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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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片充滿孤單和落寞氣息的大海。

  海水透明,澄澈但深不見底。凝視海面,如同凝視深淵,仿佛海面下有什麼生物,正在潛伏著等待某個出手的時機,但那些凝視深淵的人,卻看不見這觸手可及的危險。

  天空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星辰,但存在著光芒,讓旁人能看清這空無一物的天空,仿佛天空本身就是個發光體。

  那沒有溫度的光芒灑在海面上,空無一物的海面,沐浴在光中,但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一切都已靜止,時間已經從這片海洋上離去。

  然而,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一葉孤舟從不知何處而來,行於海上。

  海上有孤舟,孤舟有旅人,旅人尚未醒,順流向東去。

  以前從未出現的洋流,默默地推舟前行,它們要把這葉孤舟帶到他應去之地。

  不知何時,前方出現了漩渦。那漩渦正在擴大,張開大口,等著有緣人的到來。

  一切都悄無聲息,【聲音】這個概念,此刻並沒有在這片海洋上復甦。

  那葉孤舟,無聲地駛向前方的漩渦,毫不猶豫地投入其中,沒入海面之下。

  漩渦漸漸縮小,最後消散於無形,無論是海面之上還是海水之中,都看不見那葉孤舟。

  仿佛一切都是死前的一點幻覺,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佛朗托療養院(Frontal Sanatorium)】——坐落於【城市-佛羅茅斯(Flumouth)】的特殊機構。

  佛羅茅斯,自建城起便是重要的交通和商業樞紐,繁華與富裕與這座城市密不可分,是這座商業之城近乎永恆的代名詞。

  然而,在名為【疫病】的災害席捲整個世界後,佛羅茅斯的發展就陷入低谷之中。

  過往的【科學】無法解釋發生在人們面前的災禍——對於病者,死亡不再是最終的歸宿,他們會化作【病化生物】,向著未染病的正常人類發起瘋狂的攻擊。

  尋常的槍械難以對它們造成傷害,火焰也只能略微阻礙它們的步伐。人類的勇氣和智慧,在這些超乎認知之物前失去了它們以往的力量。

  佛羅茅斯還算是幸運的城市,更多規模更為龐大的城市,在充斥著【病原體】的【灰域】面前,一個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灰霧】之中。

  在人類苦苦掙扎之際,一個名為紳士的群體出現了。紳士以【祛病】為己任,站在與【疫病】對抗的第一線,努力維持著人類這個物種中搖搖欲墜的秩序,並最終發展成名為【Gentleman&Doctor(紳士與醫生,簡稱G&D)】這一末世下人類最大的組織。

  紳士指代精神上的潔淨,杜絕、根除世間因病化帶來的負面精神,也能時刻自檢,確保人性的完善與潔淨。

  醫生指代肉體上的潔淨,採用最直觀的手段,利用『醫療器具』來剔除遍布於世界的疾病根源。

  隨著他們入駐佛羅茅斯並提供保護,這座城市獲得了難得的喘息時機。

  而佛朗托療養院,前身建立於十八世紀中葉。

  雖然原則上被劃分為精神病院,但此地的職能更偏向於【療養】,供神經衰弱抑或是睡眠障礙的上層人士修養。

  建築外部的風格相對傳統,醒目處所銘刻的【G&D】標誌則說明著這座建築與組織的直屬關係。內部以貼滿白色方塊瓷磚的拱形通道相連接,頗有一種老舊復古感。

  房間風格偏向於洛可可式,整體色調以淡藍和白色為主,精細華麗的花紋雕琢在大型落地窗的窗檐上,與一般的封閉式精神病院大相逕庭。

  自組織接收並保護佛羅茅斯後,這座精神病院逐漸發展為這座城市的中心建築。

  它的職能,從原先的【療養】逐漸加上了【篩選】——為組織從這些特殊人群中篩選出具有成為紳士天賦的【預選者】,並每年為組織輸送一批較為特殊的【預備紳士】進行考核。

  這些出身此地的紳士往往能力獨特,但也因為自身的特殊性帶有一些不可控因素,需要嚴格控制並進行定期檢查。

  同時,也因為此類紳士的「獨特」,即便是以佛羅茅斯這樣一個曾經的繁華城市作為儲備庫,整個療養院每年往往只會向組織輸送2-3名合格的特殊人才。

  此刻已是接近午夜,城市的街道上已然空無一人,象徵著繁榮與安全的燈光照耀在道路上,不過由於佛羅茅斯城市中的發電站技術和規模原因,這些星星點點的燈光,與組織的總城【錫安】自然沒法比。


  而在佛朗托療養院中,大部分住院病人也已早早睡去,整座療養院陷入寂靜之中,除了查房護士的腳步聲在走廊上迴蕩之外,再無聲響。

  護士提著特質的【煤油燈】,在病房之間巡視著,邊觀察病人情況邊做著記錄。在經過一間特殊病房時,她有意停頓了一下,輕輕推開門走入其中。

  這是一件單人病房,病床上躺著一位六歲左右的男孩。

  此刻男孩正處於熟睡中,但渾身冰冷,已然沒有了呼吸,除了心臟偶爾起伏一下,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還活著。

  護士看著病床上的男孩,嘆了口氣,做好本職的記錄工作後轉身離去。

  護士帶上門,房間門一邊的牌子上刻著這間病房內病患的姓名——【亞當·克勞德(Adam Cloud)】

  亞當·克勞德,瘋女人的孩子,孩子的親生父親不知所蹤,他的母親在懷孕期間一直宣稱自己是夢中受孕,逢人便說自己那晚的奇特夢境。

  弔詭的是,在女人十月懷胎之後的某個電閃雷鳴的暴雨之夜,她被查房的護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病房內,屍體的臉上還掛著平和但又有些詭譎的微笑。而剛被產下的嬰兒,就被放在女人的枕頭邊。

  而就在白天,那位女子還興奮的說,她昨晚夢見孩子的父親再度出現。

  那個男人沐浴在光輝之中,臉上是無盡的慈悲和憐憫。

  她肚子裡的孩子被對方賜名為【亞當·克勞德】,他們母子二人已經贖清自己的罪孽,今晚就會有天使將他們帶入天堂。

  經到來的【醫生】屍檢後,得出來古怪的結論:疑似是在睡夢中死去。

  那個孩子似乎對生母的悲劇不得而知,只是像個普通的嬰兒一樣沉浸在睡夢中。

  而在清醒的時候,這個男孩展現出了超乎想像的強大精神力,甚至單用腦力改變了自己所在病房的建築結構。

  但很快精神病院裡的醫護人員逐漸發覺了這個孩子身上的不對勁——隨著年歲增長,他睡眠的時間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甚至除了完成必要的生理行為維持自己的生命外,終日躺在床上沉浸於夢鄉中。

  醫生檢查過後得出的結論是:亞當·克勞德患有先天性的【嗜睡症】,並且病情在隨著他的年歲增大愈發嚴重。

  他的下丘腦分泌素神經元出現了不可逆的功能障礙,最後發展為大規模的選擇性缺失,促醒物質的血液濃度愈來愈少,甚至都難以被檢測出來。

  而他的病情在幾日前發展到了高峰——自他在餐桌上睡過去後,就再也沒有醒來,一直保持著和現在一樣的睡夢狀態。

  趕來的醫生在檢查後,發現亞當正處於高強度的【快速眼球運動(REM)】睡眠中,如果貿然使用強制手段喚醒,有可能會對腦組織的重要部分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於是決定保守治療。

  但隨著亞當·克勞德病情的逐步惡化,醫生們也逐漸改變了看法。在經過多輪【會診】後,參會醫生達成一致意見——如果明日亞當還沒有自然甦醒,就使用強制行為將其喚醒。

  雖然這可能會損失一個潛力巨大的預備紳士,但總比什麼都不做放任病情惡化來的要好。

  就在護士離開後沒多久,

  嘀嗒、嘀嗒……

  水滴聲在寂靜的病房內響起,順著聲音的方向仔細一看,是病床上天花板正在滲出水滴,一滴一滴地滴在床上男孩的額頭上。估計是窗外的狂風驟雨所導致的。

  待到水滴浸濕男孩頭髮時,滔天巨浪突然衝破病房的窗戶,將病房內的一切事物都捲入驚濤駭浪之中,男孩保持著睡夢中的姿勢,一動不動,連一口空氣都沒有呼出,怕是已經生理死亡了。

  那場洪水將整個佛羅茅斯捲入其中,這座商業與繁華之城,就在一夜之間毀滅在了天災之下。無數人痛哭著,哀嚎著,有的人在睡夢中死去,有的人則是在清醒時痛苦地死去。

  ……

  待到洪水退去,整個佛羅茅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毫髮無損,每個人都靜靜地待在自己的夢鄉中。

  仿佛那場洪水,只是在某個人的夢境中發生過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而在佛朗托療養院,名為亞當·克勞德的男孩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

  等到兩隻眼睛轉動360°之後,他閉上眼睛,再度陷入到死亡般的睡夢中……

  好睏啊,再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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