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委員會裡故事多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重陽沒過幾天，秋風颯爽，往常這個時候韓青松都要邀上三五好友，登高望遠，順便再做幾首詩詞抒抒胸襟。
可現在，他早就沒了這個心思。
「韓大人~」
「在這裡沒什麼大人，你可以稱呼我韓主任。」
韓青松頭也不抬的說道。
這段日子，李慕洲關於婦女工作委員會的指令一條接著一條下，什么女子不准裹小腳，已經纏了的要放足；什麼男女若要成親，男子必須滿十八，女子要滿十六；什麼成親之前必須到委員會來驗明正身，符合條件由官府出具婚契約；還有彩禮和嫁妝不得超過一兩銀子…。
林林總總，有時候一天會下好幾條，弄的韓青松和委員會的幾個士子手忙腳亂。
這不剛剛勸回了一對童養媳年紀不到非要來成親的，結果又來了一個說媒的。
章二姑是個媒人，但此行前來不是為了給韓青松保媒拉縴，而是為了女兒的婚事而來。
三十來歲的年紀，卻還要扮俏，小鞋上繡著一朵大大的牡丹，褲腳上鑲著花邊，頂門上的頭髮因為總是往後梳顯得有些禿，用一條額帶遮著，厚厚的白粉撲在臉上，就像是番薯上了一層霜。一雙桃花眼蒲扇蒲扇的朝韓青松眨著。
見韓青松只低頭寫字，章二姑眼珠子一轉，噗通一下坐在地上，顛著手腳呼天喊地起來：「哎呦我的青天老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這一嗓子把屋內幾人都喊得渾身顫了一下，韓青松抬起頭來，打量了她一眼，說道：「起來起來，有事說事，不要在此裝神弄鬼的。」
章二姑盤腿坐在地上，喊道：「韓大~韓主任，自古以來這男女成親，都是依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們自己說了算的道理，那豈不是沒了規矩了嗎？」
這時，她身邊一個矮個男人也說話了：「小二不能和花娘成親，花娘是火命，小二是金命，火克金，花娘是十一月生的，那是個犯命，這種媳婦進了門，恐怕家宅難安。」
章二姑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男人罵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家小二好，一副癆病鬼樣，窮的滴滴答，我和你說，我家花娘早就有人定下了，你家小二早點死了這條心吧。」
男人搖了搖頭道：「唉，昨夜小二他娘遇到廟裡唱戲，烏老鴉落在東屋叫了一宿，我就知道沒什麼好是。今日出門之前給自己算了一卦，說是羅睺星照運，不能遇到穿白衣之人，沒想到剛出了門，就遇到一個騎驢的戴孝媳婦，真是時運不濟，躲也躲不過。」
他囉里囉嗦說了一大堆，韓青松聽得一頭霧水，一位士子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韓青松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男子是個算命先生，那個小二正是他的兒子，而花娘則是章二姑的女兒，兩人今天上午剛來問過成親的事。
這兩人還是韓青松親自接待的，男的看上去憨憨的，女的長得水靈，一張嘴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所以韓青松有些印象。
「道台大人下了令，以後成親必須兩人心甘情願，一方不同意這親就結不了，官府也不會出具文書的。你們再來鬧也沒用。」
章二姑愣住了，問道：「那以後都由著他們去了？不用說媒的了？」
「說媒的當然還是要的，但不能順便亂拉，門口有告示，你們自己去看吧。」
「可我家花娘已經許了人了呀，這錢我都收下了！」
韓青松輕笑一聲，道：「收了別人多少錢？」
章二姑嘿嘿笑道：「二十兩銀子，五匹上好的綢緞。」
「你女兒同意不？」
章二姑心想，你這人問的真怪，女兒同意自己還用往這裡跑嗎？但也不能說不同意，只能含糊說道：「這金員外人好得很，家裡良田千畝，家財萬貫，知冷知熱的，花娘嫁過去肯定有好日子過。」
韓青松家中貧寒，本就對這些士紳員外沒什麼好感，聽到章二姑顯擺一樣說了這許多，心中不覺厭煩，揮了揮手道：
「你又不是賣女兒，收人家那些錢？那金員外快五十了吧，你就不怕女兒嫁過去沒幾年就要守寡？都原封不動的退給他家吧。」
小二的父親吳德拱手說道：「大人，您給恩典恩典，這兩人命相不合，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啊。」
韓青松被他們蠢笑了，道：「你不要糊塗。小二要是娶不上花娘，才要記恨你一輩子。我也是勸你一勸，其實只要兩人願意，你願不願意都沒用，回去吧。」
吳德還想再說，就和章二姑被屋裡的護衛給「請」了出去。
章二姑見韓青松這邊說不通，便撒起潑來，一把拉住小二的父親，滿天哭喊起來：「吳德！還我閨女，小二把花娘勾引到哪裡了，還我~」
吳德本就心裡惦記著那卦的兇險，又被章二姑撓的滿頭滿臉，心裡也火了起來，拿著手拉住她就往外走，罵道：「你母女二人把我加小二好生生的勾引壞了，你倒還有臉來說我，來來來，我們讓街坊評評理去~」
兩人就這麼互相抓著走出了委員會的大門，直到看不見人，章二姑高亢的罵聲還能被韓青松給聽到。
一位士子走到韓青松面前，道：「青松，我等懷著濟世救民之心，怎麼現在做起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整天家長里短的，長此以往下去，我看我們都要變成那長舌之婦了。」
另一人插嘴道：「就是，這婚姻之事自古以來就是聽父母的，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難不成個個都要成了張生和崔鶯鶯？現在告示一貼，鬧得滿城風雨，我回家都被父母責罰了一頓。說我枉讀了這麼些年的聖賢書，忘了綱理倫常，辜負了聖人的教誨。
青松，你和大人去說說，我看此事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
「不要再說了，既然是大人吩咐下來的，我們就盡心盡力的去做吧。自古做大事的，開新政的，有哪一個不挨罵的。」
話說這樣說，韓青松心中還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心裡生出了一絲悔意，早知會攤上這種事，當時就應該婉拒了大人。
正想著，一個士子跑進了屋內，喊道：「走，看戲去，宣傳隊那邊排了出戲，小辣椒演的。」
聽說是姬香君主演的，屋裡的士子都來了興趣，問道：「什麼戲？」
那士子想了想，說道：
「跑得太急，沒注意看，好像~~好像叫什麼白毛女。」
重陽沒過幾天，秋風颯爽，往常這個時候韓青松都要邀上三五好友，登高望遠，順便再做幾首詩詞抒抒胸襟。
可現在，他早就沒了這個心思。
「韓大人~」
「在這裡沒什麼大人，你可以稱呼我韓主任。」
韓青松頭也不抬的說道。
這段日子，李慕洲關於婦女工作委員會的指令一條接著一條下，什么女子不准裹小腳，已經纏了的要放足；什麼男女若要成親，男子必須滿十八，女子要滿十六；什麼成親之前必須到委員會來驗明正身，符合條件由官府出具婚契約；還有彩禮和嫁妝不得超過一兩銀子…。
林林總總，有時候一天會下好幾條，弄的韓青松和委員會的幾個士子手忙腳亂。
這不剛剛勸回了一對童養媳年紀不到非要來成親的，結果又來了一個說媒的。
章二姑是個媒人，但此行前來不是為了給韓青松保媒拉縴，而是為了女兒的婚事而來。
三十來歲的年紀，卻還要扮俏，小鞋上繡著一朵大大的牡丹，褲腳上鑲著花邊，頂門上的頭髮因為總是往後梳顯得有些禿，用一條額帶遮著，厚厚的白粉撲在臉上，就像是番薯上了一層霜。一雙桃花眼蒲扇蒲扇的朝韓青松眨著。
見韓青松只低頭寫字，章二姑眼珠子一轉，噗通一下坐在地上，顛著手腳呼天喊地起來：「哎呦我的青天老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這一嗓子把屋內幾人都喊得渾身顫了一下，韓青松抬起頭來，打量了她一眼，說道：「起來起來，有事說事，不要在此裝神弄鬼的。」
章二姑盤腿坐在地上，喊道：「韓大~韓主任，自古以來這男女成親，都是依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們自己說了算的道理，那豈不是沒了規矩了嗎？」
這時，她身邊一個矮個男人也說話了：「小二不能和花娘成親，花娘是火命，小二是金命，火克金，花娘是十一月生的，那是個犯命，這種媳婦進了門，恐怕家宅難安。」
章二姑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男人罵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家小二好，一副癆病鬼樣，窮的滴滴答，我和你說，我家花娘早就有人定下了，你家小二早點死了這條心吧。」
男人搖了搖頭道：「唉，昨夜小二他娘遇到廟裡唱戲，烏老鴉落在東屋叫了一宿，我就知道沒什麼好是。今日出門之前給自己算了一卦，說是羅睺星照運，不能遇到穿白衣之人，沒想到剛出了門，就遇到一個騎驢的戴孝媳婦，真是時運不濟，躲也躲不過。」
他囉里囉嗦說了一大堆，韓青松聽得一頭霧水，一位士子走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韓青松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男子是個算命先生，那個小二正是他的兒子，而花娘則是章二姑的女兒，兩人今天上午剛來問過成親的事。
這兩人還是韓青松親自接待的，男的看上去憨憨的，女的長得水靈，一張嘴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所以韓青松有些印象。
「道台大人下了令，以後成親必須兩人心甘情願，一方不同意這親就結不了，官府也不會出具文書的。你們再來鬧也沒用。」
章二姑愣住了，問道：「那以後都由著他們去了？不用說媒的了？」
「說媒的當然還是要的，但不能順便亂拉，門口有告示，你們自己去看吧。」
「可我家花娘已經許了人了呀，這錢我都收下了！」
韓青松輕笑一聲，道：「收了別人多少錢？」
章二姑嘿嘿笑道：「二十兩銀子，五匹上好的綢緞。」
「你女兒同意不？」
章二姑心想，你這人問的真怪，女兒同意自己還用往這裡跑嗎？但也不能說不同意，只能含糊說道：「這金員外人好得很，家裡良田千畝，家財萬貫，知冷知熱的，花娘嫁過去肯定有好日子過。」
韓青松家中貧寒，本就對這些士紳員外沒什麼好感，聽到章二姑顯擺一樣說了這許多，心中不覺厭煩，揮了揮手道：
「你又不是賣女兒，收人家那些錢？那金員外快五十了吧，你就不怕女兒嫁過去沒幾年就要守寡？都原封不動的退給他家吧。」
小二的父親吳德拱手說道：「大人，您給恩典恩典，這兩人命相不合，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啊。」
韓青松被他們蠢笑了，道：「你不要糊塗。小二要是娶不上花娘，才要記恨你一輩子。我也是勸你一勸，其實只要兩人願意，你願不願意都沒用，回去吧。」
吳德還想再說，就和章二姑被屋裡的護衛給「請」了出去。
章二姑見韓青松這邊說不通，便撒起潑來，一把拉住小二的父親，滿天哭喊起來：「吳德！還我閨女，小二把花娘勾引到哪裡了，還我~」
吳德本就心裡惦記著那卦的兇險，又被章二姑撓的滿頭滿臉，心裡也火了起來，拿著手拉住她就往外走，罵道：「你母女二人把我加小二好生生的勾引壞了，你倒還有臉來說我，來來來，我們讓街坊評評理去~」
兩人就這麼互相抓著走出了委員會的大門，直到看不見人，章二姑高亢的罵聲還能被韓青松給聽到。
一位士子走到韓青松面前，道：「青松，我等懷著濟世救民之心，怎麼現在做起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整天家長里短的，長此以往下去，我看我們都要變成那長舌之婦了。」
另一人插嘴道：「就是，這婚姻之事自古以來就是聽父母的，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難不成個個都要成了張生和崔鶯鶯？現在告示一貼，鬧得滿城風雨，我回家都被父母責罰了一頓。說我枉讀了這麼些年的聖賢書，忘了綱理倫常，辜負了聖人的教誨。
青松，你和大人去說說，我看此事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
「不要再說了，既然是大人吩咐下來的，我們就盡心盡力的去做吧。自古做大事的，開新政的，有哪一個不挨罵的。」
話說這樣說，韓青松心中還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心裡生出了一絲悔意，早知會攤上這種事，當時就應該婉拒了大人。
正想著，一個士子跑進了屋內，喊道：「走，看戲去，宣傳隊那邊排了出戲，小辣椒演的。」
聽說是姬香君主演的，屋裡的士子都來了興趣，問道：「什麼戲？」
那士子想了想，說道：
「跑得太急，沒注意看，好像~~好像叫什麼白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