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才識廬山真面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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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高雲淡,秋光澄江。

  梁主蕭衍這日著尚書主客郎曹華驍等領魏國使節往同泰寺游賞,才從魏國出使歸來的徐州刺史徐欽也一併作陪。

  阿願聽說位於建康東北角的同泰寺便是當年梁主舍國而入的寺廟,很是好奇,無奈家眷不便隨行,只得暗想改日讓秦淵帶自己去玩。蘭京看出阿願的心思,秦淵前腳一出門,他便攜了隨扈來請她。阿願歡天喜地出了門,幾人一路有說有笑。蘭京不日便要隨父往徐州續任,他想著與阿願相處時間不多,便更為珍惜。

  路上所遇的大多是緇衣僧眾,無不面潤身壯,一望便知其養尊處優盡享富貴。阿願便問蘭京:「小京,這佛寺中最值得一看的是什麼?」

  蘭京點漆般的黑眸中帶出粲粲笑意:「自然是今上為本寺鑄的十方佛金銅像啦。」

  阿願淡淡「哦」了一聲,似不在意。

  蘭京便問阿願喜歡看什麼,阿願說除了瞧個稀奇,最想做的還是,捧著盛裝紅豆的白瓷瓶,在媧皇娘娘塑像前祈願。

  蘭京會得她意思,遂帶著阿願在寺中不過略看了一番,便將她領至東面的媧皇塑像前。

  女媧生著人首蛇身,摶土造人,大有聖德,故稱媧皇。這座媧皇塑像取她摶土之態,以白玉雕成,溫潤豐澤,並不似那聳入雲表的九級浮圖一般,讓人生出摩天礙日高不可攀之感,反倒使人一望便覺忘卻塵膩,平添了幾分親切。

  阿願奉上香錢,手持白瓷瓶誠心叩拜,願與秦郎歲歲相安,永相齊眉。再微笑著看那法僧以那塑像邊天水潭中潭水輕拭瓶身,以為加持。

  聽香想了一想,也在那媧皇像前拜下,暗暗禱告一番,末了,又被自己的綺念鬧得雙頰生暈。

  阿願以為自己或許會遇上秦淵,未想這同泰寺據地廣袤,她又被那金碧熒煌的殿堂樓閣攪得眼花繚亂,只得一面聽著裊裊磬音,一面不無遺憾地往提供齋飯的昧生閣而去。

  「昧生閣」三字取素昧平生而幸結佛緣之意,收拾得還算清雅。阿願四人吃著素色小菜,也覺口齒生香。

  午膳後,四人閒閒地往後花園踱去。入秋來,雖無百卉千葩,可他們觸目所及,無不是高亭大榭、水木清華,亦有一段湛湛動人的態度。園中有景昃鳴禽,天外有嘎然長嘯,依稀雁陣翔集,逶迤出一泓蒼越之氣,讓人為之心怡。

  蘭京低聲講著趣事,阿願笑出了眼淚,旋即去摸懷裡的手帕。這麼一摸,呆了。

  「怎麼了,阿姊?」

  「先前加持的白瓷瓶掉了一個。」

  不用說,一定是先前遊園時丟的。四人在這院中已轉了半個時辰,索性四散去尋。

  阿願沿著小徑尋至寶雲亭。這一帶藤蔓傍大樹而生,勾絆甚多,先前她還在這亭中坐了片刻,逾時又從這小徑穿過,直覺告訴她,白瓷瓶可能遺落在此。

  最終的結果是,聽香眼尖,在一水榭外幫阿願尋得了白瓷瓶,可她總覺得阿願歸來時的一臉疲憊,並不好似只因她沒親自尋著那定情信物。

  此時,阿願也沒了遊園興致,旋即回返驛館。聽香大是不解,不過這謎團很快便在翌日得以解開。

  原來,阿願在路上竟碰上了本該雙宿雙棲的鹿昀二人。翌日一早,秦淵便悄悄出了驛館,將二人從藏身之所轉移到建康城外一處民居。

  不過,這只是聽香所知的謎底之一。她所不知的是,阿願昨日未及走進寶雲亭,卻在那藤蔓之後站定了。她望見侯景與一梁國官吏打扮之人正在亭中品茗。

  那人與侯景商量,說是魏國曾因所謂的「售賣神象骸骨」一事治他貪腐之罪,委實無稽,如今朝中須用人,又將他放了出來,可卻準備將他外調河南,大有排斥他於中樞之外的嫌疑。這般反覆行徑分明是不信任他。

  那人又說,眼下高王還算賞識侯景,可世子高澄並不看重他,那麼侯景日後在魏國難免仕途多舛。侯景聽得這話,似乎有些動搖,但並未立時答應那人割地投梁。

  就在緊要關頭,阿願腳下溜來一隻野貓,「喵」的一聲叫喚。它叫了便跑,阿願見侯景被驚得直衝過來,趕緊學著貓叫聲貼地逃奔。而就在歸途中,她撞上了避往梁國的鹿昀和公主……

  根據阿願聽來的秘密,回想起自己自晌午用膳後,便與徐欽對弈,那麼阿願所說的人必是尚書主客郎曹華驍無疑了。秦淵的看法是,侯景此人目前無論在偽魏還是梁國,對幾國政局影響都不大,他擔心的卻是那對鴛偶……

  鹿昀人脈甚廣,秦淵又從旁相助,便在公主送嫁當日做了手腳,讓他們從民間尋來的面容有五分相似的女子替之和親。他們本以為柔然使臣不過匆匆望了公主一眼,對她的印象必然不深,卻不想那為首的俟呂鄰脫歡眼力極佳,竟記得公主生有一顆淚痣。浣紗經不住威逼,已然招供。

  鹿昀二人本奔著長安去的,不得不因柔然使臣的追逼折往梁都。為求照應自然是目的,他們更擔心的是,浣紗會將此事和盤托出,連累秦淵。他們打聽到驛館所在,好容易等到阿願單獨出門,這才一路跟來了同泰寺。

  秦淵將一切妥善安置後,才准阿願在聽香的陪同下去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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