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孟夏跟著秋雨回到小區時，季路的車子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顯而易見，季路已經出發去香山。
通過在網上搜索季路就職的公司，孟夏找到了該公司的聯繫方式，隨後她致電季路上班的公司，詢問季路出差一事。
孟夏得到的答覆是，他們並沒有安排季路去香山出差，相反，季路和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當孟夏詢問季路請假的理由時，對方表示季路用的是年假休息，人事那邊沒有過多追問，他們也就不知道季路請假的理由。
「拜託了安喜。」
「嗯，如果發現他的行蹤跟著他就好，不用逮捕他。」
掛斷電話後，孟夏伸了個懶腰，公交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填滿，車廂內略顯擁擠。
根據交通部的記錄，季路的車在下午14:27駛上高速，而他前往的方向，正是香山市。
為此孟夏特地拜託在香山市的朋友對季路進行監控。現在是下午的兩點三十九分，季路剛上高速不久，從海珠到香山市的菊城至少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而這還是不塞車的情況下。鄭翠桐就是居住在菊城，如果季路是奔著鄭翠桐去的話，只要在高速口進行蹲點，應該就能等到季路的車子。
現在她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季路就是這三起案件的兇手，即便是要逮捕對方，也得等到證據充分的時候。
假設季路就是兇手，動機是為父親報仇，還是之前的問題，為什麼他不在路樹青墜樓後動手，而是在十年後才選擇報復她們？
除非說，驅使季路犯罪的動機是在近期才出現的。
看來現在她必須先弄清楚當年醜聞的真偽。案件發生的時間是在十年前，鄭翠桐等人初三的時候。
孟夏現在正在前往鄭翠桐的家，她準備先從鄭翠桐父母開始著手調查，畢竟鄭翠桐是性侵案的第一舉報者，也是該起案件最重要的證人。
鄭翠桐的家同樣在海灣片區，與江琴禮的住址相差不遠，邱靜雅之前也是住在這附近。原本她昨天就想過去一趟，可在了解到章成柏有重要線索後，她就先去了章成柏家。
粒度水果店位於玉海名苑小區的西南門。
玉海名苑也是一座老舊小區，不過整體樣式卻與東城四季相差甚遠，這是因為玉海名苑的建造年份要更加的久遠，這座小區是九十年代初建造的，樓體牆面上的老式格子瓷磚經過多年污漬積累已經發黑，還有部分瓷磚脫落露出那漆黑的牆面，整體看上去頗為破敗。
粒度水果店是間雙層商鋪，鋪面不大，店裡堆滿各式各樣的應季水果，還沒走進鋪子，只是在外面就可以嗅到水果的甜香。鄭翠桐的父母就住在這裡。
一樓作為商鋪、二樓則是住人，這是許多商戶普遍的做法，因為這樣可以省下不少房租成本。
水果店門口，男人佝僂著背，一箱箱地將水果從車廂里拉出，然後堆疊到水果店一旁的空位，別看他年紀大，搬起東西可一點都不含糊。店裡頭，老太太正在為客戶打包挑選好的水果，在響亮的付款到帳提示音下結束了這一筆訂單。
孟夏看過鄭翠桐的相片，所以很快就認出這兩人是鄭翠桐的父母，鄭翠桐的五官偏向於她母親，臉型和眉毛則是像父親多些。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們是鄭翠桐的父母麼？」
雖然早知道他們的身份，但孟夏還是禮貌性地詢問。
「你是？」鄭先生開口詢問。
「您好，我是來調查十年前的一起案件，您女兒當時是被害者。」孟夏說著拿出自己的警官證。其實按理說，她被宣判停職的時候就應該上交自己的警官證，但張隊卻讓她自行保留，或許是張隊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會繼續調查案件，所以特地給她留下的便利，畢竟有警官證在手，很多事情處理起來會方便許多，就比如現在，鄭家夫婦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身份。
當聽到「被害者」三字時，鄭家夫婦臉色明顯比先前暗沉。
「我們上樓說吧。」鄭先生用衣服擦手，轉身朝店裡的樓梯走去，孟夏也跟著上樓。
二樓同樣堆滿水果，那一箱箱水果外箱清晰可見，為能夠存放更多水果，甚至牆上還掛上貨架。因為堆放太多箱子，屋裡的光線較為昏暗，在開燈後才得以緩解。
「坐吧。」鄭先生指向客廳的木沙發，然後自己坐在紅膠凳上，「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而且人也死了，怎麼還要調查？」
「現在我們在開展陳年積案的清零行動，有些細節還需要完善，所以才來詢問您。」孟夏隨便說了一個藉口，這個理由也不是她編的，局裡確實在展開對陳年積案的偵查。
「你想知道什麼？」
在來之前孟夏就已經準備了幾個問題，她打開記事本後問道：「在案件發生前，鄭翠桐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鄭先生搖頭：「沒有，是學校那邊來電話我們才知道的。」
「案發後呢？我聽說她後面還考上了香山大學，她是去的哪個高中？」
鄭先生點點頭：「翠桐高中讀的是市一中，她是個堅強的孩子，在我們知道那件事後，這孩子把自己困在房間裡，好幾天都不出門，當時把我們都急壞了，後面還是她媽媽好說歹說，過了一個星期她才肯從房間出來，我們也說過如果她不想上學的話就不用上了，可她還是堅持去學校，其實我們應該給她換個學校，但我們當時經濟情況不太好，也沒辦法讓她轉校。」說到最後，鄭先生緊緊握住拳頭。
如果這是真的，那鄭翠桐真是個堅強的小孩，孟夏嘗試代入自己，要是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絕對做不到重回校園，並且還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市一中。
要知道，市一中連續多年獲得海珠市教育質量最高獎，在全國高校綜合排名第五十、南粵省排名第四，是海珠市最好的高中，其招生的門檻可不低。在發生那種事後，鄭翠桐還能保持理智返回校園，並在中考中取得好成績，這實屬是保爾柯察金般的鋼鐵意志。
遭遇侵犯的受害者通常會產生嚴重的心理影響，這種影響不是短暫的，而是永久存續，一輩子的影響。這類型案件的受害人孟夏見過許多，他們大多會出現創傷後遺症、抑鬱、焦慮等問題，更嚴重的還會出現人格障礙，反觀鄭翠桐，考上大學、結婚生子，和常人無異。
「她回學校的時候，路樹青還在學校里麼？」
鄭先生搖頭：「翠桐是在他自殺後回去的。」
「原來是這樣。」孟夏若有所思地點頭，「鄭翠桐當時的狀態怎麼樣？在知道路樹青自殺之後。」
「翠桐雖然沒有和我說什麼，但我能感覺到她輕鬆了不少，從那天后慢慢開始有笑容。」
「我可以看看鄭翠桐的房間嗎？」
鄭先生點頭，起身走向角落的房間，他打開門，隨後點亮屋內的燈以及排氣扇。
這間房間沒有窗戶，所以只能用排氣扇排氣的方式使空氣流通，屋裡擺放著和門外同樣式的紙皮殼子，不過裡面裝的不是水果，而是一些關於高考的工具書。
房間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桌面放置著高中和初中各年級的書籍，仿佛鄭翠桐仍還在這裡生活。
房間很小，小到僅能容納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中間的過道只能通過一人。
「她媽媽每天都會打掃她的房間，我說過很多次翠桐是不會回來的，讓她不用打掃，不過她還是堅持每天打掃，人家現在嫁給有錢人過上好的生活啦！怎麼可能還會回來這個破地方。」
鄭先生一副他早就預料到的表情，眼神裡帶著些許鄙夷，也不知道是在嘲諷女兒還是在嘲諷自己。
孟夏拿起桌上一本筆記本，封皮上寫著初三六班以及鄭翠桐的名字。筆記本里記錄了密密麻麻的課堂筆記，娟秀的字體讓整篇筆記看起來很舒心，即使裡面的知識點孟夏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但她還是能接著看下去。
不難看出，鄭翠桐確實有在用心學習。
嗯？藏紅花？馬齒覽？
最後一頁筆記本上只有簡單四行，除「藏紅花」、「馬齒覽」外，還有「夾竹桃桂枝」以及「麝香」，這些文字上都被畫了個叉。
孟夏認出了藏紅花，這是一味中藥，有活血化瘀、涼血解毒的功效，在很多古裝影視劇中，藏紅花主要是用於滑胎。
「對了警官，你說現在在搞陳年積案清零行動，意思是以前的案件都會受理調查嗎？」鄭先生忽然說道。
孟夏用手機拍下筆記本最後一頁，然後點頭道：「對的。」
「我家之前被盜的案子現在也有在調查嗎？」
通過在網上搜索季路就職的公司，孟夏找到了該公司的聯繫方式，隨後她致電季路上班的公司，詢問季路出差一事。
孟夏得到的答覆是，他們並沒有安排季路去香山出差，相反，季路和公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當孟夏詢問季路請假的理由時，對方表示季路用的是年假休息，人事那邊沒有過多追問，他們也就不知道季路請假的理由。
「拜託了安喜。」
「嗯，如果發現他的行蹤跟著他就好，不用逮捕他。」
掛斷電話後，孟夏伸了個懶腰，公交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填滿，車廂內略顯擁擠。
根據交通部的記錄，季路的車在下午14:27駛上高速，而他前往的方向，正是香山市。
為此孟夏特地拜託在香山市的朋友對季路進行監控。現在是下午的兩點三十九分，季路剛上高速不久，從海珠到香山市的菊城至少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而這還是不塞車的情況下。鄭翠桐就是居住在菊城，如果季路是奔著鄭翠桐去的話，只要在高速口進行蹲點，應該就能等到季路的車子。
現在她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季路就是這三起案件的兇手，即便是要逮捕對方，也得等到證據充分的時候。
假設季路就是兇手，動機是為父親報仇，還是之前的問題，為什麼他不在路樹青墜樓後動手，而是在十年後才選擇報復她們？
除非說，驅使季路犯罪的動機是在近期才出現的。
看來現在她必須先弄清楚當年醜聞的真偽。案件發生的時間是在十年前，鄭翠桐等人初三的時候。
孟夏現在正在前往鄭翠桐的家，她準備先從鄭翠桐父母開始著手調查，畢竟鄭翠桐是性侵案的第一舉報者，也是該起案件最重要的證人。
鄭翠桐的家同樣在海灣片區，與江琴禮的住址相差不遠，邱靜雅之前也是住在這附近。原本她昨天就想過去一趟，可在了解到章成柏有重要線索後，她就先去了章成柏家。
粒度水果店位於玉海名苑小區的西南門。
玉海名苑也是一座老舊小區，不過整體樣式卻與東城四季相差甚遠，這是因為玉海名苑的建造年份要更加的久遠，這座小區是九十年代初建造的，樓體牆面上的老式格子瓷磚經過多年污漬積累已經發黑，還有部分瓷磚脫落露出那漆黑的牆面，整體看上去頗為破敗。
粒度水果店是間雙層商鋪，鋪面不大，店裡堆滿各式各樣的應季水果，還沒走進鋪子，只是在外面就可以嗅到水果的甜香。鄭翠桐的父母就住在這裡。
一樓作為商鋪、二樓則是住人，這是許多商戶普遍的做法，因為這樣可以省下不少房租成本。
水果店門口，男人佝僂著背，一箱箱地將水果從車廂里拉出，然後堆疊到水果店一旁的空位，別看他年紀大，搬起東西可一點都不含糊。店裡頭，老太太正在為客戶打包挑選好的水果，在響亮的付款到帳提示音下結束了這一筆訂單。
孟夏看過鄭翠桐的相片，所以很快就認出這兩人是鄭翠桐的父母，鄭翠桐的五官偏向於她母親，臉型和眉毛則是像父親多些。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們是鄭翠桐的父母麼？」
雖然早知道他們的身份，但孟夏還是禮貌性地詢問。
「你是？」鄭先生開口詢問。
「您好，我是來調查十年前的一起案件，您女兒當時是被害者。」孟夏說著拿出自己的警官證。其實按理說，她被宣判停職的時候就應該上交自己的警官證，但張隊卻讓她自行保留，或許是張隊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會繼續調查案件，所以特地給她留下的便利，畢竟有警官證在手，很多事情處理起來會方便許多，就比如現在，鄭家夫婦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身份。
當聽到「被害者」三字時，鄭家夫婦臉色明顯比先前暗沉。
「我們上樓說吧。」鄭先生用衣服擦手，轉身朝店裡的樓梯走去，孟夏也跟著上樓。
二樓同樣堆滿水果，那一箱箱水果外箱清晰可見，為能夠存放更多水果，甚至牆上還掛上貨架。因為堆放太多箱子，屋裡的光線較為昏暗，在開燈後才得以緩解。
「坐吧。」鄭先生指向客廳的木沙發，然後自己坐在紅膠凳上，「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而且人也死了，怎麼還要調查？」
「現在我們在開展陳年積案的清零行動，有些細節還需要完善，所以才來詢問您。」孟夏隨便說了一個藉口，這個理由也不是她編的，局裡確實在展開對陳年積案的偵查。
「你想知道什麼？」
在來之前孟夏就已經準備了幾個問題，她打開記事本後問道：「在案件發生前，鄭翠桐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鄭先生搖頭：「沒有，是學校那邊來電話我們才知道的。」
「案發後呢？我聽說她後面還考上了香山大學，她是去的哪個高中？」
鄭先生點點頭：「翠桐高中讀的是市一中，她是個堅強的孩子，在我們知道那件事後，這孩子把自己困在房間裡，好幾天都不出門，當時把我們都急壞了，後面還是她媽媽好說歹說，過了一個星期她才肯從房間出來，我們也說過如果她不想上學的話就不用上了，可她還是堅持去學校，其實我們應該給她換個學校，但我們當時經濟情況不太好，也沒辦法讓她轉校。」說到最後，鄭先生緊緊握住拳頭。
如果這是真的，那鄭翠桐真是個堅強的小孩，孟夏嘗試代入自己，要是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絕對做不到重回校園，並且還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市一中。
要知道，市一中連續多年獲得海珠市教育質量最高獎，在全國高校綜合排名第五十、南粵省排名第四，是海珠市最好的高中，其招生的門檻可不低。在發生那種事後，鄭翠桐還能保持理智返回校園，並在中考中取得好成績，這實屬是保爾柯察金般的鋼鐵意志。
遭遇侵犯的受害者通常會產生嚴重的心理影響，這種影響不是短暫的，而是永久存續，一輩子的影響。這類型案件的受害人孟夏見過許多，他們大多會出現創傷後遺症、抑鬱、焦慮等問題，更嚴重的還會出現人格障礙，反觀鄭翠桐，考上大學、結婚生子，和常人無異。
「她回學校的時候，路樹青還在學校里麼？」
鄭先生搖頭：「翠桐是在他自殺後回去的。」
「原來是這樣。」孟夏若有所思地點頭，「鄭翠桐當時的狀態怎麼樣？在知道路樹青自殺之後。」
「翠桐雖然沒有和我說什麼，但我能感覺到她輕鬆了不少，從那天后慢慢開始有笑容。」
「我可以看看鄭翠桐的房間嗎？」
鄭先生點頭，起身走向角落的房間，他打開門，隨後點亮屋內的燈以及排氣扇。
這間房間沒有窗戶，所以只能用排氣扇排氣的方式使空氣流通，屋裡擺放著和門外同樣式的紙皮殼子，不過裡面裝的不是水果，而是一些關於高考的工具書。
房間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桌面放置著高中和初中各年級的書籍，仿佛鄭翠桐仍還在這裡生活。
房間很小，小到僅能容納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中間的過道只能通過一人。
「她媽媽每天都會打掃她的房間，我說過很多次翠桐是不會回來的，讓她不用打掃，不過她還是堅持每天打掃，人家現在嫁給有錢人過上好的生活啦！怎麼可能還會回來這個破地方。」
鄭先生一副他早就預料到的表情，眼神裡帶著些許鄙夷，也不知道是在嘲諷女兒還是在嘲諷自己。
孟夏拿起桌上一本筆記本，封皮上寫著初三六班以及鄭翠桐的名字。筆記本里記錄了密密麻麻的課堂筆記，娟秀的字體讓整篇筆記看起來很舒心，即使裡面的知識點孟夏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但她還是能接著看下去。
不難看出，鄭翠桐確實有在用心學習。
嗯？藏紅花？馬齒覽？
最後一頁筆記本上只有簡單四行，除「藏紅花」、「馬齒覽」外，還有「夾竹桃桂枝」以及「麝香」，這些文字上都被畫了個叉。
孟夏認出了藏紅花，這是一味中藥，有活血化瘀、涼血解毒的功效，在很多古裝影視劇中，藏紅花主要是用於滑胎。
「對了警官，你說現在在搞陳年積案清零行動，意思是以前的案件都會受理調查嗎？」鄭先生忽然說道。
孟夏用手機拍下筆記本最後一頁，然後點頭道：「對的。」
「我家之前被盜的案子現在也有在調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