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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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罵人的吼聲,很難將林小玲的母親與地主家的千金小姐聯繫起來。

  我和張傻慌慌張張的離開林小玲家的小店,就回診所了。

  小店雖小,生意卻實在太好了,如果沒有林小玲的舅舅幫忙,單靠林小玲的母親,根本就忙不過來。想想曾經穿金戴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他們,轉眼卻跌落在這人間煙火的塵埃里,這人的命運誰說得清楚呢?勞累就不說了,誰不勞累呢?麻煩的是林小玲得背負著先輩的罪名活著,林小玲的外公林金滿被槍斃的時候,是被定性為殺人犯,他的身上背負著三條人命,只要秦永業或其它同學說,「你不但不知道你的父親是誰,你還是殺人犯的孫女。」每到這時候,林小玲就低下了頭,實在忍不了時候,林小玲也會反抗,「我外公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林小玲的反抗是無力的,她要不反抗還好,她越是反抗,秦永業帶領的一群男生越是不依不饒,「你外公是殺人犯,你們林家全都是殺人犯。」

  想起這些,我就邊跑邊回頭看,看見林小玲孤獨地站在『林氏風味』店的屋檐下,看著奔跑的我們,在我的印象中,就沒有見她笑過,似乎在她的身上沒有笑這個功能。

  我們回到診所,放下給吳老師和唐瑾明的早餐,就往銀杏村跑。

  少年的我們,就像是不受束縛的風,我們不習慣慢慢走路,就喜歡跑。

  山路邊的田埂上多了一些石灰新刷寫的標語,我對張傻說,「你能只看一眼,我是有條件的哈,只准看一眼,就記下所有標語,能做到嗎?」

  張傻回答,「你簡直就是在侮辱我,這種事情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事情嗎?」

  「我就做不到。」

  張傻笑了起來,「唉,你的時間都花在送女同學回家了。不過我認為你還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但僅限於林小玲,如果是其它的女同學,我就懷疑你是有病了,林小玲真的有點可憐,你看她的那個媽對她像對階級敵人,罵是家常便飯了,我還見她媽揪著她的頭髮使勁地撕扯。說實話,我雖然是張本康家撿的,可張家的人沒有一個人對我不好。相反,這個林小玲倒像是撿的。所以,像林小玲這樣,我真有點懷疑她能不能活到二十歲。所以,我認為你做了一件善良的事情。你這種行動完全就是學習雷鋒的實際行動,要不要我告訴老師,讓老師在全班思想課上表揚你。」

  「你還真是傻,這種事情讓老師和同學知道,有一個男同學送她回家,而且是送殺人犯的孫女回家,你不想讓她活了?」

  「哦,哦哦,我沒有想到這一層。」

  「趕緊說吧,說出那些標語,我發現你已經看了兩眼了。」

  「我發誓,我就看了一眼。」

  「好。開始吧。」

  張傻開始背誦標語,『真抓實幹,以實際行動迎接黨的十大勝利召開』。

  『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迎接全省『雄鎮精神』現場會在我縣勝利召開』。

  『熱烈慶祝我縣成為特區』。

  『支援修好戰備鐵路,支持三線建設更上一層樓』。

  『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

  『沿著毛主席指引的革命路線奮勇前進』---

  我邊跟著張傻念標語邊跑,卻似乎聽見了後面有人在喊我們的名字。

  我奶奶說過,在野外荒地,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聽見任何叫自己名字的聲音都不能答應,我沒敢答應,可我真切地聽到了有人叫『張傻,風子,等等我。』

  我轉過身,往後看,看見了一個人影,我揉了揉眼睛,不會是幻覺吧,怎麼會是林小玲?她不是在她家店上嘛,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的眼睛有些近視,張傻的眼睛比我好,我叫張傻看,「你看後面的那個人影是誰,我怎麼覺得好像是林小玲。」

  張傻定眼看了看,「什麼好像,就是,這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風子,張傻,你們等等我。」

  林小玲的聲音本來就小,風一吹過,她的聲音就變得更小了。

  我們轉身就往回跑,到了林小玲的面前,林小玲看見我們,就喘著氣,蹲在了地上。

  張傻沒好氣地問道,「不要命了,誰讓你來的?幸好碰見了我們,如果遇到了階級敵人,你咋辦?」

  林小玲的眼睛裡露出了恐懼,「我媽生氣的時候就會叫我滾,說我是野種,叫我去死,你們不是說要到銀杏村嗎,我就跟來了。你們是我的保護神,所以,」


  張傻的語氣還是生硬,「所以,所以你也不應該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銀杏村這麼遠,你一個人出了事咋辦?」

  我看了張傻一眼,「你吃火藥了,她本來就已經很害怕了,你這樣火氣沖沖,她不更害怕嗎?」

  「今天,如果不是遇見你們,我真的想死了,總之是要死的。如果我不死的話,我媽媽總有一天也是會殺了我的,因為,她恨我,她對我充滿了仇恨。」

  「她是你媽,她跟你有什麼仇?我是張本康家撿的,他們家都對我像親生的一樣,你是你媽親生的,她捨得殺你嗎?難道她有病,繼承了你外公殺人的習性,殺人上癮了?」

  「那個人殺人沒有我不知道,可我媽真的會殺掉我,她經常拿著菜刀對著我,牙齒都咬響了。」

  「張傻,你的聲音小一點不可以嗎?」

  曠野里的風已經有春天的氣息了,雖然還沒有立春,可已經不是那麼冷了,但林小玲卻把兩隻小手抱在胸前,瑟瑟發抖,我脫下自己的棉襖給林小玲被上,沒想到林小玲放聲大哭起來,在安靜的田野,林小玲的哭聲就像是山呼海嘯,張傻緊張起來,「我又沒打你,我是你的保護神,我不是擔心你嗎?所以,聲音就大了一點,可我是關心你,你聽不出來嗎?」

  林小玲像是從來沒有這樣暢快地哭過,像哭了這一次不哭了似的,「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過我,所以,我忍不住哭。」

  林小玲把棉襖拉下來,遞還給我,「我穿著棉襖,我不冷,我就是心冷,比冬天的冰雪還冷,好像是心被凍住了。」

  我勸林小玲,「好啦,好啦,不哭了,你現在不是有了兩個保護神嗎?我們答應了你的,我們會保護你。」

  「風子哥,傻子哥,我害怕,我媽媽有病,就是人們說的那種夢遊症,她常常半夜起來磨刀,然後看著刀笑,並拿著刀站在我的床前,並笑著說要殺掉我,然後轉身把刀放下,回到床上就睡了,第二天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她就像做了一個夢,醒來就什麼也記不得了。」

  張傻被嚇得眼睛都睜大了,「不會吧,你不是編恐怖故事吧,嚇死人了。」

  「你們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會騙你們。我現在是越來越忍不下去了,因為,總有一天她手中的刀子會落在我的身上。你們要不信,可以到我家住一晚上。」

  張傻拼命地搖著頭,「不行,不行,我肯定不行,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就看風子了,他家是軍人家庭,命硬。還有,你剛才叫我傻子哥。哥就是哥,怎麼就成了傻子呢?記住啊,哥的前面不准加上傻子二字,否則,我會生氣。」

  林小玲點了點頭。

  「硬個鬼,你都害怕,我能不怕嗎?為什麼不看病呢?」

  「看了,也一直在吃藥,也吃過張傻家的藥,但好像不管用。」

  「如果我家祖傳秘方都沒有用的話,我認為應該報警,讓公安出面來管這事。」

  「我不想這樣。雖然她仇恨我,但她終究是我媽媽,她也很可憐。」

  林小玲說她的媽媽可憐,是有道理的。因為,古城的人都知道林小玲的媽媽林月嬌是被強姦生下了林小玲的,這在古城是一件離奇的沒有被破案的案子,林月嬌不但在一個黑夜裡被人強姦了,而且強姦她的人還割了她的鼻子,這就是林月嬌總是戴著一個口罩的原因。人們傳說是她父親林金滿的仇家乾的,如果是這樣,這個仇家就不一定是古城人,還有可能是周邊幾個省的人。因為她家的生意遍布周邊幾個省。公安為了偵破這個案子,也曾跑遍了周邊幾個省,但還是什麼也沒有查到。時間一長,這個案子也就被擱了下來。

  更奇的是林月嬌完全可以不要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可是她卻把這個孩子生了下來,並拉扯長大了,這就是林小玲,也就是她罵林小玲野種的由來。可也有人說林月嬌知道是什麼人強姦了她,只是她不願說,反正說什麼的都有。

  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但林小玲屬於那種不幸中的不幸,我看著她,「林小玲,既然那樣苦了,為什麼不笑一笑呢,我們陪你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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