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嚯，這年輕人（下）
……
……
……
川流的人群擁在街上，一股腦兒地湧向鐘樓。
米色的紡錘形立柱抵著房檐，高大的尖頂俯瞰著，在街角投下陰影。
男孩半蹲在街角，雙手交叉護著胸前，時不時瞥了眼擁擠的人群。
早間的薄霧濕漉漉地粘在鼻尖，順著臉頰滴在單薄的襯衣上。
他是貝克蘭德的流浪漢，是城市的瘤子，而這些有工作的正經人顯然不會搭理他。
一個看起來穿著講究的男人從巷子裡拐出，順路給了他一腳，一邊瞥著眼睛，偷偷看著身邊穿著像只天鵝，捂著嘴咯咯笑著的同路女士。
男孩似乎沒料到會莫名其妙地挨上一腳，又或者是飢一頓飽一頓餓得太久了，直愣愣地朝著男人的方向栽倒。幸好，倒地的最後一刻扯住了男人的衣角，這才沒和冰冷的水泥地親密接觸。
男人向前踉蹌了幾步才堪堪站穩，他轉身拍開男孩髒兮兮的手，沒好氣地嘖了一聲，就像是避瘟神似的大步走開，混入漫無邊際的人群，消失在人海里去了。
貝克蘭德的早間一如既往的熱鬧。
男孩死死地盯著遠去的男人，一直到他的背影沒入視野盡頭的死角，大夢初醒般突然轉身，弓著腰護著胸前揣著的盒裝物體往巷子裡鑽。
貝克蘭德的貧民窟盛產孤兒，家徒四壁的父母或許會盡他們所能給孩子提供衣食，確保他們餓不死，但如果還想吃得好穿的暖，那這對可憐的夫妻大概率會遭受大工廠主們慘無人道的壓榨，過早地撒手人寰——想賺的多，那就拿命換。
因此在街頭巷尾，總是能看見到處竄來竄去，穿著破布的小孩。
男孩是他們中的一員，平時靠偷蒙拐騙為生，畢竟不能指望那群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紳士大發慈悲，收留這群沒人要的小孩兒當工人，累死在生產線上倒是次要的，生產效率達不了標，那他們缺的這些錢誰來補？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將他拖回現實，男孩看著面前的孩子們咧了咧嘴，豎起食指示意噤聲。
他們是「灰鼠」，而他是灰鼠幫的頭兒。
男孩沒有回應灰鼠們的話，只是自顧自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讓出條路，鑽進了巷子角落的小棚屋。
與其說這是個屋子，倒不如說這只是個有幾塊鐵皮遮陽的破雨棚子，勉強遮住了用廢報紙爛衣服堆成的，微微凹陷的「床」。
他蜷縮在這對於小孩都過於狹窄的小房間裡，從胸前掏出了之前從街邊兒碰到的男人那兒順來的小盒子。
盒子很精緻，考慮到男人有個女伴，如果裝的是個金銀飾品那這回就賺大了。
他伸出手，大拇指的指甲縫扣進盒子開口處的縫隙中。
「碰！」
巨大的爆炸聲從屋外傳來，緊隨其後的是孩子們的尖叫聲和哀嚎聲，他心裡一緊，幾乎是四腳著地地奔出棚屋。
灰鼠們躺了一地，估計是被爆炸的餘波震倒，七歪八扭地靠在牆上。雖然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但看上去沒受什麼傷。
他鬆了口氣，剛想轉身，但一道殘影掠過視野盲區，腹部的劇痛緊隨而來，身體重重地向後騰起，直直地砸在了牆上。
劇烈的疼痛幾乎將他的意識擊潰，隨著喘氣湧上咽喉的血沫子淤在嘴裡，這意味著斷裂的肋骨直直地刺入了肺部……而他，沒救了。
男孩憤恨地盯著面前衣著考究的男人，但男人完全無視了他，蹲下身子伸向掉在一旁的小盒子，這玩意兒是這些天唯一的收穫，是活下去唯一的本錢，而男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什麼都做不到。
沒了他，灰鼠幫的孩子們要何去何從？他為個破盒子把命送了到底值不值得？
這些問題走馬燈似的在男孩的腦海中閃過，而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只覺得一雙有力的手把他抱起，隨即失去了意識。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了溫柔的女聲，就像未曾蒙面的母親，輕撫著額頭，低聲問著他的名字。
胸口的疼痛隨著聲音消散，男孩下意識地開口說出了自他懂事後幾乎沒人叫過的名字：
約爾·普萊米亞。
……
……
……
黑衣人的拳頭並沒有落在洛聞星臉上。
一隻白色的手套接住了這一拳。
琳站在她面前，鐘樓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琳的臉，看不清表情，但一起一伏的肩膀和無風自起的披肩昭示著它們的主人並不平靜。
「洛小姐，方便解釋現在的情況嗎。」
琳開口說著，左手發力，黑衣人的手腕被掰斷，露出白慘慘的骨茬。
拳頭的主人悶哼一聲，左手從腰間猛的拔出，大臂下壓將手槍抵住胯骨再迅速拉起，隨著咔噠一聲清響抵著琳的胸口扣下扳機。
「我靠，傳說中的單手上膛！」
嘭！
撞針擊打底火發出巨大的響聲，大口徑彈頭旋轉著刺入身體又向後翻開，將肌肉組織撕扯粉碎。
「我靠，達姆彈！」
在洛聞星連連的慘叫中，琳放下傘，皺著眉頭揮出右拳，恰到好處的砸在黑衣人的後腦勺上，後者乾淨利落地兩眼一翻，昏死在地上。
「請您稍等片刻，我收拾完剩下的幾隻……老鼠。」
琳撣了撣衣服，無視了胸口的彈孔徑直走向黑衣人們。
剩下的三人對視一眼，象徵性地朝著琳開了兩槍，在後者的體表留下幾個駭人的大洞後不約而同地放下槍四散而逃。
跑吧，像群大黑耗子似的逃命去吧，畢竟你們面前的不是人，是一隻可怖的怪獸啊。
洛聞星在心裡默念著……當然這話她肯定不敢說出來，不然讓琳聽見起碼得在浴缸里多泡個幾小時。
似乎是注意到洛聞星在背後蛐蛐她，琳回頭撇了一眼，沒有再追作鳥獸散的黑衣人們，轉而走向了洛聞星。
「洛小姐，可以說說您和這幾位先生有什麼過節嗎？」
「我路見不平拔刀……好吧，那個男孩是我們的同伴，我看他遇到了麻煩順手幫一把。」洛聞星咽了咽口水，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晃著身子，「琳！我知道你會救我，所以我……」
「如果您認為性命是可以隨意揮霍的談資，那我無話可說。」琳開口打斷了沒營養的碎碎念，撿起傘轉頭看向約爾，後者正呆滯的站在門口，和同樣呆滯地望著琳胸口大洞的流浪漢面面相覷。
「您好，我是琳，這位不正經的小姐是洛聞星。」
「我……我是約爾，約爾·普萊米亞。」
男孩怯生生地開口，在面前的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
……
川流的人群擁在街上，一股腦兒地湧向鐘樓。
米色的紡錘形立柱抵著房檐，高大的尖頂俯瞰著，在街角投下陰影。
男孩半蹲在街角，雙手交叉護著胸前，時不時瞥了眼擁擠的人群。
早間的薄霧濕漉漉地粘在鼻尖，順著臉頰滴在單薄的襯衣上。
他是貝克蘭德的流浪漢，是城市的瘤子，而這些有工作的正經人顯然不會搭理他。
一個看起來穿著講究的男人從巷子裡拐出，順路給了他一腳，一邊瞥著眼睛，偷偷看著身邊穿著像只天鵝，捂著嘴咯咯笑著的同路女士。
男孩似乎沒料到會莫名其妙地挨上一腳，又或者是飢一頓飽一頓餓得太久了，直愣愣地朝著男人的方向栽倒。幸好，倒地的最後一刻扯住了男人的衣角，這才沒和冰冷的水泥地親密接觸。
男人向前踉蹌了幾步才堪堪站穩，他轉身拍開男孩髒兮兮的手，沒好氣地嘖了一聲，就像是避瘟神似的大步走開，混入漫無邊際的人群，消失在人海里去了。
貝克蘭德的早間一如既往的熱鬧。
男孩死死地盯著遠去的男人，一直到他的背影沒入視野盡頭的死角，大夢初醒般突然轉身，弓著腰護著胸前揣著的盒裝物體往巷子裡鑽。
貝克蘭德的貧民窟盛產孤兒，家徒四壁的父母或許會盡他們所能給孩子提供衣食，確保他們餓不死，但如果還想吃得好穿的暖，那這對可憐的夫妻大概率會遭受大工廠主們慘無人道的壓榨，過早地撒手人寰——想賺的多，那就拿命換。
因此在街頭巷尾，總是能看見到處竄來竄去，穿著破布的小孩。
男孩是他們中的一員，平時靠偷蒙拐騙為生，畢竟不能指望那群穿著西服打著領帶的紳士大發慈悲，收留這群沒人要的小孩兒當工人，累死在生產線上倒是次要的，生產效率達不了標，那他們缺的這些錢誰來補？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將他拖回現實，男孩看著面前的孩子們咧了咧嘴，豎起食指示意噤聲。
他們是「灰鼠」，而他是灰鼠幫的頭兒。
男孩沒有回應灰鼠們的話，只是自顧自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讓出條路，鑽進了巷子角落的小棚屋。
與其說這是個屋子，倒不如說這只是個有幾塊鐵皮遮陽的破雨棚子，勉強遮住了用廢報紙爛衣服堆成的，微微凹陷的「床」。
他蜷縮在這對於小孩都過於狹窄的小房間裡，從胸前掏出了之前從街邊兒碰到的男人那兒順來的小盒子。
盒子很精緻，考慮到男人有個女伴，如果裝的是個金銀飾品那這回就賺大了。
他伸出手，大拇指的指甲縫扣進盒子開口處的縫隙中。
「碰！」
巨大的爆炸聲從屋外傳來，緊隨其後的是孩子們的尖叫聲和哀嚎聲，他心裡一緊，幾乎是四腳著地地奔出棚屋。
灰鼠們躺了一地，估計是被爆炸的餘波震倒，七歪八扭地靠在牆上。雖然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但看上去沒受什麼傷。
他鬆了口氣，剛想轉身，但一道殘影掠過視野盲區，腹部的劇痛緊隨而來，身體重重地向後騰起，直直地砸在了牆上。
劇烈的疼痛幾乎將他的意識擊潰，隨著喘氣湧上咽喉的血沫子淤在嘴裡，這意味著斷裂的肋骨直直地刺入了肺部……而他，沒救了。
男孩憤恨地盯著面前衣著考究的男人，但男人完全無視了他，蹲下身子伸向掉在一旁的小盒子，這玩意兒是這些天唯一的收穫，是活下去唯一的本錢，而男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什麼都做不到。
沒了他，灰鼠幫的孩子們要何去何從？他為個破盒子把命送了到底值不值得？
這些問題走馬燈似的在男孩的腦海中閃過，而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只覺得一雙有力的手把他抱起，隨即失去了意識。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了溫柔的女聲，就像未曾蒙面的母親，輕撫著額頭，低聲問著他的名字。
胸口的疼痛隨著聲音消散，男孩下意識地開口說出了自他懂事後幾乎沒人叫過的名字：
約爾·普萊米亞。
……
……
……
黑衣人的拳頭並沒有落在洛聞星臉上。
一隻白色的手套接住了這一拳。
琳站在她面前，鐘樓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琳的臉，看不清表情，但一起一伏的肩膀和無風自起的披肩昭示著它們的主人並不平靜。
「洛小姐，方便解釋現在的情況嗎。」
琳開口說著，左手發力，黑衣人的手腕被掰斷，露出白慘慘的骨茬。
拳頭的主人悶哼一聲，左手從腰間猛的拔出，大臂下壓將手槍抵住胯骨再迅速拉起，隨著咔噠一聲清響抵著琳的胸口扣下扳機。
「我靠，傳說中的單手上膛！」
嘭！
撞針擊打底火發出巨大的響聲，大口徑彈頭旋轉著刺入身體又向後翻開，將肌肉組織撕扯粉碎。
「我靠，達姆彈！」
在洛聞星連連的慘叫中，琳放下傘，皺著眉頭揮出右拳，恰到好處的砸在黑衣人的後腦勺上，後者乾淨利落地兩眼一翻，昏死在地上。
「請您稍等片刻，我收拾完剩下的幾隻……老鼠。」
琳撣了撣衣服，無視了胸口的彈孔徑直走向黑衣人們。
剩下的三人對視一眼，象徵性地朝著琳開了兩槍，在後者的體表留下幾個駭人的大洞後不約而同地放下槍四散而逃。
跑吧，像群大黑耗子似的逃命去吧，畢竟你們面前的不是人，是一隻可怖的怪獸啊。
洛聞星在心裡默念著……當然這話她肯定不敢說出來，不然讓琳聽見起碼得在浴缸里多泡個幾小時。
似乎是注意到洛聞星在背後蛐蛐她，琳回頭撇了一眼，沒有再追作鳥獸散的黑衣人們，轉而走向了洛聞星。
「洛小姐，可以說說您和這幾位先生有什麼過節嗎？」
「我路見不平拔刀……好吧，那個男孩是我們的同伴，我看他遇到了麻煩順手幫一把。」洛聞星咽了咽口水，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晃著身子，「琳！我知道你會救我，所以我……」
「如果您認為性命是可以隨意揮霍的談資，那我無話可說。」琳開口打斷了沒營養的碎碎念，撿起傘轉頭看向約爾，後者正呆滯的站在門口，和同樣呆滯地望著琳胸口大洞的流浪漢面面相覷。
「您好，我是琳，這位不正經的小姐是洛聞星。」
「我……我是約爾，約爾·普萊米亞。」
男孩怯生生地開口，在面前的兩人之間來回掃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