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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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在看到眼前這個「實體」出現的同時,使者就毫不猶豫的驅動著慘綠色的火焰向著那邊焚燒了過去。

  綠色的火焰很快就將眼前的實體完全吞沒,但下一刻,他卻又再一次出現在了使者的眼前,似乎甚至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現實世界怎麼可能出現只有「異構區」才可能出現的實體?

  使者的腦海之中蹦出這樣一個想法,但是很快,在聯想到自己之前的發現之後,他就意識到了這意味著什麼:

  自己或許從未逃離……

  「啊,你發現了?」寧川挑了挑眉,語氣之中帶著些許愉悅的說道:「歡迎來到「舊日專列」C-001次列車,客人。」

  周圍的景象在使者的眼前崩塌,就像是周圍覆蓋著的一層名為「現實世界」的幕布被快速的撕裂,露出了這裡原本應該有的樣子。

  銀白色的金屬自旁邊裸露而出,但很快又發生了變化;宛如潮汐一般鼓動的幽影在銀白色的金屬上攀附,化作了一團團、一根根正在規律跳動的血肉塊和血肉組成的觸鬚。

  這些觸鬚從車廂的頂部垂下,雖然在狂亂的生長著,但是卻避開了車燈、車窗這些和外部「相連」的地方;燈光灑在這些血肉之上、帶出了淺紅色的反光,顯得這節車廂之中的狀況相當怪異,和之前那幾節乾淨整潔的車廂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劇烈的眩暈感在使者的腦海之中浮現,周圍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周圍的血肉——不是視覺上的衝擊,身為破敗教會的高階神官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場面」而被嚇住,畢竟他們平日裡在獻祭前對各個「祭品」所進行的準備和眼前相比只能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問題是,在這節與眾不同的車廂之中,使者無時無刻都能夠感覺到強烈的……被污染感。

  周圍覆蓋的車廂之上的血肉就像是一個個潛在的污染源一般,向著周圍散發著非凡的輻射。

  待在車廂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使者都覺得自己正在被不斷的腐化。身上的血肉開始有了自己的活性、開始鮮活的蠕動,甚至有了自己的思維、想要逃離這具束縛住他們的軀體。

  「……看起來你似乎不願意跟我聊點什麼。」寧川帶著些許若有所思的神情開口朝著使者說道: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即使在這節車廂裡面的那些我認為『安全』的區域裡依舊有著如此嚴重的污染——最少這些污染連高階神官都無法忍受。」

  在寧川的眼裡,使者身上的血肉在不斷的蠕動,一塊一塊的開始具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這些血肉就像是生出了手腳一般,開始想要從使者的身上逃離,最終成為獨立存在的個體。

  這讓寧川不由得產生了一點聯想——他又想起了伊莎曾經使用的力量。

  那股力量和眼前的血肉污染很像。

  伊莎的力量來源於繁茂之神在她十歲時施加的神靈的污染,她正在逐漸掌握的、屬於繁茂之神的權柄劣化品的「腐化」權能也自然是來源於此。

  而眼前的這節被心臟寄宿了的車廂,似乎也同樣擁有著、並且在不間斷的釋放著類似的權能?

  寧川聯想到之前「心臟」送給自己的盒子……心中湧現出了些許猜測。

  繁茂之神的另一位眷屬?

  但是,為什麼會寄生到這截在「專列」之上,但是和其他的車廂並不相連而是平行的車廂上?

  是和這節車廂一端相連接的「深淵」有關?

  ……自己有必要做個實驗了。

  寧川輕輕沉吟了一下,輕輕揮了揮手,車廂門頓時無風自動,被再度打開——他看著使者,語氣逐漸放緩:

  「你不打算求饒?興許你說出一些你們在凜冬領的籌劃,我就會放過你呢?」

  「我沒有什麼要和你說的……空洞的實體。」使者沉默了半晌,語氣忽然變得激烈:「像你這樣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穢物,也想要干涉現實?待到吾主降臨,你們都將歸於吾主。」

  說到這裡,使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譏諷之色。

  儘管他有著半張臉的血肉已經從他的臉上脫離,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但是卻依舊能夠看出他癲狂的神色:

  「所以,你為什麼會認為吾主的使者會向你屈服?」

  「但你無法保證我沒有辦法讓你開口。」寧川平靜的說道:「或許我可以直接控制你的身體,從你的腦海之中直接讀取信息。」


  「如果有這種能力……那你為何還不做?」使者反問:「你難道真的認為,我會屈從於你?」

  寧川輕輕的搖了搖頭,而使者則是發出了一聲嗤笑——他快死了,也快要回到主的身邊了。自己雖然失敗,但是卻並沒有將更多的同胞們泄露出去——是他贏了。

  就在這時,他卻聽到了寧川忽然開口說出的聲音:

  「那麼,你猜一猜……我是怎麼找上你們的?」

  「你不覺得你們在凜冬領暴露的很蹊蹺嗎?」

  「以及……」

  「你又覺得我能夠『拖入「異構區」』的現實……同時會存在多少?」

  溫和的聲音侵入了他的腦髓,讓他的眼睛忽然睜大——使者意識到了什麼,想要竭力站起身子和眼前的詭異實體進行理論。但他身上的血肉已經幾乎消失殆盡,而失去了肌肉支撐的骨骼顯然無法站起。

  但是他依舊能夠看到這個世界,以及……眼前的詭異實體似乎惡意極重的偏偏給他保留了開口爭執的機會。

  使者再也無法忍耐了,他「怒視」著寧川,從口中吐出了一個個的污穢字眼:

  「愚蠢!末日快要來了,是我們在竭力挽救這一切……而你卻毀了我們的宏大計劃!當末日來臨之時,倘若吾主未能降臨,那這個世界將會被重新浸泡到黑暗之中……」

  「你們挽救了什麼?」寧川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的神色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捉摸:

  「你們這些邪教徒總是有著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通病,一意孤行的做著讓別人難以理解的事,只想著虛無縹緲的『救世』……你們有垂下目光看向其他人嗎?」

  「對於那些被你們浸泡到了液體之中,用於提取「痛苦」的人來說……你覺得他們現在和被浸泡到黑暗裡有哪怕一點的區別嗎?」

  回憶起眼前這個實體之前所開口說出的那些話,使者沉默了半晌,然後發出了悽厲的吼叫:「是他們呼喚了你?我早該知道,這樣的提取方法有著很大的風險,不能被……」

  他懷疑傳教所之所以落入這個深度的「異構區」之中,是因為那些被裝入罐中的頭顱產生了一種集體性的呼喚,而這種呼喚在某種程度上可能引起某些神秘學上的扭曲和降臨。

  聽著使者宛若瘋狂的嘶吼聲,寧川平靜的聽著,隨即無奈的搖了搖頭:

  「停下你的吵鬧吧——你現在仍身處「列車」,你沒辦法給你的同胞傳遞任何信息。」

  寧川輕輕的打了一個響指,使者看見一道搖搖晃晃的身影朝著自己走了過來——或許是一道、或許是很多道。在模糊的視線之中,使者發覺自己似乎已經產生了幻覺。

  這道搖晃著的身影不斷的放大,很快就在使者的眼前由多道重影重新凝聚成了一道熟悉的、身材壯碩的男性。在看到這道身影的同時,使者的神色一愣,隨即很快的反應了過來:

  「烏利爾,是你?」

  「原來是你背叛了同胞們?」

  「你誤會了,『使者』。」然而,烏利爾卻露出了一抹笑容,開口朝著使者說道。這一抹笑容融入了使者的眼中,卻讓他的神色更加陰鬱:

  「只是一場交易罷了,一場……平等的交易。」

  不對勁……使者看著自己眼前的烏利爾,發現了他的笑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艱難的轉過頭,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另一邊站在那裡維持著微笑的寧川臉上。

  寧川眨了眨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發現了?」

  烏利爾的臉上同樣泛著類似的笑容,眼中閃爍著璀璨的金光。使者的瞳孔略微收縮,他看到這一抹璀璨的金光時似乎想起了某些東西。

  按照他對於非凡的感知,也差不多能夠看出在我的這道「視線」之中藏著什麼東西了……

  寧川見使者露出了這麼一副表情,在自己的心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之前,他藉助列車「聽」到了那些被破敗教會裝在罐子裡的頭顱在潛意識之間的祈禱。

  「規則十一,列車會給心中有強烈渴望之人自行贈予車票,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請您竭盡全力達成他們的願望並收取對應報酬,這是列車長的職責。」

  那副場景足以讓任何抱有基本道德觀念的人類感到不快,在那些灌注著綠色溶液的玻璃罐中,無論性別、無論老幼,凡是值得「榨取」痛苦的,都被浸泡在其中。


  寧川聽到了他們每個人的想法,眾多願望匯聚在一起,最終卻只形成了兩個字:

  解脫。

  所以寧川才會說……他們都被浸泡在黑暗之中了。

  寧川無法幫助這些頭顱變回人類,但是他起碼能夠幫助他們解脫——順便讓他們「親眼」看看,自己是如何替他們復仇的。

  寧川感受著那些匯入自己心底的祈禱開始以一種緩慢的速度開始融化,他神色平靜的開口朝著眼前的使者說道:「事到如今,你看出我的身份了吧?」

  他並沒有對自己的身份進行掩飾,他相信自己眼前這隻惡魔恐怕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

  實體不會有著如此之高的智能度,他們更像是某些「異構區」所創造出的殘響,只會遵循著某種規則行事。

  而眼前的這個……則明顯不是。

  寧川的心中一時間有些出了些許小小的惡趣味,如果不是使者臉上的血肉已經完全被腐化,但他一時之間還有些期待眼前這使者臉上的表情的。

  「原罪惡魔的投影……」

  但就在這時,使者咬著牙,語氣憤恨:

  「你們究竟在謀劃著名什麼,竟然撕毀和我們的契約!」

  寧川:「?」

  原罪惡魔……他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謹慎了,不過這也算是好事。

  他一直在防備著自己眼前的使者過早的看出自己的身份,防備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身份,但是這位強大的、敏銳的高階神官卻什麼也沒有看出來——不,他分辨出了被自己掌握的「貪婪原罪」,進而將自己……認成了原罪惡魔。

  在些許的沉默之後,寧川的神色迅速恢復了平靜,恢復了正常。他快速的將自己的情緒擺平,開口保持著之前的語氣繼續說道:

  「或許我並沒有謀劃什麼呢?」

  他現在只是剛剛知道這個世界的一角,而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隱藏著的他並不清楚的事情。

  在他尚未穿越過來之前,上一任的列車長為了迎接所謂的「真正的末日」似乎帶領著眾神時代的諸神們做出了極大的犧牲,但即便如此深淵還是吞沒了大地……末日準時而至。

  所以,在面對任何事情的時候他都需要小心一些——比如說給自己多套幾層馬甲,這樣的行為總歸是好的。

  他一邊這麼說著,手中的金色一邊有規律的開始閃爍了起來。

  然而,這個使者卻忽然渾身顫抖,綠色的火焰在骨骼上流淌,竭盡全力的拍打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暴露在外的頭骨頓時出現一道道的裂紋,那原本還完好的眼球也快速破碎。

  看不到、聽不見、說不出,自然不會被「貪婪原罪」所鎖定!

  看到使者如此之快的做出了反應,寧川不由得略微帶著些許遺憾的嘆了口氣。

  幾位原罪惡魔雖然說在力量上要超過一般的傳奇,在某種程度上等同於掌握著權柄的邪神或是神靈,但是它們的權柄固定,都是繼承於來自深淵之中的原罪,。

  正常的權柄不同,在深淵之中誕生的原罪有著極為恐怖、極為極端的效果,但在同時又並不像其他的權柄一樣那麼全面。

  而且,在惡魔不斷入侵現實世界的歷史之中,原罪惡魔的權柄也在高層次的非凡者之中就是一定程度上的流傳,有了一些應對方法。

  但……僅僅這樣就能夠規避「貪婪原罪」嗎?

  「要來賭一場嗎?」

  「贏了我,你就可以得到「貪婪原罪」、直接升格成神,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寧川的聲音直接穿透了使者的耳朵,在他的腦海中開始突兀的迴響著。

  使者愣了片刻,沒有拒絕——他現在無法開口說話,自然無法開口拒絕這場賭命的遊戲。

  片刻之間似乎有著一柄天秤在兩人中間快速的憑空形成,數枚籌碼自動跳上天天秤的兩側。

  很快,所有的籌碼都向寧川的方向滑落了過去。破滅使者掙扎了一下,身體開始泛出淡淡的金色,這是要化作非凡物質的徵兆。

  但就在這時,寧川感覺自己的體內出現了一道道微弱的聲響。

  寧川微微一怔,很快就回過神來,意識到了這些聲音的來源。他張開手,周圍有著一道道的身影自寧川身側束縛著「貪婪原罪」的淡灰色之中浮現。


  一個個穿著各式各樣衣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身體都呈現出虛幻的人影在寧川的身邊不斷的浮現而出,最終獲得了實體。

  但是在他們的脖子之上卻只頂著一顆仿佛用蠟捏製成的粗胚一般的頭顱。

  這是傳教所之中的受害者,亦是這短程旅途之中的乘客。

  這些人影在出現之後便向著前方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寧川眼中的金色稍稍隱沒,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默然的看著這些受害者很快就將使者團團包圍。

  一雙雙手推搡著現在已經幾乎只剩骨架的使者,將他向著車廂最遠端的那麼黑暗之中推去。

  使者竭力的掙扎著,但失去了血肉和非凡力量的他卻無法抗衡這些怪異的人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墜入黑暗。

  在使者被推入黑暗的同時,寧川微微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他感覺到那些雖然還存在於這使者的體內,但是實際歸屬權已經被「貪婪原罪」歸成了自己的非凡物質在進入黑暗之後被什麼東西迅速的吞噬、迅速的分解。他的心中頓時一動,他體內的非凡物質就如同煙花一般迅速的爆炸,以飛快的速度向著周圍擴散。

  就像是使者在那名被推出去犧牲的教徒愛德華身上留下的印記一般,寧川此時也對「使者」也用了同樣的方法。

  這名破滅使者並沒有暴露破滅教會的信息,但是除了他之外所剩餘的二十幾名破滅使者之中接近十位數的人身上還殘留著寧川的標記。

  而為了完成這些新上車的乘客們的願望,也秉持著物盡其用的法則,寧川便用這個使者充當了一個一次性的「深淵探測器」。

  這些虛幻的人影向著前方驀然走去,錯落有序的堆積在窄小的車廂之中,寧川感受著自己體內一個接一個願望的消散,他閉上眼睛,眼前再度湧現出了屬於「隱秘視野」的黑暗。

  他將「隱秘視野」轉換到了自己的眼前——那個黑暗之中的「沙盤」在寧川的腦海之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三維結構,能夠通過調整視角看到其他的「層級」。

  在調整了一下視野的方向,看向最下方之後,寧川的眼神逐漸發生了些許改變。

  使者被自己引爆的地方毫無疑問位於深淵之中。

  而現在,那裡所對應的位置此時在「隱秘視野」中卻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浮現出了一片荒蕪的空地——這片空地向著兩邊不斷的延展,每間隔四米或十米左右就有著一個偌大的整齊黑色方塊。

  這些黑色方塊代表著未被探明的地方。

  寧川睜開眼重新看向自己的面前。

  說實在的,他都有些想要走進深淵之中一探究竟了——最少自己的「隱秘視野」證明了眼前的深淵不是只要走進去就會徹底迷失方向的一片虛無,而是一塊有著實際地面的空間。

  猶豫了片刻之後,寧川便下了決定。

  他重新睜開眼,語氣平和的不容置疑的向著自己眼前的人影們宣布到:

  「去二號車廂,找一個位置坐好。」

  在寧川的聲音向著人影傳遞過去之後,人影整齊劃一的向著門外走去。

  但在快要走到門前的時候,他們的腳步卻遲疑了下來,就仿佛自動尋路的NPC忽然找不到目的地一般卡在了原地。

  見狀,寧川輕輕的用自己的手指敲了敲身後的車廂門。車廂門頓時向左打開,上面有著淡淡的灰白色蔓延至門框。

  在車門之後所浮現出的便是「1號車廂」的景象,看到這扇門出現,原本腳步放緩的人影此時就像是再度找到了目標一般,向著門外一個接一個的走了過去。

  目送著所有人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寧川將自己的視線轉向了身側的「烏利爾」——他的身上同之前的使者一樣泛著淡薄的金色,神色呆板而空洞,看上去就像一顆人偶一般隨時可能崩解。

  「烏利爾。」寧川沉聲說道:「你去調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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