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血道·浮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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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嘩啦、嘩啦。

  海浪奔涌不息,交擊爭鳴。

  碩大的鐘粹水母,仿佛是浴血魔神,不斷揮舞著觸手,朝著羅安拍擊而來。

  燈火陣已經搖搖欲墜,不復最初的安穩如山。

  烈焰肆意飄落,隨即落入東海,逐漸銷聲匿跡,仿佛是在暗示羅安的命運。

  沙道·泥流!

  忽然,綿延翻滾的濃稠沙霧,順著海面飄搖散落而來。

  沙霧持續流淌,糾纏不休,化作無數精緻的鎖鏈,將鍾粹水母牢牢環繞起來。

  隨著牢籠的凝聚,有道消瘦的身影,在海面浮現。

  對方穿著紅色道袍,披頭散髮,背著碩大的網兜,裡面則是數十個碩大苦貝,明顯是滿載而歸。

  羅安見到這位,頓時洋溢起笑容。

  是張紹師兄!

  張紹沒有絲毫囉嗦,直接把苦貝扔在岸邊,手掐寶印,念誦口訣,點點梅花順著掌心飄動。

  暗香濃郁,霧靄飄渺。

  煙波陣悄然湧現,摻雜著海量濃煙劇毒,直接將鍾粹水母包裹起來。

  碩大無比的身軀,此時成為了活生生的靶子,被陣法套牢以後,就唯有處處受制了。

  「羅安師弟,你怎麼樣?」張紹微微喘息著,看向羅安的眼裡,滿是關懷和擔憂。

  看著張紹,羅安感動無比。

  他咬緊牙關,支撐著身軀,來抵抗體內的疼痛,對張紹點了點頭:「師兄放心,並無大礙。」

  聽聞此言,張紹鬆了口氣,看著被陣法包裹的鐘粹水母,頗有些疑惑的呢喃道:「這頭異獸真是古怪,本該是深海異獸,為何會到淺海區域,專挑羅安師弟攻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張紹的這幾句話,仿佛是穿透烏雲的陽光,為羅安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是螢酒,肯定是他。」

  「他不想讓我再次淬鍊海心焰,以免被我後來居上,是的,肯定是這樣。」

  說到這裡,羅安的眼裡滿是憤怒。

  他已經放棄了爭鬥,為何螢酒還是步步緊逼,不留絲毫喘息的餘地。

  該死啊!

  羅安握緊拳頭,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他不是喜歡橫衝直撞的莽漢,知道在沒有絕對的證據面前,根本無法直接揭露對方。

  現在要做的,就是刻苦修行,用絕對的實力碾壓,方可將對方打入深淵。

  砰!

  就在這時,煙波陣內部傳來爆裂音。

  飄渺浩瀚的陣法,已經搖搖欲墜,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者,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張紹的臉色極為難看,「不好,我不是這頭水母的對手,師弟快走,讓我來斷後。」

  聽聞此言,羅安堅定的搖搖頭:「不,師兄,讓我來吧,事情因我而起,就該讓我結束。」

  他快走兩步,來到張紹面前,體內滿是昂揚的戰意。

  在災劫面前,羅安大徹大悟,明白什麼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想要在諾大的截教生存,爭鬥,在所難免。

  他要勇敢的站起來,用堅定的道心,來面對所有風浪。

  此時,鍾粹水母撕裂陣法,噴出大片的毒水,撲面而來。

  羅安手掐寶印,催動燈火陣抵抗。

  可是,在靈韻匱乏的狀態中,他卻根本不是對手。

  燈火陣如同摧枯拉朽,被毒水頃刻間破壞成渣,將羅安直勾勾的蓋了起來。

  面對如此磅礴的攻擊,羅安就像是蒼海前的魚蝦,甚至無法升起對抗的勇氣。

  「師弟,小心!」張紹連忙趕過來,將羅安推開。

  羅安踉蹌著飛了出去,沒有受到傷害,張紹卻硬生生挨了這道毒液攻勢。

  「不!」羅安瞪大眼睛,表情猙獰,看著張紹的悲慘模樣,心裡滿是酸澀和痛苦。

  此時,張紹渾身千瘡百孔,毒水肆意流淌,令他跪倒在地,持續吐出藍色鮮血。

  如此悲慘的模樣,令羅安陷入瘋癲。


  又是張紹師兄,他為我付出了這麼多!

  劍道·秋水!

  羅安嘶吼著,催動璀璨劍光,朝著鍾粹水母的方向,狠狠的射了過去。

  鋒芒兇殘,包含憤怒,直接切斷了鍾粹水母的出手。

  對方瘋狂的扭動著身軀,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疼痛,隨即轉頭沒入了東海,遺留持續扭轉的觸手,在沙灘跳著。

  「師兄,師兄,你怎麼樣?」羅安連忙跑了過來。

  他將張紹攙扶著坐起,表情滿是關懷和自責。

  此時,張紹雙眼緊閉,陷入昏迷,就連散發而出的靈韻,都極為不穩,仿佛是絮亂般繁雜。

  羅安見狀,連忙伸出手,催動本就不多的靈韻,緩緩灌輸在張紹體內,為其梳理。

  隨著靈韻流淌,羅安自然能看到,張紹體內的情況。

  嘶~

  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愧疚之情愈發濃郁起來。

  張紹體內的經脈,被濃郁的寒意侵蝕,且數量極為恐怖,幾乎占據了所有角落。

  寒意緩緩流淌,蠶食著經脈空間,讓靈韻流動的速度,起碼縮短了六成左右。

  「這,這是鍾粹水母的毒液所致?好恐怖的毒素效果。」羅安輕聲呢喃道。

  他心中清楚,以自己的境界,根本無法驅除這些寒意,必須尋找外援。

  找誰呢?

  羅安皺著眉頭,思索著對策。

  忽然,他看到沙灘邊的苦貝,眼前豁然明亮起來:「對啊,找馬元師兄!」

  馬元,是張紹的至交好友,和金靈共同闖過落英大陣,雙方的交情格外深厚,這些苦貝,就是張紹特意為馬元捕捉。

  想到這裡,羅安絲毫不假思索,直接催動燈火陣圖,將苦貝盡數卷了起來,順便,將那條斷掉的觸手,直接帶走。

  隨即,他手掐寶印,朝著馬元的院落趕去。

  ……

  「小心,小心,讓他先平躺在這裡。」

  「羅安師弟,不要擔憂,張紹暫時還沒有性命危險。」

  「大嘴,幫我去院落里,折些白骨竹過來,記住,要百年份的。」

  馬元眉頭緊縮,掌中靈韻奔涌,為張紹梳理著紊亂的經脈。

  羅安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心中充斥著懊惱和自責,不斷的懺悔著:「都怪我,師兄才會飽受折磨。」

  此時,有頭羊妖跑了進來,懷裡抱著許多白骨竹。

  他就是馬元的鄰居,叫做大嘴。

  「師兄,你看看夠不夠。」大嘴微微喘息著粗氣,將白骨竹放在馬元身邊。

  馬元點點頭,連忙拾起根白骨竹,囫圇吞棗的吃了起來。

  隨著竹子汁水四濺,點點白色磷火浮現,匯聚在馬元的嘴邊,輕輕搖曳。

  「去!」馬元屈指輕彈,磷火成群結隊,順著張紹的七竅,流進了身軀當中。

  幾個呼吸以後,張紹劇烈的咳嗽起來,從嘴裡吐出碎裂的藍色冰晶,萎靡的狀態得以緩和。

  張紹疲憊不堪的睜開雙眼,看著馬元,還略微有些疑惑:「我,我為何會在這裡?」

  「師兄!」羅安激動萬分的跪倒在地,淚眼婆娑,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咳咳,羅安,快起來,這是做什麼!」張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始終用不出力氣。

  馬元看到張紹醒來,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張紹師弟,你做事未免過於魯莽了,鍾粹水母可是有名的陣道異獸,吐出的毒素蘊含劇烈寒意,且占據著絕對的地理優勢,豈是你能夠抵擋的存在。」

  張紹聽聞此言,微微頷首。

  此時,他靈韻萎靡,卻眼神明亮,表情堅定。

  看著身邊的羅安,張紹柔聲說道:「我自然知道鍾粹水母的厲害,可是,若袖手旁觀,豈不是置羅安不顧,隔岸觀火的事,違背截教的教義,我做不到。」

  「張紹師兄高義,真是我等楷模啊。」站在旁邊的羊妖,忍不住讚嘆道。

  「話雖如此,但長耳師兄還說過,要量力而行,在無法對抗的局面中,趁早脫身方是決策,你為羅安師弟抵抗攻勢的時候,可想過如今這幅狼狽模樣?」馬元頗有些無奈的詢問道。


  對於羅安,馬元有些厭惡。

  厭惡,並非是對方的資質,而是放棄拼搏的態度。

  馬元在骷髏山,處處遭受排擠,卻始終刻苦修行,靠的就是心智堅定,不被任何因素困擾,方有如今的造化。

  羅安不過是受到區區搓著,萬丈高樓還未打地基,就直接放棄了爭鬥,打算種田度日,這種頹廢的狀態,令馬元心生鄙夷。

  所以,他在勸說張紹的時候,話里話外都在暗示,羅安並不值得出手相救。

  能夠修煉成仙的,都是聰慧之輩,自然能聽出馬元的暗示。

  羅安滿臉羞愧,大嘴擠眉弄眼,唯有張紹憤怒無比,直勾勾的看著馬元,「師兄說的是什麼話,同門情誼,堪比金玉,若是每次出手的時候,都要苦心積慮的權衡利弊,又怎會有截教的如日中天。」

  「這種話,日後不要再說了,出手相救羅安師弟,我從未有過後悔。」

  說完這席話,張紹仿佛耗盡了力氣,直接閉上眼睛,微微喘息著。

  「唉!」馬元無奈的搖了搖頭,帶著羅安和大嘴離開。「讓他在這裡休息片刻吧,我會照顧好的,你們就回去吧。」

  「可是,張紹師兄的狀態,看起來並不好啊。」

  「哼,留在這裡又有何用,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羅安,速速退去。」

  ……

  聽著外界的吵鬧,張紹睜開雙眼,臉上滿是笑意。

  吸收了鍾粹水母的所有乳石庫存,讓他的陣道感悟水漲船高,已經到達了熟練地步。

  入門、熟練、精通、大師……

  感悟程度,會對道蘊提供增幅。

  陣道熟練,讓張紹對於所有陣法的調動,得心應手,煙波陣的威能,起碼提升了六成之多。

  熟練程度,需要無數次推演練習,起碼要天仙境界方可掌握。

  放眼望去,不要說第三批弟子,就連前兩批的天驕,陣道是熟練境界的,不過五指之數。

  由此可見,這裡面的不易之處。

  「羅安淬鍊的海心焰,再強都是普通異火,對我現在的情況來說,很難再有別的助益,所以,就需要宗門幫助了。」張紹目光閃爍,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在等。

  等事情發酵。

  不顧生死,解救同門,這種無私奉獻的事跡,對於正道宗門來說,是值得表揚獎勵的大事。

  否則,若是沒有表示,日後誰去前赴後繼。

  果然,事情的發展,和張紹所預料的完全符合。

  大嘴,羊如其名,不過是半天時間,就將張紹的事跡,傳遍了整個截教。

  聽到消息的,無不鼓舞,激動萬分。

  長耳親臨馬元的道場,為張紹驅除體內寒意,並賞賜異火·木中!

  烏雲仙送來百株沙棘,以資鼓勵。

  就連多寶,都令童子趕來,送來異寶·萬海瓶。

  除此之外,還有數位同門,送來的各類資源探望。

  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發酵,張紹被譽為普度眾生的名號,成為三代弟子的標杆。

  長耳在後續的講道中,特意拿出了三個時辰,歌頌張紹的事跡,令眾位弟子效仿張紹,不負截教栽培,要學會戮力同心,團結友愛。

  短短數日,張紹可謂是聲名鵲起,迅速成為新貴。

  不過,這都和羅安無關了。

  在張紹飽受鮮花和掌聲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關在了院落里。

  燈火陣飄搖升起,點綴萬盞火光,仿佛是漫天繁星,將羅安的周身圍攏起來。

  他盤膝坐在陣法中央,表情略微有些愁悶。

  羅安現在的心情,非常痛苦。

  他恨,恨自已永遠都是這般無能為力,在面對災截的時候,永遠都無法對抗。

  螢酒的挑戰,鍾粹水母的攻擊,拜入截教不過半年而已,就有兩次災截發生,若不是張紹師兄,每次都出手相幫,恐怕他早就化作枯骨了。

  「我真沒用!」羅安眼眶通紅的跪倒在地,狠狠的扇了自己兩巴掌。

  「若是我努力點,刻苦點,認真點,又怎會像如今這般,成為張紹師兄的拖累。」

  「短短數日,張紹師兄都已經成就地仙后期了,唯有我還在原地踏步,不知進取,不思前路。」

  「羅安,站起來吧,為了明天,為了以後,為了張紹師兄,不要再迷茫了。」

  「我心寄與雲相似,待的雲梢浮碧空!」

  羅安堅定信念,從懷裡取出枚藍皮。

  這塊皮,是鍾粹水母的觸手,蒸發水分後形成,上面用古老的符文,記錄著詭異的功法信息。

  這段時間,羅安苦心積慮,終於將信息翻譯過來。

  血道·浮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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