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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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仙終於離開了帳篷。

  他可能沒有領會到老人的用意。

  或者他無比的清楚,但是他完全不在乎,只是極為的感謝、感激、感動,他對老人行了最鄭重的禮節,做了最為真誠的拜謝。

  然而這些並沒有讓陸玄賓顯得更加的開心。

  他剛剛恍惚的意識到,雖然面前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謙遜,但卻也是那麼的狂妄,沒有經脈便不能修行,這是天地上蒼所定下的道理,他竟毅然決然的獨自不接受,逆天理而為之,不顧世間的一切嘲笑和不解。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老者竟然隱隱有些敬佩這種狂妄,也正因如此,他內心中感到了一股子由衷的惋惜。

  火盆不知何時已經暗淡,但朝陽從簾幕的縫隙之間透了進來,又添了些光亮。

  不多時,秦榆走了進來。

  此時的她身上已經纏上了厚實的繃帶,雖然骨頭斷了好幾根,但是身為修行者,這種痛楚也不會讓其顯得過於狼狽。

  同樣的,身為一個修行者,她也擁有著遠超常人的聽力,所以之前老人與許仙之間的所有對話,她都聽得很真切。

  看著師傅,秦榆猶豫了一小會兒,開口問道:

  「他真的沒有機會?」

  陸玄賓老人臉上的黯然散去了一些,一輩子斬妖除魔,沒有成家,也從未享過天倫之樂,直到遇到了秦榆之後,才從這師徒的相處之中感受到了一絲絲陪伴與溫馨。

  「怎麼,心疼他?」老人若有所指的笑著道。

  秦榆暗自嘆氣,她這個師傅哪都好,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人都這樣,總是談及一些朝夕相伴,兒女情長之類的事兒,反覆感慨著人老了,孤寂的滋味是多麼的難捱。

  修行者就該忘情於天地,所以這哪像是一個通悟境界修士該講出來的話。

  於是秦榆直接否定道:「只是覺得他救了咱們的命,不應該就這樣泯然眾人。」

  【咱們......】

  這個詞裡不僅包含著陸玄賓和秦榆,還包含著周圍所有沒有死去的鎮妖將士,甚至若是今日這妖物不除,待它披上了一層修行者的人皮,那不知會不會真的變得更加殘暴強大,成為了一方的禍害。

  老人無奈長嘆一聲:「哎,不僅僅是可惜,其實據我觀察,此人除了修行,他的所有天賦幾乎都是我平生見過數一數二的......特別是那道心,簡直強大到讓人無法理解。」

  秦榆皺了皺眉......

  「他的道心?」

  這個詞兒雖然聽著玄妙,但其實很好理解,通俗的解釋,【道心】就是一個人追求修行的意志力。

  在修行界有一句被傳頌了千百年的至理名言:

  『修為的下限,看的是天賦;修為的上限,看的是道心。』

  一個人的道心若堅定,那便可以克服無數的艱難險阻,甚至能夠彌補天賦上的差異;然而道心卻又是極為脆弱的,哪怕是陸玄賓這樣的強悍修行者,在隨著歲月流逝,越來越老邁,他心中深刻的知道,自己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在未來的生命里,讓修為更進一步之時......那曾經頑強到了極點的道心也漸漸碎裂。

  「一個無法修行之人,又怎麼會有道心?」秦榆不由問道。

  面前的老人無奈的苦笑著:

  「是啊,所以我才說我從來沒有見過;

  不對,我甚至都沒想過,都沒法理解......沒有經脈,無法感知天地元氣,明明無法修行,但是此人的道心就是無中生有一般,於虛無之中憑空出現,不需要任何事物乃至真理的寄託。

  而且,此人對醫術的天賦也強大到可怕,修行者本就萬中無一,而那些仙醫就算是在修行者之中,也可稱鳳毛麟角。

  真是不敢想像,如果他真的能夠修行......」

  說著說著,老人突然沉默了。

  面前的女徒弟也微微垂著視線。

  陸玄賓釋然般的呼出一口氣,望著那簾幕縫隙外越來越明光的晨光,遠處似乎傳來一些嘈雜聲,看來是接應自己的隊伍已經趕來。

  至於那位年輕的醫者......

  一切就像是上天故意開的一個玩笑,就算意志力再怎樣堅定,天賦再怎麼強大,也只是虛幻泡影,所以,最終也只能剩下一聲無奈的嘆息了。


  ......

  淮安縣,清晨......

  比起上京城,這座下轄的小縣甦醒的更早一些。

  因為借著臨近京城的由頭,淮安人把坊間製作的那些桂花糕,衣服,綢帶、雨傘,反正能賣錢的東西,都掛上了皇城的標籤。

  天朝疆土這麼大,那些遙遠的郡縣哪知道什麼才是正經的皇城招牌,只是吃著有些發澀的桂花糕,就覺得京里的人就好這口。

  總之,街上運貨的車馬師傅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一捆捆不知什麼貨物被搬了上車廂,然後揚著馬鞭消失在長街盡頭;溪水岸邊的攤位,早早的就有些商販來占著,擺上些新曬好的菸草和剛剛摘下來的果子,喝幾口水潤潤喉嚨,準備開始一整天的叫賣吆喝。

  而保安堂的小院裡,柳氏也早早的就起了床。

  她這個夜裡沒怎麼睡,其實平時的這個時候,她也早就應該挑揀好一些干茶,準備迎接茶鋪的第一批客人了。

  可今天她沒有開張,而是看著不錯的天氣,在柜子里掏出了些被褥,準備曬一曬。

  這些被褥是許仙的,昨日那短暫的相見,雖然對方沒有留下任何的回應,但是柳氏依舊在期待著恩公能夠回來。

  可剛一推開門......

  婦人突然愣了一下,因為院內老樹下,平日裡那懶的只知道睡覺的小黑驢,竟然不見了。

  她極為的疑惑,走過去看了看斷掉的繩子,顯得更加茫然。

  「怎麼了,娘?」

  小萍兒被開門聲叫醒,揉著眼睛走出小屋問道。

  「小黑子不見了。」柳氏朝著四周張望著說道。

  而就這麼一望......

  就在她目及之處,在那小街的盡頭;

  似是有個人影,正騎著小驢子,於稀微晨光之中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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