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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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玄所轄的普通人向來不會太多管,那關香竹正是其中之一,她的本事經得起推敲,除開不是修士外,甚至曾獲得過「大經女博士」的名頭,大夏皇朝能夠有此殊榮的不過廖廖數十名,再往上便是「大智夫子」這般讀書人的最高榮譽。

  處於視野的關香竹向來都是一身簡衣素裝,沒有過多打扮什麼,在這乾燥的地方,她的面貌難免灰突突的,鞋上滿是灰塵泥沙,幾乎看不出原有的驚人麗色。

  周玄是最清楚她的相貌,如果據點並非屬於嚴格的軍團體制,以其普通人身份,早被吃干抹淨了。

  當然周玄是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或許不用他,關香竹自己也能解決麻煩。

  畢竟靈性世界的特質很難以體現出其人的強大與否,單從關香竹身軀所隱隱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機,確實讓周玄知道這位不像表面的那麼簡單。

  進入幽都山脈的路上,只有周玄和陳景、以及慕逸,外加關香竹等四人同行,可以說光是據點的五大供俸就已經來了三。

  其餘帶過來的部分修行者,則以外圍一地為原點,呈扇面進行擴散掃視,每位皆是十丈相隔,之後再逐漸提升範圍。

  慕逸一度認為進入山脈是非常草率的主意,所有人都知道這會耗費相當多的時間,縱然以周玄四人的非常速度,也暫時還在外圍前行,離中圍仍有部分距離。

  而且幾人尋找線索的過程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輕鬆,總是時而有時而斷,某些區域甚至標滿了印記,不光有自家宗門的,還有別的類似符號,看起來十分凌亂。

  宗門印記並非單純的作為標示,其中自有一些隱藏門道,暗含著大量信息,比如探察或指路。所以某位斥候的困境,周玄等人也同樣碰到了,而在三番兩次的經歷迷路之後,他們還是遇上了難度,但好在有人作出了對策。

  「小周天五行四域測地法?」

  「什麼法?「

  看著關香竹嘴裡嘟囔著,慕逸好奇的問了一嘴,這一路上的「坎坷經歷」已經讓他沒有輕視某位「普通人」的想法了。

  「小周天五行四域測地法,乃以自身所站方位為陰陰根柱,立天地劃五行,以氣行引的極上層術法,傳聞大神通者甚至能據此重分地風水火,進而移去神靈,挪掉龍脈,懂的人非常少,屬於老古董了。」關香竹很平靜的解釋道。

  「難怪試了幾種,皆是不對,想必此地氣機已然生變,不過幸好還有你在。」周玄有些欣慰道。

  畢竟他也是有幾種不算難度的觀天測地法,但需要配合自身來使用,比較極端,至少不像她那麼輕鬆容易;而陳景和慕逸這倆個,深的不會,淺的不精,王八對烏龜,彼此半斤八兩,只能是緊張的跟在某人後邊,生怕對方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按照某些測術的隱晦指引,周玄和關香竹亦步亦趨的朝著一個方向前行,至於跟那位失蹤斥候是否行進同樣的方位,周玄也不知道。

  這秘境和山脈終究十分詭異,測術和卦象的精準程度或許真得要看對方命數大不大了,為此一路追尋,竟讓他們碰上了一條看似路又不是路的「梯徑」,或許上面可能有點什麼線索。

  雖然這條「梯徑」崎嶇蜿蜒了點,光滑陡稍了點,卻還難不住幾人,受限的大概只有體力,但相較之前走過的,或許反倒真沒有比這更好的「路」了。

  已經做出決定的他們沿著眼前形如巨梯的山岩攀爬而上,完全依靠著肉身功夫,便能立足於連蜈蚣都無法站住腳的石面。

  也不知爬了多久,陳景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水,修士的力量被大幅度壓制後,他倒竟成了最累的一個,縱使是公子哥慕逸也比其好上許多,雖說不學無術,可身體經年累月被各種寶藥滋養,早已不俗。

  而前頭領路的關香竹乃是武道出身,這種克制修士異力的特質對她沒什麼太大影響,只要注意滑不溜手的石岩就行,偶爾時不時分發幾粒精體丸,以保證眾人的體力消耗。

  「到底還有多遠!」陳景咬著牙說道。

  他現在明顯變得沒有剛進山那麼積極了,只要抬頭望去,身體就會感覺到絕望,使得呼吸和心跳都無法平穩下來。

  此刻一路延到遠處仍看不到盡頭的「階梯」並不是誇張的形容句,而是實實在在的表象,導致陳景如今吐得最多的話是「一個時辰了,到頭了嗎?」可以說是自己求著進山,含著淚也要走完!

  「你還能堅持多久?」香竹姑娘對周玄關心的問道。

  「無妨,我暫時沒什麼問題。」


  「那就好,反正你別死在這就成。」

  「咳咳……,閻王爺可沒那麼容易收我。」

  說完,周玄輕咳了兩聲,仰頭吞下一把精體丸,滾滾能量從腸胃擴散至四肢百骸,消耗著其中藥力,除緩解山脈中的詭異壓制外,還能順帶滋養體內的虛靈。

  不過他沒有完全用來緩解身上的壓制,所以給人一種有繼無力卻還能拼一拼的感覺,並在某位姑娘偶爾攙扶下繼續前進。

  「真是個富婆啊。」周玄心生感慨,這精體丸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丹丸,所用藥材和燒煉都有考究,光是一粒便價值百兩銀子,平常他可沒啥機會忽悠到手。

  「該死,我也想要甜甜的妹子!」淪為看板的慕逸幾乎嫉妒的快要抽像了,關香竹雖然不入他眼光,但他看到這幅場景就是特別的不爽。

  由於盡頭很長,慕逸想找點東西或人轉移轉移注意力,比如說陳景,只是眼往旁邊一瞧,他發現這位怎麼比自己還慘點?

  幾人里毫無存在感的陳景臉上變成了苦瓜色,身體似乎微微顫抖個不停。

  「這到底通向哪裡?」關香竹心中疑惑層層,同行者都非主肉身系的修士,即使有精體丸補充,但誰知道什麼時候這幾位就超過了肉身閥值,然後突然一昏倒地,再直愣愣的栽下去;所以眼下境況確實已經容不得他們停駐暫歇,只能繼續前進。

  畢竟堂堂修士要是因此摔死了,可真是笑話了。

  山岩光滑,三個大男人專注氣力攀爬防止滑落,只有關香竹仍生出余心觀察一下四周環境;因為凡俗武學有不少能對付此等狀況,比如壁虎游牆功、天蛛沾身法、蛙貼步等,她自己施展的便是蛙貼步超上位奇功:神蛙登天術,甚至可以單手吊在岩壁下面數日,其身不墜。

  如此功底,關香竹自然收穫到不少信息,這條「梯徑」上的點點細節在她腦海中復現、印照,構成完整的推理。

  一閃而逝的靈光中她似乎觸摸到了某種東西,那仿佛是隱藏在其下的深邃,是被時間覆蓋的「幽靈」,是事與物隙中流動的遺忘,連它的名字都帶著消逝的魔力,無時無刻模糊她剛剛熟悉的一切。

  而如今那名字偏偏卡關香竹的喉嚨里,無法出現。

  她已經抓不住它了。

  然後她神色一怔,情緒陷入了某種空無,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手中溜走了。

  「這就你所說的幽都嗎?」

  身為靈道修士的周玄沒有被山脈所攜帶的某種遺忘特性浸染,他將關香竹未開口那個名字說了出來,專修靈性一道所帶來的不磨效果,大略能夠抵消此等影響。

  周玄把目光掃向四周毗鄰相間的峰巒,漆黑如墨的幽光反射進他的眼睛裡,似如燃木之石,且上面更無一絲生靈跡存,而這便是他們花費近四五個時辰功夫,登上「梯階」盡頭所觀望到的景色。

  幽都說是死地都不為過,真連根毛也沒有!

  此時此刻周玄等人明白一件事,確實不能希冀於那卜算之術。

  慕逸倚坐在身下冰冷的山岩,頭髮凌亂,幾縷黑絲散落眼角,完全沒有了平時大家大戶的風度,他已經累得不想撥弄它了。

  陳景直接躺著,雙目無神的望向上方,不算熾烈的磨盤太陽仍然逼人,照得眼睛都流淚。

  「那位究竟跑哪去了?」陳景唉聲嘆氣得思考著。

  「你說,那小子不會跳下去了吧。」慕逸開玩笑的說道。

  陳景聽後一臉黑線,差點沒想把這個開玩笑的傢伙扔下去,雖然那話中之意並不可能發生,因為真要出現差錯,卦象上不會不顯示。

  命算卜經在奇異之地會受到偏差本不意外,可再偏還能偏哪去,除非?

  除非她錯了。

  不過關香竹錯沒錯只有她自己知道,反正那一手卦術自是不慢,她手掐指訣,心意並行,僅僅不到百個呼吸,約有二十多種卜命、測卦之術運用而出,皆是一等經算法門。

  如此又約莫近百個呼吸,她手指突然停下,隨後目光斜向下方看了看,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要起風了。」

  嗯?嗯?嗯?

  周玄三人聽言不明,一者探向一方,一者面色驚訝,一者基本不信。

  周玄自是不疑有他,要不然怎會帶著人上山,而慕逸則已經被這位命算之術深深折服,畢竟學風之功本就能感風之用,他只是傲,可不是傻!至於陳景為何不信,看天便知道了。

  大日炎炎,灼熱晴空,哪裡來的風頭吹起?

  陳景什麼也不想了,他閉起雙眼,似作仙人臥山而眠。

  此刻他好像一副真的睡著了的樣子,心神安穩,呼吸平靜,仿佛連意識都沉寂在黑暗裡寧和。

  這時奇異嘈雜的「嘭嘭」聲突忽響起,如同奏樂,刺耳異常,陳景察覺到不對勁,猛然起身。

  睜開眼,天空依舊,但山脈遠方卻似有許多人打鼓擊律,時快時慢,轟隆隆的響動交疊呼映,讓他心生不安。

  名為幽都的山脈自然不自然大家並不清楚,但它正在醞釀某種非自然的東西,片刻後似有了形象的「風」呼嘯於巨山峽谷,同時裹攜著看不見的滾滾黑潮瀰漫周圍一切,仿佛巨大惡獸。

  它們以無法言說的速度朝周玄所在之處襲卷而來,隨即黑潮翻騰,吞沒了不知做何反應的眾人。

  最後只剩下「哇啦啦」的叫喚,和某位惱怒的聲音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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