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在塔在
深夜10點，江城市第五中學復讀班教室，燈火通明。
「這個階段，你們這個年齡段睡得著覺？有點出息沒有？」班主任李永紅老師圓乎乎的臉脹得通紅，
「我再強調一次，大部分同學學習態度是積極的，極個別的自己不學還要影響他人！更有甚者上課時間居然看小說，打遊戲！具體是誰我就不說了，自己心裡清楚。」
抓起一摞卷子，李老師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苦口婆心
「還有不到100天就高考了，再不抓住機會沖一把，你們後半輩子就廢了！」
屋頂的吊扇咿咿呀呀的嘶叫著，有氣無力的試圖流轉一下教室里凝滯的空氣。
3月的天就已經有些悶熱，不到80平米的教室滿滿當當塞進了接近70套桌椅，過道都只能堪堪側身過去，再加上每個課桌上一摞摞堆積如小山的文山題海，很好的把下面每一個學生掩藏在碉堡的陰影里，李老師痛心疾首的疾呼顯得有些悲壯，一往無前的像是面對無數暗堡的勇士。
教室上空鴉雀無聲，課桌底下暗潮湧動。
調至最低亮度的手機屏幕依然映照出五顏六色的光線，「敵軍還有三十秒到達戰場」，「更有甚者」蕭逸耳機里傳來提示音：「碾碎他們！」
大戰一觸即發。
「我說話算話，這套新概念卷子做完，今天就放學！」李老師氣呼呼的扇著卷子，一屁股窩進靠背椅里。
講台下一陣忙亂，很快只剩下悉悉簌簌寫字的聲音。
「父母花了這麼多錢把你們送來復讀，還不是想再努力一把，希望你們考個好大學，你們要明白他們的苦心。」李永紅繼續淳淳教誨，
「就你們現在這成績，進廠打螺絲都沒人要，好不好意思？」老師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閉目養神起來，她也困了。
「First blood」今晚蕭逸的手感特別好，連續幾把喜提一血，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一場混戰，人頭狗蕭逸一陣猛搶，補充狀態，回到上路繼續帶兵線。對方一塔還剩半血時，蹲草叢的獅子狗突然跳將出來，一套連招帶走了蕭逸的蓋倫。
「艹」
蕭逸一時大腦缺氧脫口而出，一聲驚雷，萬籟俱靜的教室像被石子砸開的水面一般泛起漣漪。
「誰？誰在說話？」李老師怒目圓瞪，滿眼血絲。
無人應答。
「是誰？自己承認哈，別讓我查出來！」李老師潑天的起床氣四散的瀰漫在空氣中。
蕭逸整個腦袋埋進題海里，一隻手悄悄的把早已熄屏的手機塞進褲兜，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威壓在接近，「更有甚者」悄悄抬起頭，班主任李永紅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耳朵里是什麼？拿出來！」出離憤怒使得李老師的臉猙獰的變了形。
「人在塔在！」
一聲鳴叫突然從蕭逸的耳機里嘣了出來，電流如有形的鋼釺直戳向他的耳蝸刺入大腦，
「啊！。。。。。。」
白眼一翻，蕭逸不省人事暈了過去。
「他死了！」
「別胡說，休克而已」
「小聲點，你耽誤我學習了。」
此刻的教室像一鍋沸騰的餃子，學生們手忙腳亂圍了過來，不知所措。
班主任李老師也慌了，忙呼道：「讓開點讓開點，張小蘭，你去樓下攔計程車，胡勇，馬軍你們倆把蕭逸扛下樓去。」
定了定神，李老師調整了下表情，
「其他同學繼續把卷子做完，我待會回來檢查。」撂下這句話，李永紅匆匆出門追去。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沉甸甸的腦袋一陣恍惚，蕭逸慢慢睜開了眼睛，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模糊，看的不是很真切。他感覺自己在往上飄，渾身輕得像羽毛沒有一點重量，
「這是哪兒？」蕭逸嬰兒一般蜷縮成一團，他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然後渾身上下一陣摸索，五肢健全，就是身上衣物全無，不著一縷。
「我是在手術室？這打的什麼麻藥這麼強力？」蕭逸最後的記憶里李老師拿著紙筒出現在他面前，被紙筒敲一下也不至於受傷這麼嚴重吧，不會吧？
年初老爸把蕭逸送去復讀的時候已經痛定思痛的跟班主任李老師表態：不聽話就打，家長絕無怨言，全力配合老師。同來的老媽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忍痛割愛啥話都沒說，只是悄悄的塞了1000塊錢在枕套下面。
沒辦法，生活還得繼續。蕭逸的爸媽是做物流生意的，為了拉扯一家四口的生計，沒日沒夜的經營著貨運站。因為捨不得請人，上貨下貨庫存檔點報稅結帳全都得親歷親為，更何況高三的功課早就超出了他們的知識範圍，想輔導也有心無力。去年蕭逸的高考成績連三本都搭不上邊，兩老一合計，決定送他去寄宿學校復讀一年，就這還是老姐找了她男朋友的四舅媽的同學托關係才拿到的名額，
高考猛於虎！
誰曾想，復讀班的同學個個都是人才。鉑金，鑽石一大堆，黃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會打遊戲，每天寢室熄燈後的團建就是五黑，拉個房間和旁邊寢室對戰，輸的一方第二天請奶茶，學習是不可能學習的。在這種氛圍下朝夕相處，再自律的學生也會慢慢加入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自我麻痹中去。晚自習偷偷打遊戲，就是因為蕭逸的段位太菜，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自己浪費時間，一分一秒都想著提升等級，不拉寢室後腿。
「住院不會還要做卷子吧？」蕭逸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用手摸索著周圍，四周QQ彈彈的，像包裹在果凍里一樣。
突然，一道強光透了下來，越來越亮，無法直視，果凍一個接一個碎裂，黃豆大的水珠一窩蜂砸向蕭逸的臉上，一個激靈，
這次他真的醒了過來。
嗖的一聲，布袋從蕭逸的頭上被扯了下來，埕亮的白熾燈光刺得他眼冒金星，這是個不算很大的房間，沒有窗戶，水泥地板全是濕淋淋的積水，水汽因為燈光的映照升騰在半空中，牆的四邊一面裝置著五六個淋浴頭，其他三面空空蕩蕩。一個身穿草綠色咔嘰面料工作服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蕭逸的對面，手裡拿著花灑，劈頭蓋臉對著蕭逸一頓狂噴，
「好冷！」
蕭逸凍得叫出了聲，兩隻手左擋右掩試圖阻止水勢的衝壓。還好，半分鐘以後，男人關掉了水閥，架起蕭逸經過一條冗長的走廊，走到了一間白色鐵門前，拉動門上的長栓推開，一腳把蕭逸踹了進去，啪的一下，門被關上，哐當一聲栓上了門栓。
男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蕭逸才慢慢爬了起來，靠著門站了幾秒鐘，這是個大概十平方不到的房間，大約兩米高，同樣刺眼的白熾燈，同樣的沒有窗戶，同樣濕漉漉的水泥地，四面牆壁都是用很厚的磚砌成，刷滿白灰，對面的角落，放著一個便桶，地上一捲紙。
一股濃濃的狐臭味混合著咖喱味竄進蕭逸的鼻子裡，是剛才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一陣噁心，蕭逸衝到便桶邊上嘔了出來，便桶里沉積物的騷臭味冒起來，兩股味道媾和差點讓蕭逸窒息。他連退幾步貓到門口角落，蹲坐在水泥地上，喘著粗氣，腦子裡一團漿糊。
身上就穿著短袖三角褲得蕭逸倆手抱住雙肩瑟瑟發抖，肚子也跟著咕咕亂叫，饑寒交迫。
兩小時後，那個狐臭男人走到門口，從窺視孔往裡瞧，這時，蕭逸已經睡著了，他背靠著牆角，腦袋聳拉在左胳膊上，另一隻胳膊直挺挺的伸長著，手掌寬鬆的離地垂懸，他在睡夢中顫動了一下。
凍醒時，鐵門口已經放了一碗米飯和一瓶水，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蕭逸撲了過去，抓起米飯就往嘴裡塞，三兩下大半碗飯吃得乾乾淨淨，他喝了一口水，依然空空的肚子還在咕咕的抗議著，不過比剛才強多了。
「我這是。。。。。。」
「在病房裡？」
腦瓜子還是嗡嗡的，蕭逸的思維一時半會還跟不上現實。
他懷疑自己是在夢裡，於是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疼！不是在做夢。
「不對呀，哪有病房連張床都沒有，還鎖門」
以蕭逸的所見判斷，自己更像是在監獄，再或者，這是精神科醫院？
醫生不會把我當成神經病關起來了吧？他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吃了個半飽，身體也逐漸暖和了一些，蕭逸試圖站起來，兩腿發軟，半扶著牆壁，勉強站在了鐵門跟前。到這時他才發現，鐵門上有一個突進來的柵欄觀望孔，透過柵欄可以看見外面通亮的過道，對面還是一堵刷滿白灰的磚牆。
肯定是醫院搞錯了，蕭逸提起嗓子喊了一句
「有人嗎？你們搞錯了！我不是神經病」
逼仄的空間甚至連一點回音也沒有
「有人在嗎？」
「有人嗎，救命呀！」
除了自己的聲音，一片寂靜
半晌
「草泥馬！」
「大沙比！」
「我叼。。。」
蕭逸甚至連粵語片裡學的問候語都用上了，但是四周依然一片寂靜。
夜班，肯定是值夜班的睡覺去了，等他們明天上班了看我怎麼噴他們！
蕭逸憤憤的自言自語。
「至少給我一個枕頭一床毯子吧，，，」
不知道多少小時過去，房間和走道的白熾燈一直亮堂堂的，走廊里沒有動靜也沒人，只有蕭逸每次醒來鐵門下面依舊放著一碗米飯一瓶水，養豬一樣。
天人作戰中蕭逸輸得一塌糊塗，他已經懶得叫喊，也懶得思考，反正摸不著頭緒。
門口的礦泉水瓶子已經積累9個
。。。。。。
「夢失樓台，月迷津渡。。。」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砌成此恨無重數」
想到下半輩子自己可能都交代這兒，蕭逸不禁暗自感傷，文青范兒油然而生，眼眶逐漸濕潤，
也可能是熏的。
憋著氣的蕭逸蹲坐在便桶上，鼻子沒受罪，眼睛受不了。
這幾餐寡淡的大白飯，規律的作息使得他的腸胃打上小學以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淨化，多年積攢的垃圾殘餘紛紛以藏秘排毒的方式依依不捨的離開了蕭逸的五臟廟，
但是真的好臭，
關鍵就這麼大地方氣味散不出去，臭氣包裹著一身汗與垢，蕭逸感覺自己已經熟成發酵了，想起最近一次的沖澡，心生嚮往。
衛生紙也快用完了。
夢裡，蕭逸見到了奶奶，奶奶左手拿著浴巾，右手拿著沐浴露，像小時候一樣跟他說
「乖孫子，洗澡咯」
奶奶笑眯眯的舀起一瓢水，劈頭蓋臉的對著蕭逸潑了過來。
是冷水！好冷！
蕭逸眨巴著睜開眼，狐臭男人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手裡擰著一個空桶
「我日，，，」
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好漢不吃眼前虧，萬一又把我鎖起來吃虧的還是自己，蕭逸心裡補完了那句問候。
等見到醫生再告他黑狀！
那男人拖起蕭逸的胳膊，把他拉出房間，一樣的狐臭加咖喱味，相比起房裡的陳年農肥，蕭逸如沐春風。
沿著走廊兩人一前一後，不記得過了幾個彎，上了幾階樓梯，蕭逸跟著男人走到了一個木頭門跟前。
男人敲門，裡面傳出聲音，
男人扭開門把手，推著蕭逸走了進去。
一個跟關自己差不多大的房間，這裡面終於沒有了白熾燈，黑壓壓的牆壁中間，只有一張放著檯燈的長條桌，桌子這邊放著一把椅子，對面已經坐著了兩個人，左邊坐著一個也是一身草綠色咔嘰布料的胖子，腫眼泡，一臉絡腮鬍子。右邊這個一件白色短袖襯衣，三角眼，白白淨淨的。白襯衣正在給左邊的胖子點菸，菸頭紅光閃過，幾縷煙霧騰空而起。
狐臭男人把蕭逸按在空著的椅子上，說了一句什麼，轉身拉上房門出去。
檯燈光束下，桌子中間擺放著一部手機，一個暗藍色的小本子
噝噝的菸頭灼燒聲過後，絡腮鬍開口說話：%……&%&……￥%……￥
一陣鳥語，蕭逸完全聽不懂
旁邊的白襯衣補充道：
「打電話，讓你家人贖你！」
「啊？！」
「這個階段，你們這個年齡段睡得著覺？有點出息沒有？」班主任李永紅老師圓乎乎的臉脹得通紅，
「我再強調一次，大部分同學學習態度是積極的，極個別的自己不學還要影響他人！更有甚者上課時間居然看小說，打遊戲！具體是誰我就不說了，自己心裡清楚。」
抓起一摞卷子，李老師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苦口婆心
「還有不到100天就高考了，再不抓住機會沖一把，你們後半輩子就廢了！」
屋頂的吊扇咿咿呀呀的嘶叫著，有氣無力的試圖流轉一下教室里凝滯的空氣。
3月的天就已經有些悶熱，不到80平米的教室滿滿當當塞進了接近70套桌椅，過道都只能堪堪側身過去，再加上每個課桌上一摞摞堆積如小山的文山題海，很好的把下面每一個學生掩藏在碉堡的陰影里，李老師痛心疾首的疾呼顯得有些悲壯，一往無前的像是面對無數暗堡的勇士。
教室上空鴉雀無聲，課桌底下暗潮湧動。
調至最低亮度的手機屏幕依然映照出五顏六色的光線，「敵軍還有三十秒到達戰場」，「更有甚者」蕭逸耳機里傳來提示音：「碾碎他們！」
大戰一觸即發。
「我說話算話，這套新概念卷子做完，今天就放學！」李老師氣呼呼的扇著卷子，一屁股窩進靠背椅里。
講台下一陣忙亂，很快只剩下悉悉簌簌寫字的聲音。
「父母花了這麼多錢把你們送來復讀，還不是想再努力一把，希望你們考個好大學，你們要明白他們的苦心。」李永紅繼續淳淳教誨，
「就你們現在這成績，進廠打螺絲都沒人要，好不好意思？」老師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閉目養神起來，她也困了。
「First blood」今晚蕭逸的手感特別好，連續幾把喜提一血，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一場混戰，人頭狗蕭逸一陣猛搶，補充狀態，回到上路繼續帶兵線。對方一塔還剩半血時，蹲草叢的獅子狗突然跳將出來，一套連招帶走了蕭逸的蓋倫。
「艹」
蕭逸一時大腦缺氧脫口而出，一聲驚雷，萬籟俱靜的教室像被石子砸開的水面一般泛起漣漪。
「誰？誰在說話？」李老師怒目圓瞪，滿眼血絲。
無人應答。
「是誰？自己承認哈，別讓我查出來！」李老師潑天的起床氣四散的瀰漫在空氣中。
蕭逸整個腦袋埋進題海里，一隻手悄悄的把早已熄屏的手機塞進褲兜，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威壓在接近，「更有甚者」悄悄抬起頭，班主任李永紅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耳朵里是什麼？拿出來！」出離憤怒使得李老師的臉猙獰的變了形。
「人在塔在！」
一聲鳴叫突然從蕭逸的耳機里嘣了出來，電流如有形的鋼釺直戳向他的耳蝸刺入大腦，
「啊！。。。。。。」
白眼一翻，蕭逸不省人事暈了過去。
「他死了！」
「別胡說，休克而已」
「小聲點，你耽誤我學習了。」
此刻的教室像一鍋沸騰的餃子，學生們手忙腳亂圍了過來，不知所措。
班主任李老師也慌了，忙呼道：「讓開點讓開點，張小蘭，你去樓下攔計程車，胡勇，馬軍你們倆把蕭逸扛下樓去。」
定了定神，李老師調整了下表情，
「其他同學繼續把卷子做完，我待會回來檢查。」撂下這句話，李永紅匆匆出門追去。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沉甸甸的腦袋一陣恍惚，蕭逸慢慢睜開了眼睛，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模糊，看的不是很真切。他感覺自己在往上飄，渾身輕得像羽毛沒有一點重量，
「這是哪兒？」蕭逸嬰兒一般蜷縮成一團，他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然後渾身上下一陣摸索，五肢健全，就是身上衣物全無，不著一縷。
「我是在手術室？這打的什麼麻藥這麼強力？」蕭逸最後的記憶里李老師拿著紙筒出現在他面前，被紙筒敲一下也不至於受傷這麼嚴重吧，不會吧？
年初老爸把蕭逸送去復讀的時候已經痛定思痛的跟班主任李老師表態：不聽話就打，家長絕無怨言，全力配合老師。同來的老媽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忍痛割愛啥話都沒說，只是悄悄的塞了1000塊錢在枕套下面。
沒辦法，生活還得繼續。蕭逸的爸媽是做物流生意的，為了拉扯一家四口的生計，沒日沒夜的經營著貨運站。因為捨不得請人，上貨下貨庫存檔點報稅結帳全都得親歷親為，更何況高三的功課早就超出了他們的知識範圍，想輔導也有心無力。去年蕭逸的高考成績連三本都搭不上邊，兩老一合計，決定送他去寄宿學校復讀一年，就這還是老姐找了她男朋友的四舅媽的同學托關係才拿到的名額，
高考猛於虎！
誰曾想，復讀班的同學個個都是人才。鉑金，鑽石一大堆，黃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會打遊戲，每天寢室熄燈後的團建就是五黑，拉個房間和旁邊寢室對戰，輸的一方第二天請奶茶，學習是不可能學習的。在這種氛圍下朝夕相處，再自律的學生也會慢慢加入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自我麻痹中去。晚自習偷偷打遊戲，就是因為蕭逸的段位太菜，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自己浪費時間，一分一秒都想著提升等級，不拉寢室後腿。
「住院不會還要做卷子吧？」蕭逸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用手摸索著周圍，四周QQ彈彈的，像包裹在果凍里一樣。
突然，一道強光透了下來，越來越亮，無法直視，果凍一個接一個碎裂，黃豆大的水珠一窩蜂砸向蕭逸的臉上，一個激靈，
這次他真的醒了過來。
嗖的一聲，布袋從蕭逸的頭上被扯了下來，埕亮的白熾燈光刺得他眼冒金星，這是個不算很大的房間，沒有窗戶，水泥地板全是濕淋淋的積水，水汽因為燈光的映照升騰在半空中，牆的四邊一面裝置著五六個淋浴頭，其他三面空空蕩蕩。一個身穿草綠色咔嘰面料工作服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蕭逸的對面，手裡拿著花灑，劈頭蓋臉對著蕭逸一頓狂噴，
「好冷！」
蕭逸凍得叫出了聲，兩隻手左擋右掩試圖阻止水勢的衝壓。還好，半分鐘以後，男人關掉了水閥，架起蕭逸經過一條冗長的走廊，走到了一間白色鐵門前，拉動門上的長栓推開，一腳把蕭逸踹了進去，啪的一下，門被關上，哐當一聲栓上了門栓。
男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蕭逸才慢慢爬了起來，靠著門站了幾秒鐘，這是個大概十平方不到的房間，大約兩米高，同樣刺眼的白熾燈，同樣的沒有窗戶，同樣濕漉漉的水泥地，四面牆壁都是用很厚的磚砌成，刷滿白灰，對面的角落，放著一個便桶，地上一捲紙。
一股濃濃的狐臭味混合著咖喱味竄進蕭逸的鼻子裡，是剛才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一陣噁心，蕭逸衝到便桶邊上嘔了出來，便桶里沉積物的騷臭味冒起來，兩股味道媾和差點讓蕭逸窒息。他連退幾步貓到門口角落，蹲坐在水泥地上，喘著粗氣，腦子裡一團漿糊。
身上就穿著短袖三角褲得蕭逸倆手抱住雙肩瑟瑟發抖，肚子也跟著咕咕亂叫，饑寒交迫。
兩小時後，那個狐臭男人走到門口，從窺視孔往裡瞧，這時，蕭逸已經睡著了，他背靠著牆角，腦袋聳拉在左胳膊上，另一隻胳膊直挺挺的伸長著，手掌寬鬆的離地垂懸，他在睡夢中顫動了一下。
凍醒時，鐵門口已經放了一碗米飯和一瓶水，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蕭逸撲了過去，抓起米飯就往嘴裡塞，三兩下大半碗飯吃得乾乾淨淨，他喝了一口水，依然空空的肚子還在咕咕的抗議著，不過比剛才強多了。
「我這是。。。。。。」
「在病房裡？」
腦瓜子還是嗡嗡的，蕭逸的思維一時半會還跟不上現實。
他懷疑自己是在夢裡，於是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疼！不是在做夢。
「不對呀，哪有病房連張床都沒有，還鎖門」
以蕭逸的所見判斷，自己更像是在監獄，再或者，這是精神科醫院？
醫生不會把我當成神經病關起來了吧？他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吃了個半飽，身體也逐漸暖和了一些，蕭逸試圖站起來，兩腿發軟，半扶著牆壁，勉強站在了鐵門跟前。到這時他才發現，鐵門上有一個突進來的柵欄觀望孔，透過柵欄可以看見外面通亮的過道，對面還是一堵刷滿白灰的磚牆。
肯定是醫院搞錯了，蕭逸提起嗓子喊了一句
「有人嗎？你們搞錯了！我不是神經病」
逼仄的空間甚至連一點回音也沒有
「有人在嗎？」
「有人嗎，救命呀！」
除了自己的聲音，一片寂靜
半晌
「草泥馬！」
「大沙比！」
「我叼。。。」
蕭逸甚至連粵語片裡學的問候語都用上了，但是四周依然一片寂靜。
夜班，肯定是值夜班的睡覺去了，等他們明天上班了看我怎麼噴他們！
蕭逸憤憤的自言自語。
「至少給我一個枕頭一床毯子吧，，，」
不知道多少小時過去，房間和走道的白熾燈一直亮堂堂的，走廊里沒有動靜也沒人，只有蕭逸每次醒來鐵門下面依舊放著一碗米飯一瓶水，養豬一樣。
天人作戰中蕭逸輸得一塌糊塗，他已經懶得叫喊，也懶得思考，反正摸不著頭緒。
門口的礦泉水瓶子已經積累9個
。。。。。。
「夢失樓台，月迷津渡。。。」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砌成此恨無重數」
想到下半輩子自己可能都交代這兒，蕭逸不禁暗自感傷，文青范兒油然而生，眼眶逐漸濕潤，
也可能是熏的。
憋著氣的蕭逸蹲坐在便桶上，鼻子沒受罪，眼睛受不了。
這幾餐寡淡的大白飯，規律的作息使得他的腸胃打上小學以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淨化，多年積攢的垃圾殘餘紛紛以藏秘排毒的方式依依不捨的離開了蕭逸的五臟廟，
但是真的好臭，
關鍵就這麼大地方氣味散不出去，臭氣包裹著一身汗與垢，蕭逸感覺自己已經熟成發酵了，想起最近一次的沖澡，心生嚮往。
衛生紙也快用完了。
夢裡，蕭逸見到了奶奶，奶奶左手拿著浴巾，右手拿著沐浴露，像小時候一樣跟他說
「乖孫子，洗澡咯」
奶奶笑眯眯的舀起一瓢水，劈頭蓋臉的對著蕭逸潑了過來。
是冷水！好冷！
蕭逸眨巴著睜開眼，狐臭男人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手裡擰著一個空桶
「我日，，，」
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好漢不吃眼前虧，萬一又把我鎖起來吃虧的還是自己，蕭逸心裡補完了那句問候。
等見到醫生再告他黑狀！
那男人拖起蕭逸的胳膊，把他拉出房間，一樣的狐臭加咖喱味，相比起房裡的陳年農肥，蕭逸如沐春風。
沿著走廊兩人一前一後，不記得過了幾個彎，上了幾階樓梯，蕭逸跟著男人走到了一個木頭門跟前。
男人敲門，裡面傳出聲音，
男人扭開門把手，推著蕭逸走了進去。
一個跟關自己差不多大的房間，這裡面終於沒有了白熾燈，黑壓壓的牆壁中間，只有一張放著檯燈的長條桌，桌子這邊放著一把椅子，對面已經坐著了兩個人，左邊坐著一個也是一身草綠色咔嘰布料的胖子，腫眼泡，一臉絡腮鬍子。右邊這個一件白色短袖襯衣，三角眼，白白淨淨的。白襯衣正在給左邊的胖子點菸，菸頭紅光閃過，幾縷煙霧騰空而起。
狐臭男人把蕭逸按在空著的椅子上，說了一句什麼，轉身拉上房門出去。
檯燈光束下，桌子中間擺放著一部手機，一個暗藍色的小本子
噝噝的菸頭灼燒聲過後，絡腮鬍開口說話：%……&%&……￥%……￥
一陣鳥語，蕭逸完全聽不懂
旁邊的白襯衣補充道：
「打電話，讓你家人贖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