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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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話,孟煩了能拍著自己胸脯說給兄弟們買煙沒有任何齷齪的心思。

  在殺鬼子這件事上,哪怕是收容站的這些跟孟煩了一樣死裡逃生的,一敗再敗的人們,也不需要任何東西去收買。

  大字雖不識一個,卻也知道先國後家的道理。

  可能活,卻也要比死了強。

  兩塊大洋幾乎換了迷龍所有的存貨,當然除了日本煙和美國煙,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迷龍那死心塌地的心腹羊蛋子。

  羊蛋子也不是什麼實在的人,可一看是買主是同一個院子裡的孟煩了,下意識就從後面搬出了大半箱煙來,絲毫沒有注意到迷龍的眼神提醒。

  就因為這,羊蛋子被迷龍一巴掌扇到罐頭堆里動也不動。

  緊接著是幾聲慘叫和揍人時那種有節奏的喘息聲,打完人的迷龍對上孟煩了那揶揄的目光,略微有些窘迫,避開了他的眼神,罵罵咧咧道:「沒眼力價兒的玩意兒,欠削!」

  迷龍對羊蛋子的施暴讓外面也變得安靜了下來,這時破爛的收容站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中,迷龍從屋子裡頭拿出一盞馬燈,尾隨著孟煩了一起出去。

  他走到大鍋旁邊,守候在鍋旁等著吃飯的傢伙們自覺讓出一條路來,他也是入了伙的,醬油,來自於千里之外遠渡重洋的美國肉罐頭,這無疑要比貢獻出幾斤豬肉的阿譯付出的更多。

  這些並不是他能讓所有如同野人一樣的潰兵們突然禮貌起來的原因,主要還是歸功於他的霸道和強勢。

  由於豬肉燉粉條的吸引,沒有人注意到孟煩了手裡拿著什麼,只見迷龍一腳踹翻了蹲坐在鍋旁的豆餅,罵罵咧咧起來。

  「一個個真以為自己是夜貓子,晚上個個跟瞎子一樣,能看見鍋裡頭的東西嗎?」

  「豆餅你個鱉犢子玩意兒,去找根杆子,把燈掛起來,天爺吶,豬肉燉粉條不是瞎著眼吃的,鼻子聞著,眼睛瞅著,吃到嘴裡那才有味道。」

  迷龍的話讓孟煩了這個穿越客竟然都感覺到認同,他把箱子放在地上,也拿來了屬於自己的碗。

  這番話同時也讓更多的人急不可耐起來,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鍋里的東西真的是什麼珍饈美味一樣,不辣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繩子,蛇屁股將馬燈掛在杆子上,還用繩子加固了幾圈,離鍋最近的一圈人總算是看到了鍋裡頭是個什麼樣子。

  跟剛才差不多,只不過從黑糊糊變成了醬油色,譬如孟煩了,蛇屁股,迷龍等少數幾人更強一些,能看到那噼里啪啦滾著冒泡的氣泡下面是什麼東西。

  昏暗的光線下,迷龍忘我的聞著鍋里散發的味道,破爛的收容站再一次寂靜了下來,仿佛是在等迷龍的一聲令下。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哪裡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

  迷龍哼唱了起來,儘管他唱的與好聽並不相關,但還是讓眾人聽出了一股子久違的悲愴味道。

  所有人都在等迷龍,這簡短的哼唱對於眾人而言更像是戰鬥前的動員,所有人都在等他發話,而他的命令無外乎離不開「開干」,「嫩死他」之類的話,故而當迷龍輕飄飄說出一句「你們開干吧!別弄地上了,這可是我們東北的豬肉燉粉條!」之後。

  所有人都瘋魔了。

  瘋魔中保留著一絲理智,離鍋最近的幾人打到了第一碗,郝獸醫不是第一梯隊的人,但他是第一個端著碗從人群中出來的,迷龍自是不屑與眾人爭搶,自有羊蛋子為他奉上一碗。

  孟煩了端著碗有一口沒一口吃著,李連勝大字型躺在地上,雙目無神,他看了一眼迷龍,發現讓眾人瘋魔的豬肉燉粉條對他來說如同嚼蠟一樣索然無味,也對,迷龍根本不缺這點兒吃食,他缺的只有因這短暫的爭搶而引出的鄉愁。

  至於那罐頭箱裡的煙,裡頭大多是嬰孩牌的香菸,一兩包哈德門,大前門以及美麗之類,這半箱煙像極了如今的收容站,來自五湖四海,又無家可歸。

  這些同樣無家可歸的煙們則是被康丫第一個發現,隨後遍被哄搶地一乾二淨,哪怕是阿譯長官,都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包美麗牌,看著上面的上海舞女痴痴唱著酸曲。

  大多數人吃的歡快,哪怕鹹的能塞住嗓子眼兒,而當孟煩了給李連勝送過去一碗,被他吃手抓飯一樣用手抓著塞進喉嚨眼兒之後,李連勝才流著眼淚痴痴來了一句。

  「這不是東北的豬肉燉粉條!」

  隨後就著柴火點燃了一支,那陶醉的表情就好像剛才嚎哭的是另一個人。


  但是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迷龍在假寐,不辣在找水打算潤潤嗓子,破舊的收容站再次陷入了寂靜,唯有郝獸醫借著馬燈昏黃的光把腦袋探進了鍋里,笑著朝著一群或臥或坐的潰兵們拱手。

  「老漢先替潰兵們謝謝各位兄弟們遼。」

  隨後抬起那口大鍋,朝著自己的醫院走去。

  郝獸醫的醫院只是一處破爛的窩棚,是這個破爛收容站里的破爛之所,孟煩了走了進去,裡頭躺著幾個低聲呻吟的病號。

  與其說是病號,不如說是將死之人,孟煩了知道裡頭這幾個傷員里會有兩個傢伙活不過今晚。

  他心裡那個想法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作為後世人,今晚將死的兩個傢伙他連名字都忘記了,可卻不想讓熟悉的人草草結束,或者最終獲得一個更加悲慘的後半生。

  他站在醫院的門口,月光,馬燈的光亮將他的背影拉地老長,他想跟獸醫聊會兒天,確定自己計劃的可行性。

  郝獸醫有一顆好心腸,但他也不失大膽和智慧,一雙渾濁的眸子能看清這裡每一個人。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每一個人的脾性,但還是想知道郝獸醫的想法,雖然是為了求一個心安,即使這個孟煩了的身體裡住的是另一個靈魂。

  「獸醫,出來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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