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三節《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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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玉和宮女換成了男裝,又乘上了游舫。宮女巧妹一夜擔驚受怕,此刻仍心有餘悸地問滕玉:「小姐,一夜未歸,大王若是知道,我可沒命了,怎麼辦啊?」

  滕玉也無不擔憂地說:「是呀,該如何瞞過父王呢?」

  巧妹:「大王平素嚴禁宮內女眷在外留宿。小姐不但違背禁令,還和男人幽會。讓大王知道了,必定暴跳如雷,我一個奴婢定會被活活打死。小姐,你要救救我!」

  滕玉有點煩躁的說:「巧妹,你別煩我!我雖為小姐,可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只有瞞過父王,我們才能平安無事。」說著,趴在舫欄邊無神地看著兩岸石牆瓦屋。

  這時,一艘橋舡快速駛來,船頭站著一個身穿鎧甲的將軍。滕玉一見,如同見到了救星,大喊一聲:「子雞將軍——」

  伍之雞側頭一看,見是一個陌生的公子喊他,正遲疑間,又聽對方說道:「子雞將軍,你認不出我啦?我是滕玉公主。」

  伍之雞一聽是滕玉公主,趕緊對楫船的士兵喊道:「停船!停船!」

  橋舡在游舫船舷邊停住,伍之雞用力一蹦,跳上了畫舫。然後對士兵說:「我今個有事,你們把橋舡楫回兵營。」

  伍之雞見橋舡駛遠,便對滕玉笑著說:「滕玉公主,想不到你會女扮男裝?還會叫住我?天才蒙蒙亮,準備到哪裡去遊玩吶?」

  滕玉嬌滴滴地說:「伍雞將軍,實不相瞞,昨日我們遊玩了太湖。由於湖面起霧,風浪又大,船家不敢行船,只得靠岸拋錨,在湖上耽擱了一宿。現在回宮,怕父王會責備小女。因為宮規森嚴,不容女眷外宿,這樣回宮,父王定會猜忌一二,容不得我等申辯。」

  伍之雞笑著說:「我見公主衣帽並未濕漉,也未見公主露宿湖上的寒磣,公主真的去了太湖?看我從朱方連夜楫來,眉毛頭髮全被霧水打濕,冷得瑟瑟發抖。公主,你就不要騙我了,是想讓我如何幫你?」

  滕玉見伍之雞語中帶譏,想到自己一夜風流事,臉色一紅,低語道:「將軍能否幫我在父王面前說兩句好話,就說昨日在太湖偶遇了小女,因而帶我同遊了太湖?父王見是將軍陪同,定不會責備小女,可能還會高興呢!」

  伍之雞為了心愛的女人,即使讓他說謊,他也願意,何況只是小事一樁,大王也不會深究。於是說:「公主,雖然我不知道你昨天去了哪裡?但我還是會幫你圓這個場,誰叫我如此在乎小姐呢?」說完,深情地看著滕玉,流露出無限的愛意。

  滕玉知道伍之雞是個好男人,但自己就是不喜歡他。自己寧可在外面找一個野男人,也漠視伍之雞的這份愛。現在要伍之雞幫忙,又不得不央求他。她裝著沒有看見伍之雞的直視,低下了眼眉。宮女巧妹聽伍之雞會去幫她們說話,感激地說:「謝謝將軍!」

  伍之雞若無其事的說:「沒啥。」

  畫舫在清澈的護城河中盪過小橋流水、柳影人家……

  吳王闔閭在寢宮一見到滕玉和巧妹,就劈頭蓋臉地呵斥道:「滕玉,昨日夜不歸宿,瘋到哪裡去了?」

  宮女巧妹嚇得趕緊跪下。滕玉指著寢宮外,說:「這事問問右將軍伍之雞,他會跟父王解釋清楚。」

  闔閭喊道:「宣伍之雞進寢宮!」

  內侍跑出寢宮,喊道:「大王宣召,伍之雞覲見!」

  伍雞一顛一瘸的快步來到寢宮內,揖禮道:「伍之雞參見大王!」

  闔閭怒氣未消的問道:「昨晚滕玉夜不歸宿,她說讓你來解釋?」

  伍之雞:「大王,是這樣的。昨日我從朱方回來,正巧遇上了滕玉公主要去太湖遊玩。我說我對太湖熟悉,領她們去遊覽,她欣然答應。我們遊歷了太湖的幾個景點,天色已暮。這時,湖上起霧,風又乍起,浪高波涌,不便行船。我便自作主張,在湖岸的一家客棧留宿。大王要責備就責備末將,千萬不要錯怪公主。」

  闔閭仍在責問:「難道將軍不知道宮中的禁令?」

  伍之雞:「知道,可實在是回不來呀!叫我如何是好?而且公主還在嚶嚶的哭泣,我是安撫不已。大王,請責罰我吧?」

  闔閭終於釋然,說:「小女從未在外過夜,寡人一晚擔驚受怕。不是子雞帶著她們,我怎能放下心來?好啦,滕玉,你們去盥洗漱口。我與子雞還有話說。」

  等滕玉和巧妹走進內室去後,闔閭遂問伍之雞:「她對你中意了?」

  伍之雞搖搖頭,說:「估計她有心上人,我是無指望了。」


  闔閭嘆息道:「唉,滕玉就怎麼看不上你呢?」

  一聲驚雷,一道閃電。雷聲閃電在天際交錯而起,一場暴雨在黑夜裡瓢潑而下。大雨中,一輛繡車駛入巷陌,來到盤門附近的客棧。一個全身裹著黑衣的的人從車上下來,走到客棧里的客房,敲響房門。

  房門打開,鄧被奏對遮著面紗的人說:「公主,這麼大的雨,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快請進!」

  滕玉遞上一件包裹嚴實的東西交給了鄧被奏,然後說:「踐行諾言,『湛盧』劍我已取來,望你像專諸義士一樣殺了慶忌,不枉我今日盜劍與你。」

  鄧被奏似乎不舍地問:「你不進來?」

  滕玉:「我等你凱旋!」說完,返身離去。

  翌日早晨。伍員和要離正在用膳,執事進來稟報:「伍大人,府外有一個姓鄧的鄉紳求見。」

  伍員一聽,對執事說:「領他到客廳。」說罷,起身對要離說:「看來你的判斷是對的,鄧被奏不會去艾城。」

  伍員來到廳堂,執事領著一個身著緞袍的老者來到廳堂。老者稽首道:「伍大人,我乃鄧被奏之父,人稱鄧善人。特來府上轉交犬子寫下的尺素(書信)。」說著,從袖內掏出尺素,雙手捧上。

  伍員接過尺素,抖開讀道:「伍大人:鄧被奏有負於大王和您的信任。任務艱巨,實難完成,畏死不如逃生。鄧氏一門,罪在逆子,莫傷無辜,否則,秘密將泄。現委託家父奉還大王的賞賜,被奏頓首!」

  鄧善人對外喊道:「把大王賞賜的東西抬進來!」

  伍員連忙制止道:「鄧善人,大王賞賜的東西,你歸還王宮即可,不要抬來我這裡?」

  鄧善人:「好吧,那我送去王宮。」

  伍員笑道:「鄧公子也是,既然不去完成大王交給的任務,也沒不必要把大王賞賜的東西退還。這樣,也太不給大王的面子。但是,要挾大王。若是大王怪罪下來,可不是滿門的事,那就是株連九族!」

  鄧善人撲通跪下來,連連磕頭,哀求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伍員怒斥道:「鄧善人,你也不必求我!如若鄧被奏逃往敵國,與我為敵,那就是死有餘辜!你老實在家呆著,面壁思過,視你兒子的去向,再行定奪!」

  鄧善人嚇得滿頭冒汗,連連後退,嘴裡嚷道:「逆子!逆子!害殘了老子!」然後,奪門而逃……

  吳國後宮,宮女巧妹奔進後宮閨房,對滕玉公主說:「小姐,小姐,不好啦!鄧公子沒去艾城,逃往別國去了。」

  滕玉一怔,問道:「你怎麼知道?」

  巧妹:「宮中都在傳,鄧公子的父親鄧善人,親自送來鄧公子受賞賜的東西,並把家中的財寶裝來了十幾車。大王正在殿前震怒呢!」

  滕玉一聽,差點昏厥,扶著化妝檯,眼淚涮涮往下直流。她後悔自己的輕浮,竟然愛慕了一個騙子,使自己不但失了貞潔,而且還被騙去了『湛盧』寶劍。如若父王知道這一切,她不敢往下想……滕玉發誓,一定要親自殺了鄧被奏,以雪恥失身之辱。

  鄧被奏騙取了『湛盧』寶劍,連夜直奔楚國郢都,向楚昭王獻劍。熊軫聽有人獻劍,遂命內侍傳召。鄧被奏跪捧寶劍說:「臣鄧被奏,聽聞大王喜好寶劍,便冒死夜入吳宮,盜得此劍。寶劍再此,請觀賞!」

  熊軫接過劍來,拔劍出鞘,頓時寒光四溢,冷氣侵膚。昭王又驚又喜,問道:「此劍叫什麼名字?」

  鄧被奏故作深沉地說:「不知楚國有何人識得?」

  楚昭王遂召相劍師風鬍子入宮,以劍示之。風鬍子觀劍大驚,問道:「君王何從得此劍?」

  昭王掩去獻劍一事說:「寡人臥覺,得之於枕畔,不知此劍何名?」

  風鬍子:「此名『湛盧』之劍,乃越國劍士歐冶子所鑄。越王允常鑄劍五柄,吳王壽夢聞而求之,越王乃獻其三,名『湛盧』『磬郢』『魚腸』,歷代吳王視之至寶。臣聞此劍乃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佩之有威。然人君行逆理之事,其劍即出。此劍所在之國,其國祚必綿遠昌熾。今吳王弒王僚自立,故『湛盧』去無道而就有道,可喜可賀。」

  昭王大悅,即佩於身,以為至寶,宣示國人,以為天瑞。遂詔命嘉獎鄧被奏,封大夫,擢用其為潛城司馬,統兵鎮守楚國邊境。

  吳宮大殿,伍員攜要離來到大殿外。對要離說:「賢弟在此等候,我進去先見大王,等會兒我會招呼你進殿。」叮囑完,便走進大殿。


  吳王闔閭正在震怒,嘴裡罵罵咧咧。坍墀下滿地都是闔閭摔下的金銀、鎧甲、銅劍,一片狼藉。

  當伍員見此情景,對站在帷幔邊索索發抖的內侍們喊道:「還站著,趕快去收拾了!」然後對闔閭揖手道:「大王,鄧被奏未履行諾言,這是他的自由,好在他未泄露機密,事情尚可彌補。大王在殿上大發雷霆,豈不讓滿朝文武知道鄧被奏的此行目的?我這裡有他寫給我的尺素,請大王過目。」

  闔閭接過尺素,看了一遍,說:「算他還有自知之明,把賞賜退還寡人,他父鄧善人也把巨額的財富獻了出來。但他要挾寡人,動了他的家人,就要泄露機密。他敢?!」

  伍員:「我已呵斥了鄧善人,讓他在家裡呆著,面壁思過,視鄧被奏的去向再行定奪。大王,區區鄧被奏不足為慮,他的逃逸無損吳國大計,何況王宮平添了無數財富,何樂而不為呢?大王應該高興才是,消消氣。我為大王帶來了勇士要離,他善舞長劍,讓他舞劍助樂,以消大王之怒火。」說完,拍拍手。

  要離一走進大殿,闔閭見要離身高僅五尺,腰圍一束,尖嘴猴腮,鷹鼻雞目,形象醜陋,似乎有點面熟,便有輕視之意。他不再看要離,而是問伍員:「申胥,此人好像在姑蘇台下過場,要離善劍嗎?」

  要離見吳王小看他,勃然動怒,在殿前斥道:「小民力不如專諸,勇不如慶忌,如若論劍,小民自認天下無敵!」

  闔閭大吃一驚,拈鬚大笑道:「寡人怒氣未消,剛才是戲言,壯士請寬宥。壯士既善劍,請用寡人『莫邪』寶劍舞之,寡人親自為你擊鼓助樂。「說完,親解所佩『莫邪』劍。

  要離謝絕道:「要離身不過五尺,怎麼使得了如此長劍?」

  伍員:「那就用我的七星龍淵劍?」

  要離搖搖手,說:「你們都是寶劍,都太長。不順手!不順手!」

  闔閭笑道:「看來要離壯士還蠻挑剔?我這裡有一柄比『莫邪』稍短的劍,叫『湛盧』寶劍,可取來為壯士舞劍。內侍,去把『湛盧』寶劍取來!」

  內侍去了不久跑來,慌張地說:「大王,『湛盧』劍不見了,只剩『磬郢』還在神龕里。」

  闔閭大怒:「什麼,不見了?快去找!」

  伍員見闔閭發怒,寬慰道:「大王,莫急。是不是那位公子拿去玩了?」

  闔閭說:「幾位王子根本不知道寡人所藏之處,他們怎能拿得到?要離,你想用自己的劍?」

  要離說:「是,大王。善劍者不在乎是否是寶劍,而在乎如何使劍發揮極致。大王,小民用自己的佩劍。這樣,舞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伍員操起鼓槌,說:我來擊鼓助樂!」

  鼓聲乍起,要離甩去長衫,拔劍起舞。闔閭起初還在惱怒丟劍一事,當看到要離如旋風疾轉,劍光如潑水一般照映殿前。爾後人劍合一,一團白光旋舞在殿上,感覺到陣陣寒氣凜凜襲來,耳畔冷風淒淒。

  要離舞完劍,收招定式,還劍入鞘,向吳王抱拳施禮。闔閭見殿上殿下遍地銀霜,劍氣猶存。闔閭大驚失色,連聲讚嘆道:「好劍,好劍,好劍!」

  要離站在殿下,瞪圓雞目怒問道:「小民不知大王所贊,明明是一把普通之劍,是劍好?還是技好?」

  闔閭:「當然是技好!」

  伍員追問道:「大王,比之鄧被奏如何?」

  闔閭:「遠勝那貪生怕死的傢伙!」

  伍員上前一步,問道:「大王可曾聽說過壯士椒邱訢?」

  闔閭:「當然聽說過,民間關於他的傳說很多,是個不懼山中猛獸,水中巨怪的勇士。人們把他的事傳得神乎其神。這次姑蘇台比武他怎麼沒來?」

  伍員說:「椒邱訢如此勇猛傳神,但他曾經敗在一個小個子手裡,而且死了。依微臣看,這個小個子才是真正的英雄!」

  闔閭驚道:「死了?怎麼死的?」

  伍員說:「被小個子的智勇給羞辱死的!」

  闔閭高興地說:「既然有這樣的英雄,申胥請講於寡人聽聽,這人姓什麼,叫什麼,哪裡人氏,現在在何處?」

  伍員故弄玄虛的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就是在殿下為大王舞劍的要離!」

  闔閭不敢相信,眼前的要離,真能把壯士椒邱訢羞辱致死?他迫不及待地說:「申胥,那你把羞辱椒邱訢致死的事講給寡人聽聽?」

  要離大聲說:「這沒什麼好炫耀的!只要有勇氣、智慧,什麼人都可以戰勝的!」

  闔閭詫異地說:「嗬,相貌醜陋,卻語出驚人!申胥,到底怎麼回事?」

  伍員言道:「椒邱訢系東海人,為人神勇但傲慢無禮。在鴻山的一次喪宴上,弔唁中就有此人。他談起來吳國的途中與神交戰之事。他飲馬於河中,馬被河神所食,於是他入水與神交戰三天三夜,神奈何不得,只傷了他一眼。他以此為傲,頗看不起其他壯士。正當他盛氣凌人之時,與他對坐的一個其貌不揚的人站起來指著他說:『你以為憑你這點本事就能自謂天下第一勇士了?真正的勇士不管與人斗還是與神斗,都不會傷及自己半根毫髮。你雖說是與神斗,可並沒有取勝,而且還被奪去坐騎,打瞎了一隻眼。士可殺不可辱,你不與他決一死戰,還有臉在這裡炫耀,真是與廢物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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