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翹腳煙紙店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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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東,華鶴村,就是個不起眼的小鄉村。古老的運鹽河從西往東,彎彎曲曲地流過。那時候是農耕時代,日子過得慢悠悠的,人們都喜歡挨著水住。沿著運鹽河的兩岸,要麼挖了又寬又直的界河,要麼順著溝流的自然走向,把它疏理成河。大家聚族而居,日子就這麼一代代地過下去,生生不息。

  在沒有自來水的那些年,喝河水的人家可太常見了。還有些人家,主要水源就是井水,有的是家族裡幾家合用一口私井,有的是村隊組有公井。甚至還有人家,在自家院子裡開鑿,自己獨用。

  村南頭有座橫板橋,南橋頭住著老丁頭一家,他家有兩個兒子。老丁頭在橋北堍租了間批頭房,砌了打鐵的爐膛,支起大風箱,干起了打鐵的手藝活。忙起來的時候,二兒子丁細腳也來搭把手,拉拉風箱,扶扶鐵鉗。四里八村的小農具,像鋤頭、鍋鏟,起房造屋用的鐵釘,還有修補房屋和木船的大鉤釘、穿牆卡等等,都是他的活兒。這活兒可辛苦,但好歹能掙幾個子兒,雖然吃不飽,也餓不死,是個典型的農耕時代苦差事,就像行船、打鐵、磨豆腐,都是累人的營生。

  老丁頭家大的兒子綽號丁翹腳,是因兒時的一場小兒麻痹症,發育不良了落下後遺症,一條腿細短,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的,而弟弟丁細腳則長得眉清目秀,是村里數一數二的俊後生。村里人都說,老丁頭家雖然貧窮,但運道還好,娶到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名叫翠花。

  翠花的來歷,卻是村里人茶餘飯後最愛聊的話題。原來,翠花是老丁頭年輕時跑碼頭認識的老張頭的女兒。老張頭年輕時是個風流浪子,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翠花的媽就是他眾多野搭子中的一個。老張頭的正室是個溫順的女人,對老張頭的風流韻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求家庭和睦。但老張頭的賭癮卻讓他這個家最終支離破碎、孑然一身。

  老張頭算是個十足的賭棍,祖上家底兒早被掏空了,隔牆板都被抽出來賣掉了幾塊,還欠了一屁股債。為了還債,那賭棍竟打起了野老婆的主意,讓翠花媽出去「勾搭」那些牌友,想辦法借錢。老張頭一開始還東借西挪,拆東牆補西牆,還能轉動,後來翠花媽越陷越深,乾脆也加入了這場荒唐的「打匯遊戲」,最後和別的男人跑路去了外地杳無音信。

  利息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直到有一天,債主們上門逼債,說不還錢就要把他們告上法庭。老張頭這才慌了神,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可誰願意趟這渾水呢?最後,老張頭把目光轉向了丁翹腳家。

  丁翹腳的老爹老丁頭本來就是個實誠人,一聽老張頭的遭遇,心裡五味雜陳,既同情又害怕引火燒身。但老張頭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把翠花嫁給丁翹腳家的大兒子,這樣一來,兩家就成了兒女親家,債嘛,一起分攤點,頭髮還黑著呢,好商好量的,洗手不再賭了,也不是還不清頭日的錢。

  老丁頭:「老張啊,你這事兒做得可不地道,我這大兒子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張頭:「老丁啊,我也是沒辦法,債主逼上門了,我只能想到這個法子。你就當幫幫我,也幫幫你自己。」

  老丁頭一聽,心裡直犯嘀咕,大兒子那模樣,村里誰不知道?這不是坑人家姑娘嘛!可老張頭軟磨硬泡,還承諾只要婚事一成,憑自己的路子,協助著在橋頭開爿煙紙店,人來人往船來船往的做做生意,殘疾人丁翹腳是可免稅的,一家人都有活路錢。老丁頭算個街頭碼頭見過世面的活泛人,想想也是,沒法子的法子;一咬牙,心一橫,答應了。但為了讓這門親事能成,老丁頭使了個心眼,讓長得俊的老二丁細腳頂替哥哥去相親。

  相親那天晚上,翠花一眼就看中了眉清目秀的「丁細腳」。老張頭得知後心花怒放,心裡暗自慶幸這計策用得妙。翠花自從娘跑路失蹤了以後也是靠自己尋點短工做做而已,不見得日子多好過;見對方人材相貌還都不錯,便答應了這門婚事。

  老丁頭一聽到消息,心裡那個樂呵,我是老婆死的早,加兩兒子等於三條光棍;這事情要能成了,就是我丁家不絕後啊。

  轉眼間,到了大喜之日。草棚屋裡張燈結彩,親朋好友前來祝賀,婚禮也辦得個像樣子熱熱鬧鬧。

  翠花穿著大紅嫁衣,蓋著紅蓋頭,心裡既緊張又期待。可當她被攙扶進洞房,揭開蓋頭時,卻愣住了——眼前的新郎官竟是那個一瘸一拐的大兒子!翠花心裡那個五味雜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事已至此,又能怎麼辦呢?

  婚後,翠花發現丁翹腳是個無用之身,看來是生不出一兒半女,無法傳宗接代的,這傳宗接代的事兒可咋整?

  這事情也讓老丁頭心急如焚;鄉村里人講究香火傳承,無後為大;老丁頭思來想去,「借種」!反正都是自家人,血脈相連,這樣一來,既能延續香火,又不會壞了門風——讓丁細腳「借種」。


  老丁頭私下裡找老二談,丁細腳起初堅決不答應;「這怎麼能行?認為這是對嫂嫂翠花極大的不尊重」,連連搖頭。可老丁頭軟硬兼施,說這是為了丁家的香火,也是為了翠花的將來。你娶到娶不到老婆還是未知數,說不定就給到人家去做上門女婿,先把眼睛門口的事情解決了再講;丁細腳無奈,他最終妥協了。

  那一夜,風雨交加,雷聲轟鳴。丁細腳懷著複雜的心情,悄悄走進了嫂子的房間。翠花一開始還以為是做夢,但當她看清眼前的人時,整個人都懵了。她想過逃跑,想過反抗,但一想到爺老子的債務和丁家一段時間來的小恩小惠,又想到自己無依無靠的兩難處境,最終還是默默接受了這一切。

  事後,翠花心裡五味雜陳,既有對丁翹腳的愧疚,也有對未來的迷茫。但日子還得過,她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儘量做一個好妻子、好兒媳。而丁翹腳弟弟呢,雖然心裡也充滿了愧疚和不安,但他知道,這是為了丁家的香火,為了翠花的未來,他只能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這事兒啊,要是擱別人家,早就鬧得雞飛狗跳了,但在老丁頭家,卻像是被一層神秘的霧給罩住了,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翠花呢,天天滿心的彆扭,可日子久了,看著老實巴交的丁翹腳,再看看時不時來「幫忙」的小叔子,心裡頭那股怨氣也慢慢散了。

  幾個月後,翠花懷上了孩子,又過了些日子,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分娩。村里人都說,這孩子長得既像丁翹腳的弟弟,又帶著幾分翠花的影子。老丁頭一聽,還是樂得合不攏嘴,覺得這是丁家祖墳上冒青煙了。而翠花呢,雖然心裡明白這孩子的來歷,但看著小傢伙一天天長大,心裡也充滿了母性的光輝和溫暖。

  村里人還是有人知根知底水的,議論紛紛,這事兒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但老丁頭家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日子照過。翠花呢,也漸漸接受了這離奇的命運,和翹腳哥過起了平平淡淡的日子,而小叔子,也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

  日子一天天過去,翠花和丁翹腳兩兄弟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而複雜。他們既是家人,又是「陌生人」;既是夫妻,又是「朋友」。在鄉村里,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著「家」的含義,用愛和寬容維繫著這個看似荒誕卻又充滿溫情的家庭。

  而那個孩子呢,成了他們共同的希望和寄託。他既是丁家的血脈延續,也是翠花未來生活的壓艙石。在那個小村莊裡,他像一顆璀璨的星星,照亮了翠花和丁翹腳兩兄弟灰暗的世界。

  就在不久的後來,老丁頭家在橋頭邊開起了煙紙店,好在丁翹腳還識字,也能寫寫毛筆字;店裡也經營著一些洋油火紙,日常生活必需品,還有一些白事的祭祀用品,給花圈綬帶上姓甚寫寫字,聯對上名誰長幼尊卑落款的民情俗事,丁翹腳也是熟絡的;四里八村的必經之地,丁翹腳家煙紙店也就是村口情報站,大小生意就是做個人頭熟,噓長問短嘴巴勤;走過路過的就是到煙紙店裡歇歇腳,吃上一袋免費的水煙,買不買東西,丁翹腳也會笑臉迎送;時間久了,翹腳煙紙店生意興隆遠近聞名。

  歲月如梭,轉眼間孩子已經長大成人。而翠花和丁翹腳兩兄弟呢,雖然各自的命運不同,但他們都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個家,守護著那份來之不易的幸福。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著愛與寬容的含義。他們知道,無論命運如何捉弄人,只要心中有愛,有寬容,就能戰勝一切困難,迎來屬於自己的幸福。再後來老二丁細腳真的是給南安鎮上的獨生女家做了上門女婿,在鎮上開了爿理髮店過著平而淡之的日子。

  就這樣,一段離奇的鄉村故事,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添油加醋,變得越來越富有傳奇色彩。如今,那橋依舊靜靜地屹立在村頭,見證著歲月的變遷和人間的悲歡離合。

  在那片被歲月磨礪得稜角分明的鄉土上,老丁頭家,也因為這段故事,成了四里八村最特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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