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行刑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青峰死了,三名修士把他的屍體斂了,帶回去交差。

  林間空地上滿是血與碎冰,充斥著寂寥的氣味。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盛大的像一幕戲劇。如今戲已落幕,演的人散了,觀眾還未走。

  「道……他的道是什麼呢?」顧守水喃喃自語,燎原的光滅了,他腦海里想著青峰的話,他說,道就在寒荒境。

  他帶著滿腹疑問回到客棧,把燎原重新裹好,稀里糊塗躺到床上睡下。他睡得很淺,夢中光怪陸離,儘是晚上那場戰鬥的回放。

  「砰砰。」輕輕的敲門聲把顧守山從夢中喊醒。

  「大哥,起床了。」阿蠻在門外喊他。

  「來了。」顧守水坐起身,洗漱一番,把東西帶好,推開門出去,阿蠻早在外面等著。

  阿蠻注意到他兩個黑眼圈,問到:「大哥,你昨晚睡得不好?」

  「可能是不習慣這兒的床,後半夜才睡著。」顧守水隨便找了個理由。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只見店小二喜笑顏開,精氣神和昨晚毫不相同。

  店小二看到他們,忙說:「兩位客官,有個好消息,你們可以進城了!今天一大早,冷泉鎮那些看守就全撤走了,允許大家自由出城進城!唉,小店的生意終於算保住了。」

  「逃犯抓住了?」顧守水明知故問。

  「對,不過聽早上那些迫不及待出城的腳夫說,今天城內還要舉行什麼行刑儀式,似乎是要審判逃犯在城中留下的餘孽。」

  從小二處得到信息,顧守水和阿蠻決定先進城去。

  兩人沿著昨晚的路進城,門口的守衛果然撤的差不多了,只有平時看城門的士卒,修士也不在。冷泉鎮的人大多都是出城,只有他們兩個如同逆流而上的魚一般,進入冷泉鎮。

  冷泉鎮裡看得出,逃犯來了十五天,這座鎮子提心弔膽的被折騰了十五天。許多賣東西的鋪子閉著門,一個小攤都沒有,倒是許多神色憔悴、草木皆兵的人走在路上。

  他們經過賣墨水紙張的店,那店果不其然也關著。顧守水嘆道:「看來這回買不到墨水了。」

  兩人轉道去找信差,信差正欲出門,他們剛把阿蠻寄信的事情辦好,街上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顧守水聽到經過的兩個路人對話:「審判是不是要開始了?」

  「是了,據說抓了十幾個人,馬上在市場進行集中審判!」

  「他們會怎樣?」

  「想必是死吧!」

  路人似乎是向著市場過去的,顧守水叫來阿蠻,跟著一起前往市場。

  他們很快走到了。此時市場上聚著許多人,二人擠過人群站到中間靠前的位置。只見人群圍住中心的一塊空地,空地上有一個大木台。木台上豎著三根圓且粗的木柱子,像系狗一樣用黑重的鐵鏈分別在三根木柱上系了人。顧守水數了數,一共十二個,每個柱子系四個。

  十二個披頭散髮,穿著破爛囚服的犯人,八男四女,都跪在木台上,垂著頭。他們身前身後都站著看守,看守們拄著長戟神氣活現的環視人群,忠心耿耿的守護著他們榮耀的骨頭。唯一一位劊子手則撐著一把長河似的大刀,站在木台最前面。

  顧守水沒看到昨晚那三位七殺修士,他們一定已經拿著青峰的屍骨,迫不及待回去復命了。整個場上只有一個坐在高台上的陌生修士,他的神情帶著近乎殘忍的戲謔。

  「這十二個凡人,」那位陌生修士緩緩開口,聲音像大風中鑠的發寒的刀子,「被逃犯蠱惑,破壞我們的抓捕行動,按照龍池王庭的律法,對於修士辦案造成嚴重阻礙的凡人,理應問斬。」顧守水聽到身旁傳來一個低低的驚呼:「要砍頭了!」

  修士從桌上輕飄飄撣下一張木板,木板「噠」的一聲摔在地上,修士說:「開刀。」

  第一個人被從柱子上解下,看守拉起他,推著他走到劊子手旁邊,再將他按住,跪在地上。

  劊子手提起精鋼大刀,向前一步,在犯人耳邊低聲念道:「得罪了。」

  劊子手每回行刑前都要說這句話,他砍頭砍了三十年,冷泉鎮但凡有砍頭的活,都是他來干。他的刀快、穩、准,乾淨利落,絕不會讓犯人感受一點痛苦,這是他引以為傲的本事。

  劊子手瞄準那黑黝黝,滿是汗的脖子,他眯著眼,深吸一口氣,再喘出去,胸脯恢復平穩的呼吸。

  「來了!」他想。


  第一名犯人嘴唇蒼白,渾身抖著,剛想說什麼,便覺天旋地轉,四周的人群在眼眶中不斷打轉,從上到下,由左至右,全部變了,再接著,一切黑了。

  失去頭的身軀硬邦邦的倒在地上,不愧是個好劊子手,脖子處切口整齊,紅彤彤的血霧像雲一樣逸散。

  屍體被看守拖了下去,人群中一陣嘈雜。

  「噠。」第二塊木板被修士推下去。

  第二名犯人重複著先前那位的遭遇。

  劊子手捏著刀,刀柄要被他捏出水來,這活他幹了三十年,早不怕了,即便閉著眼都能做到最好,但今天人數未免太多了些。

  「得罪了!」

  「來了!」

  他重複著兩句話,當第二具屍體躺下去時,人群終於靜默了。所有嘈雜都停下,地縫裡一根草被風折斷的聲音,在人群中清晰的爆響。

  「噠!」

  修士推下第三塊木板。

  這一聲像無風無月的夜中,激在水中的一塊石子,徹底打破某種微妙的氛圍,連劊子手都察覺出來。

  是恐懼。

  於是第三個人被拖上去,剩下的犯人腿早都發軟,惡鬼似的哭嚎,骯髒的污穢沾滿褲子。

  接著是第四個、第五個,人像變成了過年的豬玀,排著隊等著宰殺,直到劊子手的刀竟然卷了。

  他請求換一把刀,於是他的徒弟給他送上第二把大刀來,同前一把一樣,鋒利、寬闊,寒光閃閃。

  但劊子手發現,原來不止刀卷,他的手也在抖。

  三十年來第一回,他重新害怕砍頭。

  底下的群眾陸續暈了一大片,還有一批在「哇哇」吐著,場上臭氣熏天。劊子手的徒弟幾乎要暈了,那些原本神氣活現的看守此刻像死了般,面目灰白,再不會驕傲的昂起頭。

  顧守水頭上滲滿了冷汗,他忍不住後退幾步,阿蠻趕緊扶住他,自己卻喉嚨一緊,蹲在地上吐起來。

  顧守水清楚的明白蘊含在當眾行刑這一殘酷表演下的意味,那意味比砍頭本身來的更恐怖更黑暗。

  他眼前發白,幾乎要喊出那一句話:他們要叫我們永遠害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