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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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時分,翩翩三人方回了驛站,大盒小盒,大包小包,收穫頗豐。

  柯士朗耐不過翩翩,硬是被強塞了一雙鞋子,一套成衣,兩刀宣紙。

  要不是他死命攔住,翩翩連他老娘一年四季的湯藥都置辦齊全了。

  「我看那家飲春樓生意極好,聽說做的淮揚菜味道一絕,我們明日看了河道,就去那家打打牙祭好不好?」

  翩翩說著,一打眼瞧見沈季站在跟前,皮笑肉不笑地看她,是一副久等的模樣。

  翩翩走過去:「沈先生,你找我?」

  「正是,老夫已經等候多時了。」沈季道,「小侯爺身體可好些了?」

  翩翩沒想到他竟然會問候自己,頓時眉開眼笑:「好多了好多了,不過今日下了趟水,這會兒雙腿有些涼颼颼,晚上我多蓋兩床被子,興許就不風寒了。沈先生你呢?我看你眼睛黑得厲害,夜裡睡不好?」

  「是睡得不太……」

  沈季戛然而止。好個奸猾的小白臉,差點就把他帶偏了,以為顧左右而言他就能矇混過關,那真是小瞧他沈季剛正不阿的品行了!

  「我的身子如何不必你知道,倒是小侯爺,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我們王爺離京三年,為表孝敬,命人搜尋了一個多月才覓得一隻上好的玉瓶要敬奉給太后娘娘,卻被你打碎了,太后怪罪下來,你覺得王爺該怎麼說呢?」

  沈季跟隨翊王多年,擺起威勢來還是很能唬人的,可惜媚眼拋給了瞎子看,翩翩聽不懂那些彎彎繞繞,道:「你等著。」

  她從馬背上翻啊翻,抽出一個錦盒來,對著沈季打開,白玉映化夕陽的橙光,射出來都是金錢與貴氣的味道。

  沈季被刺瞎了眼。

  這……這是羊脂玉啊!

  不說值萬兩,換五千兩絕對不成問題。

  沈季口乾舌燥,一時看直了眼,翩翩道:「讓你家王爺別怕,太后肯定不會怪罪他的。」

  沈季矜持地咳了咳,把錦盒接過了。

  「雖然不及王爺那隻,但也……勉勉強強吧,王爺看中的不是錢,是你的誠意。」

  沈季轉念一想,既然靖宣侯這麼有錢,何不再多敲一敲竹槓?只要能再搞一點錢,明早就能叫伙夫做一頓肉餡餛飩給大家開開葷了!

  他要吃一碗半!

  「不過嘛,軍有軍規,為了救你,王爺耽擱了行軍,損耗可是不小啊。」

  翩翩好奇地問:「損耗多少?我賠給王爺啊。」

  哼。

  沈季冷酷一笑,伸出了兩個手指頭。

  「兩萬兩?可以啊,我給你。」

  沈季差點咬到舌頭,他睜大眼睛,看翩翩瞪眼從小廝手裡搶過銀票,數了一沓出來,塞到自己手裡。

  他原本,是想說二百兩的。

  兩萬兩啊,一千兩一張的銀票,這還是錢嗎?

  沈季乾巴巴地說:「看在你認錯態度尚可的份上,老夫會稟明王爺,不再與你計較。」

  說罷,他揣了錢,抱著玉瓶,腳底抹油地跑回了營地,邊跑邊喊:

  「王爺!那個白小侯爺是個大傻砸!」

  段玄逸抬起頭,見沈季興奮地毛髮乍起,把一隻剔透玲瓏的玉瓶和一沓銀票小心翼翼地擺在了長案上。

  哪怕段玄逸貴為皇子,乍一見到這麼大手筆,眼珠子也忍不住跳了跳。

  「這是白熙賠的?」

  「可不是?」沈季眉開眼笑,「王爺,有了這筆銀子,醫莊那邊的兄弟可算是不用擔心了,不能再打仗的兄弟,王爺也能給點撫恤安頓往後,今天這隻肥羊,可真是宰對了!」

  心頭一樁大事落地,段玄逸也露出了笑。

  「這個白熙,倒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段玄逸把一封信推過去,「沈季,把玉瓶典賣了,醫莊那邊的事,就交給你了。」

  「王爺您放心,我一定辦得妥妥噹噹,王爺只管回京去。」

  說到回京,沈季又忍不住憂慮。

  「王爺,您一定要加倍小心啊。」

  「本王明白。」

  翌日,段玄逸便率軍,動身回京了,一日的工夫,他便回到了這座他出生長大的皇城。


  三年前他離開時,皇宮的主人還是他年富力強的父皇;現在他回來了,坐在龍椅上的人卻變成了四皇兄。

  從前在眾兄弟中,並不十分搶眼的四皇兄。

  京城改換了天地,所有人都仰仗皇帝鼻息,故這次他班師回京安安靜靜,沒有夾道相迎,沒有萬人空巷,把兵馬留在了大營里後,他帶著寥寥幾個參將,進宮面聖。

  「臣弟拜見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深廣的金殿迴蕩著他鏗鏘有力的聲音,段玄逸低著頭,眼前泛著盈盈波光的金裂紋地磚上,映著一抹明黃,像新生的太陽,不可直視。

  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

  「逸之快起!你我兄弟,不必多禮!」

  「謝聖上!」

  段玄逸抬起頭,這方看見新帝面容。

  段玄煒生了一張容長臉,鼻若懸膽,長眉入鬢,端的是英偉俊美,帝王冠冕戴在他頭上,更添威武霸氣。

  段玄逸比他小了八歲,兩人甚至沒有一起讀過書,習過武,實在不算熟稔,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四哥一直有些沉默陰鬱,既不如太子圓滑處事,又不如五皇兄嘴甜討喜,實在沒有料到,父皇留下的遺詔中,竟是被皇位傳給了他。

  段玄逸心思百轉,面上不動聲色,只請罪道:「臣弟有罪,邊關戰事吃緊,父皇駕崩、皇兄登位之時,臣弟無暇脫身,誤了大事,請皇兄治臣弟的罪。」

  「逸之是為國征戰,何罪之有?快平身,來人,賜坐。」

  段玄逸這才站起來,公事公辦地稟報了邊關戰事。

  段玄煒點了點頭,含笑對段玄逸道:「逸之兵法過人,把邊關交給你,朕很放心。」

  段玄逸道:「全賴皇兄福澤深厚,庇佑我軍所向披靡,力克萬難。如今戰事已平,許多兄弟已經歸鄉心切,不知道軍餉什麼時候能發放?」

  段玄煒哈哈笑,在段玄逸肩上拍了拍。

  「放心,他們在沙場上出生入死,衛國有功,朕少不了他們的。」

  段玄逸很意外他答應得如此爽快,也不似作偽,心裡鬆了幾分。

  不管皇帝對他有沒有芥蒂,只要軍餉能發下來就好。

  他又與段玄煒敘了敘舊,然後便告退,被新帝的總管太監萬全送了出去。

  翊王的身影遠去,段玄煒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下移。

  「人走了,出來吧。」

  一隻纖纖玉手攀住了他的膝蓋,龍案之下,露出一張俏麗無比的芙蓉面

  ——跟翩翩生得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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