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胡的肺腑之言
蕭逸提了一杯可樂，一口喝完：
「胡大哥，聽你口音像是北方人吧，聲音特好聽，跟電視台主持人似的，」話鋒一轉，蕭逸接道
「那個什麼黃德發，人五人六的，一口蹩腳普通話，聽他說話我都覺得好笑，還挺愛裝的。胡大哥，我聽他喊你主管，他也是你部門的吧？」
蕭逸故意顛倒兩人關係，勾出下文。
「他是督導，我的直接領導。我們這邊部門分組員，組長，主管，督導。再上面就是經理，公司副總。」
幾杯威士忌下肚，胡作非舌頭已經有點大了：
「上面還有，那都是一些不露面的人物，不說也罷。」
胡作非掏出一包芙蓉王，遞蕭逸一支，蕭逸接過放餐具邊，搶過火機一定要給老大哥點上，
「你可別小看黃德發，這人本事一般，不過他的一個堂叔在公司上層能量可不小，博彩部門的總經理。」
燈光下，胡作非的臉色已經有些酡紅，
「胡大哥一表人才，怎麼甘心屈居這種狗仗人勢的貨色之下？我看公司那些上層也是有眼無珠!」
蕭逸故作忿忿不平，「要我是公司老闆，以胡大哥的能力，至少做個總經理才配得上。」
「嘿嘿~」胡作非訕笑兩聲，
「說起來，以前在國內我也是鑽石級經銷商，可惜時運不濟，整個業態被連根拔了，混不下去，才出國討口飯吃。」
菸頭滋滋作響，青煙繚繞，
胡作非微眯雙眼，想起往昔的崢嶸歲月，
「直銷公司解散後，我手裡還留了一百多萬，尋思和一個朋友做網遊，結果半年時間不到，錢沒掙到還欠了兩百萬網貸，老婆也跟我離婚了。19年年底，有個遠房小叔給我打電話，問要不要來國外發展，做網絡博彩，做的好一個月光底薪能有6到8萬，加提成至少十五萬。那時候我每個月光利息都得背5-6萬，國內根本待不下去了，沒細問，就答應了。」
「小叔跟我說，儘量不要坐飛機，我就買了到春城的大巴，到了春城，我給小叔打電話，他給我一個號碼，說一個叫力哥的會安排我過去。等了兩天後，力哥給我打電話，說人齊了，晚上有車來接。當天夜裡，一輛小巴車裡塞了十幾個人出發，我那時候一門心思就想著出國發財，車上的蛇頭讓幹啥我都聽他的。第二天晚上在寶山換了一台車去振康，全程走的懸崖山路。到了振康住了兩天，來了另外兩個蛇頭，說今天必須過境，夜裡十點半，一行十幾個人手機全部調成飛行模式關機，小巴車把我們送到鳳山半山腰，步行翻山過境，第二天早上6點鐘，就到了撣北。」
胡作非談興正濃，晃了晃杯中的威士忌，一口吞下，
「那後來呢？」蕭逸聽得入神，忙給胡作非又滿上一杯。
「後來才知道，那天晚上走的是雷區，也算是福大命大沒有交代在那裡。第二天一大早，撣邦這邊的蛇頭把我們帶了一間學校的教室，把手機還給我們讓打電話叫人來接，他跟我們說，十點半沒人來接，就送我們去黑屋。我當時也不懂黑屋指的是什麼。我給小叔打電話給力哥打電話都沒人接，急得我不知道怎麼辦。終於在九點鐘，力哥電話打了過來，說有個叫阿澤的馬上到。半小時，那個阿澤到了這邊，要了6個人走，三萬五一個人，我看他提了一個袋子點了21萬給那蛇頭，剩下的那幾個人我再也沒見到過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
「阿澤拉著我們6個人，進了一個工業園區。可能是殺雞儆猴，當天我就看到了他說的企業文化。他領著我們去一間倉庫里，裡面全是三角鐵焊的那種狗籠子。一個小孩一絲不苟的被關在裡面，阿澤說三天前這孩子偷跑出園區，被外面的武裝民兵逮到送了回來，已經關了三天。阿澤揮揮手，一個組長拿出電棍，對著籠子一頓電，那孩子在裡面躲都沒地方躲，痛的只能拿頭撞鐵欄杆，滿臉是血。」
胡作非一臉心有餘悸的神情，
「那天之後我就斷了跑的心思，跑也沒地方跑，老婆也離婚了還能回哪裡去？就一門心思跟著阿澤做起電銷的業務，也就是你聽說過的那種電信詐騙。我以前有過做直銷的經驗，話術什麼的還可以，業績也還行，不高不低反正沒挨過揍。再後來撣北的園區都被剿了，阿澤把我賣到了這邊的園區，身價還挺高，30萬。」
胡作非似笑非笑的自嘲著，掐滅菸頭吞下一口酒，
「林公子，我跟你投緣，勸你一句，別想著跑。撣邦這裡園區老闆和外面民兵都有勾結，根本跑不了。逮回來輕則電擊水牢，重則命都不保。」
「讓家裡人趕緊交了贖金，日子還好過一點。不然真的是生不如死。」
聽完胡作非的心路歷程，蕭逸也不禁心中感嘆，眼前這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也算是苦命人，一心想著發財過上好日子結果淪落到這種暗無天日的魔窟里為虎作倀。蕭逸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和媽媽，為了支撐家計不也起早貪黑，一天福都沒享過嗎？自己讀書又不爭氣，學校里都讓爸媽受氣，不由得眼圈也紅了。
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月牙兒掛在半空，
「不知道爸爸媽媽他們現在怎樣了，」蕭逸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來，林公子，喝完這一杯我送你上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來喊你，帶你去公司里看看。」
胡作非舉起酒杯，跟蕭逸碰了一個，一口悶了。
送到房間門口，胡作非打開房門：
「林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告辭了。」說完，轉身離開。
蕭逸看著他踉蹌的步伐走到電梯口，才徐徐的鎖上房門。
這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套房，有獨立的洗浴間，一次性用品也一應俱全。蕭逸走到客廳旁邊的窗口，窗戶外面都焊上了防盜柵欄，根本不可能跑出去，而且，這是在20層樓。
他看著窗外，月色如鉤，園區的路燈燈火通明，圍牆邊每隔50米就有一個高出數米的亭子，背著槍的當地人四處張望。
關上窗戶，蕭逸徑直走進淋浴間，擰開了熱水。
「胡大哥，聽你口音像是北方人吧，聲音特好聽，跟電視台主持人似的，」話鋒一轉，蕭逸接道
「那個什麼黃德發，人五人六的，一口蹩腳普通話，聽他說話我都覺得好笑，還挺愛裝的。胡大哥，我聽他喊你主管，他也是你部門的吧？」
蕭逸故意顛倒兩人關係，勾出下文。
「他是督導，我的直接領導。我們這邊部門分組員，組長，主管，督導。再上面就是經理，公司副總。」
幾杯威士忌下肚，胡作非舌頭已經有點大了：
「上面還有，那都是一些不露面的人物，不說也罷。」
胡作非掏出一包芙蓉王，遞蕭逸一支，蕭逸接過放餐具邊，搶過火機一定要給老大哥點上，
「你可別小看黃德發，這人本事一般，不過他的一個堂叔在公司上層能量可不小，博彩部門的總經理。」
燈光下，胡作非的臉色已經有些酡紅，
「胡大哥一表人才，怎麼甘心屈居這種狗仗人勢的貨色之下？我看公司那些上層也是有眼無珠!」
蕭逸故作忿忿不平，「要我是公司老闆，以胡大哥的能力，至少做個總經理才配得上。」
「嘿嘿~」胡作非訕笑兩聲，
「說起來，以前在國內我也是鑽石級經銷商，可惜時運不濟，整個業態被連根拔了，混不下去，才出國討口飯吃。」
菸頭滋滋作響，青煙繚繞，
胡作非微眯雙眼，想起往昔的崢嶸歲月，
「直銷公司解散後，我手裡還留了一百多萬，尋思和一個朋友做網遊，結果半年時間不到，錢沒掙到還欠了兩百萬網貸，老婆也跟我離婚了。19年年底，有個遠房小叔給我打電話，問要不要來國外發展，做網絡博彩，做的好一個月光底薪能有6到8萬，加提成至少十五萬。那時候我每個月光利息都得背5-6萬，國內根本待不下去了，沒細問，就答應了。」
「小叔跟我說，儘量不要坐飛機，我就買了到春城的大巴，到了春城，我給小叔打電話，他給我一個號碼，說一個叫力哥的會安排我過去。等了兩天後，力哥給我打電話，說人齊了，晚上有車來接。當天夜裡，一輛小巴車裡塞了十幾個人出發，我那時候一門心思就想著出國發財，車上的蛇頭讓幹啥我都聽他的。第二天晚上在寶山換了一台車去振康，全程走的懸崖山路。到了振康住了兩天，來了另外兩個蛇頭，說今天必須過境，夜裡十點半，一行十幾個人手機全部調成飛行模式關機，小巴車把我們送到鳳山半山腰，步行翻山過境，第二天早上6點鐘，就到了撣北。」
胡作非談興正濃，晃了晃杯中的威士忌，一口吞下，
「那後來呢？」蕭逸聽得入神，忙給胡作非又滿上一杯。
「後來才知道，那天晚上走的是雷區，也算是福大命大沒有交代在那裡。第二天一大早，撣邦這邊的蛇頭把我們帶了一間學校的教室，把手機還給我們讓打電話叫人來接，他跟我們說，十點半沒人來接，就送我們去黑屋。我當時也不懂黑屋指的是什麼。我給小叔打電話給力哥打電話都沒人接，急得我不知道怎麼辦。終於在九點鐘，力哥電話打了過來，說有個叫阿澤的馬上到。半小時，那個阿澤到了這邊，要了6個人走，三萬五一個人，我看他提了一個袋子點了21萬給那蛇頭，剩下的那幾個人我再也沒見到過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
「阿澤拉著我們6個人，進了一個工業園區。可能是殺雞儆猴，當天我就看到了他說的企業文化。他領著我們去一間倉庫里，裡面全是三角鐵焊的那種狗籠子。一個小孩一絲不苟的被關在裡面，阿澤說三天前這孩子偷跑出園區，被外面的武裝民兵逮到送了回來，已經關了三天。阿澤揮揮手，一個組長拿出電棍，對著籠子一頓電，那孩子在裡面躲都沒地方躲，痛的只能拿頭撞鐵欄杆，滿臉是血。」
胡作非一臉心有餘悸的神情，
「那天之後我就斷了跑的心思，跑也沒地方跑，老婆也離婚了還能回哪裡去？就一門心思跟著阿澤做起電銷的業務，也就是你聽說過的那種電信詐騙。我以前有過做直銷的經驗，話術什麼的還可以，業績也還行，不高不低反正沒挨過揍。再後來撣北的園區都被剿了，阿澤把我賣到了這邊的園區，身價還挺高，30萬。」
胡作非似笑非笑的自嘲著，掐滅菸頭吞下一口酒，
「林公子，我跟你投緣，勸你一句，別想著跑。撣邦這裡園區老闆和外面民兵都有勾結，根本跑不了。逮回來輕則電擊水牢，重則命都不保。」
「讓家裡人趕緊交了贖金，日子還好過一點。不然真的是生不如死。」
聽完胡作非的心路歷程，蕭逸也不禁心中感嘆，眼前這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也算是苦命人，一心想著發財過上好日子結果淪落到這種暗無天日的魔窟里為虎作倀。蕭逸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和媽媽，為了支撐家計不也起早貪黑，一天福都沒享過嗎？自己讀書又不爭氣，學校里都讓爸媽受氣，不由得眼圈也紅了。
窗外，天色已經全黑了，月牙兒掛在半空，
「不知道爸爸媽媽他們現在怎樣了，」蕭逸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來，林公子，喝完這一杯我送你上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來喊你，帶你去公司里看看。」
胡作非舉起酒杯，跟蕭逸碰了一個，一口悶了。
送到房間門口，胡作非打開房門：
「林公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告辭了。」說完，轉身離開。
蕭逸看著他踉蹌的步伐走到電梯口，才徐徐的鎖上房門。
這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套房，有獨立的洗浴間，一次性用品也一應俱全。蕭逸走到客廳旁邊的窗口，窗戶外面都焊上了防盜柵欄，根本不可能跑出去，而且，這是在20層樓。
他看著窗外，月色如鉤，園區的路燈燈火通明，圍牆邊每隔50米就有一個高出數米的亭子，背著槍的當地人四處張望。
關上窗戶，蕭逸徑直走進淋浴間，擰開了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