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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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們回到三樓的時候網吧已經爆滿,倒不是這家網吧知名度有多高,而是警察臨檢,哪怕是壞掉的機子上面也都坐滿了人。無聊到把這些人都抓走,也不會去問他們為什麼要來這種烏煙瘴氣的黑網吧。來這裡的大部分都是沒有身份證的學生和一些沒什麼錢,同時也沒什麼規矩,喜歡在公共場所里一邊抽菸一邊下載島國動作片的成年人。

  警察不會那兩台老虎機已經被拔掉了插頭,窗戶開著,風把雨吹了進來,然後其中一台機器嘩啦啦響了幾下,傳出了保險絲燒斷的聲音。也可能是電路板爆了。或者其他不知名的無名電子裝置。

  老闆坐在沙發上,跟站在對面的警察說話。

  張晨爆和毛哥走上來的時候聽到了曹糕在打電話的聲音,從通話內容來看,好像是外賣送不過來了,他現在很生氣,打算要投訴。

  送外賣的似乎經常被投訴,不是時間超了,就是菜送過來的時候雞腿已經變成了雞骨頭,雞翅變成了完全跟雞沒關係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送錯了,把炸雞送到廚房,把飲料送到澡堂,把水果送到完全不需要水果的人手裡,比如說被人打得半死,嘴裡少了一大半牙齒的街頭騙子,水果賣不掉差不多要徹底歇業的水果店老闆,三無食物吃太多在廁所里蹲了一個多小時的學校保安......

  有人思考過這種職業存在的合理性,也有人認為這種職業是多餘的——外賣的衛生狀況連超市里賣的過期醃菜都不如。

  不管它合不合理,它都存在下來了,就好像公共廁所里刷馬桶的清潔工,沒有人在意那裡有沒有人洗,有人洗他上,沒人洗他也上,當一個人碰到三急的時候,去公共廁所是最快,也是唯一體面的解決方式。

  如果你在一棟大樓里,或者身邊有比較乾淨的收費廁所,它當然不會是你的第一選擇,但請記住,廁所在等你,同時也在等別人,如果你慢了一步,你還是有極大可能去上公共廁所。

  但黑網吧不一樣,對某些人來說這是唯一的選擇。

  就比如說那些未成年學生,他們不需要網吧,但需要電腦——如果他們有學業壓力,適當玩一下遊戲可以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如果沒有,玩遊戲更加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除了玩遊戲,他們又能做什麼呢。沒有比這更便宜的娛樂方式了。

  黑網吧的出現,證明了一個道理:不管你需不需要,世上所有用得著的東西都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它就在那個角落,等著你去拿。

  毛哥從褲兜里掏出一包還熱著的雞翅膀,手握著袋子,把雞翅尖送進了嘴裡。

  他嚼了兩口,小聲對張晨爆說:「我們還進去嗎?」

  「警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學校的老師嗎?」張晨爆問道。

  「不好說,我們還是下去吧。」毛哥搖了搖頭,然後他們又走回到了KFC。

  這家KFC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有錢的會來這裡吃,沒錢的也會來這裡吃,而且不管生意有多火爆,總有一張桌子是空著的。

  毛哥吃完了雞翅膀,把袋子和裡面的雞骨頭扔進了垃圾桶。然後他就看到從門口走進來一個背著包的年輕女人。

  她算不上有多漂亮,身材也不出眾,但很有氣質,就像雨後的玫瑰花,雖然芳香,但已經散去了那種妖艷躥鼻的氣味,純淨的花香中帶著大自然的生命氣息,美好而又典雅,比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荷花,它更多了一絲超越人世的複雜韻味,似乎整個世界的美好就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毛哥的視線定格了,他沒有像張晨爆一樣露出震驚的目光,也不像其他女服務員那樣自慚形穢之後萌生惡毒的幻想,更不像坐在椅子上的老色批們一邊偷看一邊告訴身邊的年輕人要講禮貌,而是像一個偵探一樣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個氣質異於常人的人,突然跑到人人都會光顧的連鎖餐廳,本身就是一件怪事,而且她坐下後,既不點餐也不等人,而是拿出手機在電話里問是不是這個電話號碼。電話那頭說了一句什麼之後,她又說你明天能不能到。然後她就掛電話了。接著,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了餐廳,來的居然是快餐店那個身上有花香味的硬漢。

  他走到這個女人身邊坐了下來,對她說:「我妹妹要過兩天才能過去,所以我的錢能不能先結了,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加班。」

  「錢不是問題,」她的聲音里有一絲懷疑的味道,「只是你妹妹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要那麼久。」

  「我也不太清楚,她沒跟我說,我想應該跟學業有關,她不是快畢業了嗎,應該在忙考試的事情吧。」


  「告訴你妹妹,她還有兩天的時間,過了我就請別人了。」

  「陳小姐放心,我妹妹不是一個會食言的人,她說什麼時候到基本上就是什麼時候到。」

  「嗯,」她點點頭,然後從包里拿出一疊鈔票。錢沒多少,大概只有幾張。

  硬漢接過之後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看了看毛哥二人,離開了餐廳。女人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個單人套餐,然後突然走到毛哥身邊,問他:「你是不是認識我?」

  毛哥搖頭,說:「不認識啊。但我可能認識一個你認識的人。」

  「他叫什麼?」

  「李轟機。」

  「他是你同學?」

  「沒錯,我們都是學生,我們快畢業了。」

  她點點頭,「你今天是不是來過我的餐廳?」

  「你應該說我們,」毛哥糾正道。

  她轉頭看了看張晨爆,笑了笑,後者有一種雨後吃了泥巴的感覺,既清新又噁心。她好像在看一個傻子,但目光又在告訴你其實你是個正常人,只是長得不太聰明,容易被人當成傻子。

  張晨爆從沒有被人這樣「侮辱」過,但說真的,他還挺喜歡這個感覺,可能他真的是個傻子。

  「你為什麼像只老鷹一樣盯著我看?你不知道這是不禮貌的嗎?」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也許是毛哥,也許是某個眼神熱切的老先生。

  「大家都盯著你看,說明群眾的審美是基本一致的。至於禮貌,我覺得在場可能只有一個人對你是禮貌的。」

  毛哥沒說是誰,她也沒問是誰,只是張晨爆看了眼餐廳里某個教育過後輩要禮貌的老先生,這個人兩隻手放在桌面上,沒做什麼猥瑣的事情,但他的表情卻在告訴你他快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下下了。也不知道是誰打了個噴嚏,張晨爆捂著鼻子憋了一下氣,怕被傳染到,這時老頭出去了,他從餐廳走出去之後,朝著街對面某個昏暗的路口走去,那裡不僅有夜市,也有夜色下的其他市場。

  「對你禮貌的人還在,對你不禮貌的人走了。」毛哥補充道。

  「你也該準備走了,」她說。

  毛哥看了看窗外,曹糕他們居然從網吧里出來了,正在一家家的找他們兩個。

  「認識你很高興,能握個手嗎?」

  「當然。」她伸出了手,兩隻手握在一起,比即將要分別的情侶還要不舍。

  毛哥跟她道了聲別,她也跟他們兩人道了聲別,學生們離開後,她別過了頭,等著她的晚餐或者是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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