看著,都會不錯眼珠的盯著,生怕我們從中做了手腳。這人的眼睛裡可是寫著字的,有的寫著猜疑有的寫著貪婪,你們家振生眼睛裡乾淨,別人看到的是金子,他看的事做出了的活,而且說話也有學問,是個好料子!」

  嚴彩蛾便揮手對張芳和余振生說道:「你們去看看你群青他們回來沒有,我估摸掌柜也快回來了,他們都回來咱們就開飯。」言下之意便是打發了余振生和張芳先出去。

  等兩人走了,嚴彩蛾才笑笑:「景掌柜過獎了,我和當家倒也是都看好振生的,就是我家姑娘性子野,要不然啊過兩年還真打算想法留下振生在家裡呢。」

  景掌柜也讓景映山先搬著凳子回去,自己要走沒走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回頭調侃著說道:「那不礙緊,我家姑娘性子好,要是你們不看緊了我可搶人了。」

  嚴彩蛾聽的出他說的是半真半假的笑話,便噗嗤一笑:「要說別人也就算了,可這小子蔫主意正的很,稀罕他的可不是您一家,前些日子楊家那死丫頭死纏爛打的,還不是讓振生給拒絕了。」

  「哪個楊家死丫頭?坐地炮家的?」

  「可說不是?」

  「不對啊,我聽人說那丫頭有主了,說起來那主是誰我不就不說了,也是我家的老顧客了。前些日子還從我這給那丫頭打了鐲子,倒是挺下本,還不是看這丫頭年輕。」

  「呦,那四丫就跟了?」

  「哪有不跟,人家有這個!」景掌柜說著用手指在半空中捻了捻:「不跟那老棺材瓤子外號新三月,小媳婦大姑娘三月一換,我看四丫這丫頭也好不到哪去,以後這孩子算是毀嘍!呦,大公子回來了!」

  景映山說著話已經出了內院,和迎頭進來的張群青差點撞上,他忙閃開了道又和嚴彩蛾張群青打了招呼到了別。

  「劉超,進來!」張群青對著身後的劉超說道。

  兩人進了院子,張群青就快步走到嚴彩蛾面前急匆匆的問道:「娘,彩禮過了沒有。」

  嚴彩蛾是一直當群青親生兒子一樣,見他急的頭上冒汗就笑道:「瞧你急的,咱們請人看的日子是後天過彩禮,這不,剛把金葉子都打好。」

  張群青對身後一臉嚴肅的劉超說道:「還來得及,既然別的路線都出不去,那就跟著過彩禮的車走葛沽出大港。」

  劉超眉頭鎖著卻也點點頭:「暫時可以用這個辦法,車隊到了葛沽會有人接應。」

  「群青,你們在說什麼?」嚴彩蛾一臉茫然的問道。

  「娘,沒什麼,咱家過彩禮用什麼車啊?」

  「騾車啊!咱又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一輛騾車也夠了。」

  張群青和劉超兩人對視了一眼,劉超立刻說道:「一輛不夠,我再找兩輛跟著,嬸子這事您交給我辦,給您彩禮過得風風光光!」

  嚴彩蛾一笑,劉超的家底她還是知道:「那當然好,可就是要麻煩大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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