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世界
「鐺，鐺，鐺……」
一片鑼聲響起，顧昭知道這是村中集合的意思。
她自來到這裡，只有一次縣裡稅吏來村中收秋稅時，才聽見過，十分震耳。
顧昭思忖著是什麼大事，又想著吳三娘可能已經去集合了，便趕忙出門去。
也不用鎖門，家裡沒啥能被偷的。
她走向村口，那裡已圍了好些人，不過沒幾個小孩。
圍著的有瞧見顧昭來了，便用一種興奮又奇怪的表情給顧昭讓了位置。
顧昭納悶，向中心走去，心下卻十分警惕。
「大家都到了，好叫大家知曉，今天要處置的是李三柱家的婆娘。
三柱命苦啊，被這不知來路的女人勾了魂，迎了這女人進門。
可是就一年功夫，在外頭跟著大老爺做事，大好前途的三柱就不明不白地死了，連屍體都見不到。
香火也沒留下，可見這女人就是個喪家星。」
村長作著憐憫狀，大聲數落著身前被壓著跪在地上的吳三娘。
村人應和著：
「是啊，她就是個喪家星。」
「是啊，是啊，定是用了狐媚手段魅惑了三柱。」
「還只生了個不值錢的女娃。」
……
顧昭看著跪著的吳三娘，她還是垂著頭。
顧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知道，今天定是沒辦法輕易脫身了。
她頭腦風暴地想著方法。
村長得了附和，更有底氣：
「我們村一向民風淳樸。
三柱死後，想著這喪家星既然願意守節，便讓她留在了村中，也叫她有個地方住。
可是啊，這女人還是不知廉恥，竟將腳讓人看了去，還不作遮掩，不以為恥。
這是只有外頭那些浪蕩女人才做的事。
實在是敗壞了我們村的風氣。
所以，我們今天要施以斫足之刑。
好叫人知曉，我們村的女娘都是德行高尚的，是守貞潔的。」
說完，壓著吳三娘的兩漢子將吳三娘壓趴在地上……
顧昭的腦袋懵了，她從沒有想到只是赤足，會有這樣的刑罰，因為這樣的刑罰後是必死的。
她以為自己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對女性的壓迫，卻還沒有直面過這種血腥。
她第一次嗅到了這個世界愚昧瘋狂的味道。
顧昭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她不再想自己怎麼脫身，不去考慮自己能不能自保。
前世帶來的自我在這一刻仿佛融入了這個世界。
她攻擊著周圍阻攔的村人，用上她現在能用上的所有格鬥技巧，可是……
村長大兒李貴栓也在場，他虎行上前，大手將顧昭雙手向後一抓。
顧昭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她根本無法反抗，幾乎絕望。
她在此世第一次流下眼淚來，那朦朧了她的眼睛。
最後，顧昭能看到的只剩一片血色，便被劈暈了。
#
顧昭醒來後是在家中的稻草蓆上，已經是深夜了，距她暈過去，應當有四個時辰左右。
她第一時間去了村口，在昏暗的月色下，只看見地上的一灘血。
即便不想接受肯定的事實，失血過多的人是連半個時辰都沒法堅持的。
顧昭還是轉頭去了山上的墳地，就在她爹衣冠冢的旁邊，她看到了一個坑似乎被挖開的痕跡，上面覆著一層新土，沒有墓碑，沒有墳包。
她就在那裡站著，一直站著，站到身體麻木，夜晚的冷風吹著單薄的身軀。
她開始不停打著寒顫，心中的悲涼淹沒了她。
顧昭腦子亂糟糟的。
終於，她找到了目標。
復仇！復仇！她要殺了村長！她要放一把火焚盡這個罪惡的村莊！
顧昭下定決心，從乾澀的嘴唇中擠出一句話：
「我會替你復仇，請相信我。」
她不知對誰在說著。
顧昭回到家中，找出所有銳器，挑了把匕首，這是她自己在山中撿到的，不是很精緻，卻被她磨得鋒利無比，是比較適合她現在的體型和力量的。
又整理了一些行李，比如打火石、蠟燭之類在路途中用的上的，隨意吃了留下的雞肉，便和衣睡下了。
她在睡前又回憶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村長大兒李貴栓的力量在村人中是最強的，她今天也感受過了，她就算是偷襲，也很難擊傷他，所以必須避開，只能以後等顧昭更強了再來討論怎麼殺了他。
李貴栓已經在村中呆了兩天，可就顧昭所了解，他最多呆四天就會回縣裡，也就是說至多後天村長大兒就會離開。
而顧昭並不懼怕村長家的其他人，她只要能在那天成功潛入村長家的堂屋，就有很大機率成功刺殺村長。
村長家是磚瓦房，堂屋有一扇窗是面對外面的。
顧昭知道村長有在他大兒離村之後喝點小酒的習慣，因為村長大兒總是會帶回家一筆不薄的錢款。
村長大概是為了炫耀權威，會驅趕家中其他人，關上堂屋的門，獨自品嘗他自詡城中老爺才能吃到的一餐。
刺殺成功後，要儘量不引起動靜，離開堂屋，再點燃村口左右的樹木，估計很難燒死人，但村人家多為茅草房，能燒掉這些村人的家當就夠了。
#
第二天。
顧昭很早就起來了，雖然只睡了一會兒，但前路可知的感覺讓她幾乎感不到疲倦。
她不想引起村人懷疑，就待在屋裡。
顧昭整理著計劃中的漏洞，調節呼吸，練著匕首刺殺的招式。
並脫下草鞋，全程赤腳走路，草鞋是會在塵土地上發出聲音的。
她不出門，卻時不時假作出哭泣聲。
就這樣安穩了一個白天。
入夜，月色並不明亮。
顧昭悄悄從山上繞路到村長屋後。
發現李貴栓的馬被牽走了，確認了李貴栓已經離開，她鬆了口氣。
顧昭把包袱丟在逃離路線必經的地方，把草鞋脫下，躡手躡腳地來到堂屋窗下，透過打開的木格窗，確認村長獨自在那喝酒。
她小心翼翼地翻進堂屋。
顧昭放慢呼吸，向背對她坐著的村長走去，手中死死地握著匕首，舉在胸前。
她從陰影里繞到村長身後，伸出左手蒙住村長的嘴巴，同時右手立刻將其割喉。
血噴在顧昭的手上，是熱的。
顧昭好像又看見了那片朦朧血色。
村長瞳孔放大，無力地掙扎著。
顧昭死死壓住村長的動作，不讓他碰倒桌上的碗碟。
漸漸地，村長停止了掙扎。
「兒，你怎麼回來了？就談好了？」
突然，顧昭聽見了村長娘子的聲音。
「誒，那丫頭賣相好，能有個不錯的價錢，我今天就不走了，找爹喝些小酒去。」
什麼？
李貴栓怎麼回來了？
顧昭思維停滯了一瞬間，來不及想那麼多，她只知道，如果她被李貴栓發現，後果絕對是她承擔不起的。
可是就算現在逃走，她不能越過村口的村長侄兒家直接離開，她只能進山，如果李貴栓組織村人搜捕她，顧昭又沒有李貴栓及其他村人了解外面，以她現在的腳力是定然會被抓的。
她直覺要被賣的丫頭就是她自己，可是李貴栓發現他爹死了後，還會放過她，大發慈悲地把她賣到一個好人家嗎？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顧昭有些害怕，她忽地想起了老祭司的那句話：
「時光給予時光師無上偉力，時光師用永不屈服點綴時光的榮耀」
前世她是不屑的，那時她總是腹誹著「可是不就是時光師蔑視時光，以為自己征服了這個神秘的領域，才引來足以毀滅世界的大災變嗎？」
可是在此時此刻，這句話讓她鼓起勇氣，決定冒險刺殺李貴栓。
顧昭想，是時光讓她來到這個世界，這裡不是充滿灰塵，不是不見光亮。
所以，顧昭用永不屈服來回報時光，至少，就算她死了，也從未讓時光蒙羞。
即便是前世，顧昭被以瀆神為名，罰進時光熔爐，她也敬畏著時光的力量，她只是同樣不願屈膝於時光。
其實刺殺李貴栓是可行的。
雖然顧昭和李貴栓之間有很大的力量差距，但畢竟屋內只點了根蠟燭，在昏暗中，李貴栓剛進門時，是無法第一時間發現村長已經死了的。
堂屋是單門，顧昭可以從側面攻擊，持匕首從肋下直接刺入脾臟，進入肺部，既可以讓李貴栓失去行動能力，也可以讓他無法出聲呼救。
顧昭想了這麼多，實際只是幾瞬。
她立刻作出行動，將村長擺成趴在桌上的姿勢，遮掩了明顯血跡，然後去躲在門沿邊。
顧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屏住呼吸。
「咯吱」
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噔噔」
李貴栓進門了。
顧昭躲在陰影里，繃緊肌肉，握著匕首奮力瞄準李貴栓的脾臟刺去。
「鏗」
匕首停留在肌膚表面。
怎麼回事？
刺不進？
李貴栓立即反應過來，有人偷襲，抬手就向顧昭的腦袋砸去。
顧昭立馬退後，險而又險擦著拳風躲開，卻又被一腳踹倒在地。
好痛。
肋骨可能斷了。
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了位。
顧昭痛得無法站起，手中匕首也被打落。
她沒有想到李貴栓的皮膚那麼堅硬，也沒想到他一腳就有這麼大的力量。
李貴栓乘勝追擊，直接欲一腳踩向在地的顧昭。
在電光火石間，顧昭想起了吳三娘，想起了前世那些在惡劣環境中死去的人。
她眼前忽地閃現了那株火苗，它很微弱，好像快要熄滅。
可卻是大災變後留下的唯一一株火。
前世時，人們是靠著這株火才活了下來。
顧昭曾擔任五年的守火人，她喚它文明之火。
好像在那日日夜夜的陪伴中，她有了唯一一個朋友。
忽然，顧昭重新感受到了時光的力量。
那樣美妙！那樣強大！
她想：
「我的家鄉，我的文明，請允許我從我的過往中取來你的力量！」
瞬間，大火在顧昭眼前熊熊燃起，將李貴栓籠罩其中。
李貴栓驚恐萬分，嚎叫著掙扎，想要撲滅火。
顧昭頭痛劇烈，她知道是精神海被抽空的結果。
她不敢耽擱，立刻取出放在腰間的一片葉子，那是幾天前被風吹落的。
作為時光師，顧昭的習慣是隨身攜帶一片葉子作為時軌，在危急時刻可以喚來一場風，暫時擾亂敵人視線。
風的力度由當時吹落這片葉子的風決定。
顧昭在此刻無比感激自己良好的習慣。
她忍著頭痛，朝李貴栓的方向揮了揮葉子。
「呼」
一陣風吹向李貴栓，瞬間加大了他身上的火勢。
他的慘嚎也越來越大。
而屋外村長家眾人早已聽到動靜，慌忙前來。
顧昭掙扎著爬起，翻窗離開。
一片鑼聲響起，顧昭知道這是村中集合的意思。
她自來到這裡，只有一次縣裡稅吏來村中收秋稅時，才聽見過，十分震耳。
顧昭思忖著是什麼大事，又想著吳三娘可能已經去集合了，便趕忙出門去。
也不用鎖門，家裡沒啥能被偷的。
她走向村口，那裡已圍了好些人，不過沒幾個小孩。
圍著的有瞧見顧昭來了，便用一種興奮又奇怪的表情給顧昭讓了位置。
顧昭納悶，向中心走去，心下卻十分警惕。
「大家都到了，好叫大家知曉，今天要處置的是李三柱家的婆娘。
三柱命苦啊，被這不知來路的女人勾了魂，迎了這女人進門。
可是就一年功夫，在外頭跟著大老爺做事，大好前途的三柱就不明不白地死了，連屍體都見不到。
香火也沒留下，可見這女人就是個喪家星。」
村長作著憐憫狀，大聲數落著身前被壓著跪在地上的吳三娘。
村人應和著：
「是啊，她就是個喪家星。」
「是啊，是啊，定是用了狐媚手段魅惑了三柱。」
「還只生了個不值錢的女娃。」
……
顧昭看著跪著的吳三娘，她還是垂著頭。
顧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知道，今天定是沒辦法輕易脫身了。
她頭腦風暴地想著方法。
村長得了附和，更有底氣：
「我們村一向民風淳樸。
三柱死後，想著這喪家星既然願意守節，便讓她留在了村中，也叫她有個地方住。
可是啊，這女人還是不知廉恥，竟將腳讓人看了去，還不作遮掩，不以為恥。
這是只有外頭那些浪蕩女人才做的事。
實在是敗壞了我們村的風氣。
所以，我們今天要施以斫足之刑。
好叫人知曉，我們村的女娘都是德行高尚的，是守貞潔的。」
說完，壓著吳三娘的兩漢子將吳三娘壓趴在地上……
顧昭的腦袋懵了，她從沒有想到只是赤足，會有這樣的刑罰，因為這樣的刑罰後是必死的。
她以為自己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對女性的壓迫，卻還沒有直面過這種血腥。
她第一次嗅到了這個世界愚昧瘋狂的味道。
顧昭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她不再想自己怎麼脫身，不去考慮自己能不能自保。
前世帶來的自我在這一刻仿佛融入了這個世界。
她攻擊著周圍阻攔的村人，用上她現在能用上的所有格鬥技巧，可是……
村長大兒李貴栓也在場，他虎行上前，大手將顧昭雙手向後一抓。
顧昭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她根本無法反抗，幾乎絕望。
她在此世第一次流下眼淚來，那朦朧了她的眼睛。
最後，顧昭能看到的只剩一片血色，便被劈暈了。
#
顧昭醒來後是在家中的稻草蓆上，已經是深夜了，距她暈過去，應當有四個時辰左右。
她第一時間去了村口，在昏暗的月色下，只看見地上的一灘血。
即便不想接受肯定的事實，失血過多的人是連半個時辰都沒法堅持的。
顧昭還是轉頭去了山上的墳地，就在她爹衣冠冢的旁邊，她看到了一個坑似乎被挖開的痕跡，上面覆著一層新土，沒有墓碑，沒有墳包。
她就在那裡站著，一直站著，站到身體麻木，夜晚的冷風吹著單薄的身軀。
她開始不停打著寒顫，心中的悲涼淹沒了她。
顧昭腦子亂糟糟的。
終於，她找到了目標。
復仇！復仇！她要殺了村長！她要放一把火焚盡這個罪惡的村莊！
顧昭下定決心，從乾澀的嘴唇中擠出一句話：
「我會替你復仇，請相信我。」
她不知對誰在說著。
顧昭回到家中，找出所有銳器，挑了把匕首，這是她自己在山中撿到的，不是很精緻，卻被她磨得鋒利無比，是比較適合她現在的體型和力量的。
又整理了一些行李，比如打火石、蠟燭之類在路途中用的上的，隨意吃了留下的雞肉，便和衣睡下了。
她在睡前又回憶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村長大兒李貴栓的力量在村人中是最強的，她今天也感受過了，她就算是偷襲，也很難擊傷他，所以必須避開，只能以後等顧昭更強了再來討論怎麼殺了他。
李貴栓已經在村中呆了兩天，可就顧昭所了解，他最多呆四天就會回縣裡，也就是說至多後天村長大兒就會離開。
而顧昭並不懼怕村長家的其他人，她只要能在那天成功潛入村長家的堂屋，就有很大機率成功刺殺村長。
村長家是磚瓦房，堂屋有一扇窗是面對外面的。
顧昭知道村長有在他大兒離村之後喝點小酒的習慣，因為村長大兒總是會帶回家一筆不薄的錢款。
村長大概是為了炫耀權威，會驅趕家中其他人，關上堂屋的門，獨自品嘗他自詡城中老爺才能吃到的一餐。
刺殺成功後，要儘量不引起動靜，離開堂屋，再點燃村口左右的樹木，估計很難燒死人，但村人家多為茅草房，能燒掉這些村人的家當就夠了。
#
第二天。
顧昭很早就起來了，雖然只睡了一會兒，但前路可知的感覺讓她幾乎感不到疲倦。
她不想引起村人懷疑，就待在屋裡。
顧昭整理著計劃中的漏洞，調節呼吸，練著匕首刺殺的招式。
並脫下草鞋，全程赤腳走路，草鞋是會在塵土地上發出聲音的。
她不出門，卻時不時假作出哭泣聲。
就這樣安穩了一個白天。
入夜，月色並不明亮。
顧昭悄悄從山上繞路到村長屋後。
發現李貴栓的馬被牽走了，確認了李貴栓已經離開，她鬆了口氣。
顧昭把包袱丟在逃離路線必經的地方，把草鞋脫下，躡手躡腳地來到堂屋窗下，透過打開的木格窗，確認村長獨自在那喝酒。
她小心翼翼地翻進堂屋。
顧昭放慢呼吸，向背對她坐著的村長走去，手中死死地握著匕首，舉在胸前。
她從陰影里繞到村長身後，伸出左手蒙住村長的嘴巴，同時右手立刻將其割喉。
血噴在顧昭的手上，是熱的。
顧昭好像又看見了那片朦朧血色。
村長瞳孔放大，無力地掙扎著。
顧昭死死壓住村長的動作，不讓他碰倒桌上的碗碟。
漸漸地，村長停止了掙扎。
「兒，你怎麼回來了？就談好了？」
突然，顧昭聽見了村長娘子的聲音。
「誒，那丫頭賣相好，能有個不錯的價錢，我今天就不走了，找爹喝些小酒去。」
什麼？
李貴栓怎麼回來了？
顧昭思維停滯了一瞬間，來不及想那麼多，她只知道，如果她被李貴栓發現，後果絕對是她承擔不起的。
可是就算現在逃走，她不能越過村口的村長侄兒家直接離開，她只能進山，如果李貴栓組織村人搜捕她，顧昭又沒有李貴栓及其他村人了解外面，以她現在的腳力是定然會被抓的。
她直覺要被賣的丫頭就是她自己，可是李貴栓發現他爹死了後，還會放過她，大發慈悲地把她賣到一個好人家嗎？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顧昭有些害怕，她忽地想起了老祭司的那句話：
「時光給予時光師無上偉力，時光師用永不屈服點綴時光的榮耀」
前世她是不屑的，那時她總是腹誹著「可是不就是時光師蔑視時光，以為自己征服了這個神秘的領域，才引來足以毀滅世界的大災變嗎？」
可是在此時此刻，這句話讓她鼓起勇氣，決定冒險刺殺李貴栓。
顧昭想，是時光讓她來到這個世界，這裡不是充滿灰塵，不是不見光亮。
所以，顧昭用永不屈服來回報時光，至少，就算她死了，也從未讓時光蒙羞。
即便是前世，顧昭被以瀆神為名，罰進時光熔爐，她也敬畏著時光的力量，她只是同樣不願屈膝於時光。
其實刺殺李貴栓是可行的。
雖然顧昭和李貴栓之間有很大的力量差距，但畢竟屋內只點了根蠟燭，在昏暗中，李貴栓剛進門時，是無法第一時間發現村長已經死了的。
堂屋是單門，顧昭可以從側面攻擊，持匕首從肋下直接刺入脾臟，進入肺部，既可以讓李貴栓失去行動能力，也可以讓他無法出聲呼救。
顧昭想了這麼多，實際只是幾瞬。
她立刻作出行動，將村長擺成趴在桌上的姿勢，遮掩了明顯血跡，然後去躲在門沿邊。
顧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屏住呼吸。
「咯吱」
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噔噔」
李貴栓進門了。
顧昭躲在陰影里，繃緊肌肉，握著匕首奮力瞄準李貴栓的脾臟刺去。
「鏗」
匕首停留在肌膚表面。
怎麼回事？
刺不進？
李貴栓立即反應過來，有人偷襲，抬手就向顧昭的腦袋砸去。
顧昭立馬退後，險而又險擦著拳風躲開，卻又被一腳踹倒在地。
好痛。
肋骨可能斷了。
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了位。
顧昭痛得無法站起，手中匕首也被打落。
她沒有想到李貴栓的皮膚那麼堅硬，也沒想到他一腳就有這麼大的力量。
李貴栓乘勝追擊，直接欲一腳踩向在地的顧昭。
在電光火石間，顧昭想起了吳三娘，想起了前世那些在惡劣環境中死去的人。
她眼前忽地閃現了那株火苗，它很微弱，好像快要熄滅。
可卻是大災變後留下的唯一一株火。
前世時，人們是靠著這株火才活了下來。
顧昭曾擔任五年的守火人，她喚它文明之火。
好像在那日日夜夜的陪伴中，她有了唯一一個朋友。
忽然，顧昭重新感受到了時光的力量。
那樣美妙！那樣強大！
她想：
「我的家鄉，我的文明，請允許我從我的過往中取來你的力量！」
瞬間，大火在顧昭眼前熊熊燃起，將李貴栓籠罩其中。
李貴栓驚恐萬分，嚎叫著掙扎，想要撲滅火。
顧昭頭痛劇烈，她知道是精神海被抽空的結果。
她不敢耽擱，立刻取出放在腰間的一片葉子，那是幾天前被風吹落的。
作為時光師，顧昭的習慣是隨身攜帶一片葉子作為時軌，在危急時刻可以喚來一場風，暫時擾亂敵人視線。
風的力度由當時吹落這片葉子的風決定。
顧昭在此刻無比感激自己良好的習慣。
她忍著頭痛，朝李貴栓的方向揮了揮葉子。
「呼」
一陣風吹向李貴栓，瞬間加大了他身上的火勢。
他的慘嚎也越來越大。
而屋外村長家眾人早已聽到動靜，慌忙前來。
顧昭掙扎著爬起，翻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