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孩子
在那連綿起伏、跌宕起伏的山巒之上，一棵棵松樹深深紮根於土壤之中，歡暢地生長著。動物們時不時飛落於在枝頭上，傾訴著生活的艱辛，微風自在地穿梭，親昵地摩挲著它們的面龐。一個清新芬芳四溢的村莊，安然地坐落於群山環繞的腳下。那裡銘刻著歲月的轍痕，凝聚著村民們的憧憬。一代又一代善良、質樸的村民憑藉著勤勞的雙手，締造出一座古韻悠然且祥和安寧的村落。
「媽！我去田邊殺魚草去了。」初春的一個假日，清晨八點多，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提著一隻竹籃，從村子東頭緩緩走出。「春生等我一下，我也去田邊挖土，種點蔬菜種子。」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在清掃門前禾坪的衛生，忙不迭地從房左邊的矮房中取出一把鋤頭，扛在了肩上。
母子倆沿著那條蜿蜒的小路走向田野，一陣微風拂過，那片金黃燦爛的油菜花，散發出陣陣迷人的馨香。一隻布穀鳥，停歇在路邊的柳樹上，「布穀，布穀」地叫個不停，仿佛在催促著農民及時播種，宛如季節的監督使者。
經過一條潺潺的小溪，他們來到了田邊。當謝翠花把那塊土挖到一半時，隔壁的劉阿姨氣喘吁吁地跑來喊道：「謝翠花你快回去，你家著火了，快點，快點。」謝翠花聽聞自家著火，嚇得渾身顫抖，急切間想要回家，卻驚嚇得雙腳發軟，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離她不遠的李春生見狀趕忙跑過去，扶起了謝翠花。「媽！媽！你怎麼了？」
「春生，春生，快回家！快回家！家裡著火了」，謝翠花邊哭邊說，「不知你弟弟妹妹怎麼弄的。」李春生聽到母親的話，猶如墜入萬丈深淵，急忙往家跑去。來到房前，只見火勢兇猛，濃煙滾滾瀰漫了房頂的天空，噼里啪啦的倒牆聲和房梁的斷裂聲不絕於耳。全村的大人都來了，有的拿著盆，有的拿著桶，奮力救火。李春生問正在救火的劉大叔：「劉叔，我父親，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出來沒。」
「你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剛才被萬運生救出來了，你父親就不知道了。」李春生聽說父親還在屋裡，一種本能的親情，讓他不顧生死就要往火是沖，去救他的父親。劉叔急忙拽住他：「春生，這麼大火你怎麼救，不要命了。能救我們早就進去了，還等你啊！你沒看見那塊牆已經搖搖欲墜快要倒嗎。」李春生怎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葬身火海，奮力掙脫劉叔的手，衝進了屋裡。從斷裂的房梁下，抱起父親走出了火海。
這時他的母親回來了，看到兒子抱著丈夫，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三元啊！你這是怎麼搞的，怎麼起火了。」他父親被房梁砸得似乎已生命垂危，臉色蒼白，全身顫抖。有氣無力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我不知道，大概是夏生帶著弟弟妹妹在灶房弄的，燒起來了吧！」李春生看著父親痛苦的模樣，讓母親照顧好弟弟妹妹，自己立刻背起父親要往醫院去。父親在背上掙扎著說：「春生，我不行了，走醫院可能走不到了。把我放下，我有幾句話要和你母親說。」李春生聽到父親這樣說，悲傷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如泉水般洶湧而出。然後，走到門前那塊常用來休息的石板前放下父親，對著母親喊道：「娘！娘！父親有話要對你說。」翠花聽到兒子的呼喊，立刻來到跟前。李春生的父親拉住翠花的手說：「翠花！我不行了，可能要走了。我今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讓你跟著我吃了好多苦，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還拖累了你這些年，現在又要把這一大家子的責任都推給你。」翠花聽到丈夫這番話，心痛得嚎啕大哭：「不能啊！李哥啊！你不能這麼狠心啊！撇下我們母子啊！我不怕吃苦！」
「翠花…你不要…哭，我也想…再多活…幾年，可天命…難違了。來生我做…女人來…報答你！」說完已是淚流滿面。翠花用手擦去他的淚水，對春生說:「去醫院！」春生聽母親這麼說，背起父親就走。然而，由於房梁砸在肚子上，可能腸子都被砸斷了。還沒走到醫院，父親就已斷氣。真是禍不單行，現實就是如此殘酷，讓一個少年的心靈承受著這般沉重的打擊。無奈之下，李春生只能把父親又背回了家。
回到家時，那場大火已被村民們撲滅，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不堪的廢墟。村民們看到他家遭遇如此大的災難，人財兩空，紛紛踴躍幫忙，有的上山砍樹幫李春生家搭建臨時住宿的棚子，有的為李春生父親搭建孝堂。
這時村書記得知他家遭遇火災，父親身亡，也馬上趕來，通知村委委員與黨員們，以及各組組長前來幫忙，並且捐錢捐物幫他家解決困難，度過難關。真可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村里村民那種樂於助人的精神品德，和互幫互愛的和諧相處，著實值得稱讚與敬重，還有政策對貧困家庭的扶持與黨員幹部的美德弘揚，在這片土地上一直傳承著。三天過後，在李春生和村民的共同努力下，安葬了父親，搭建好了臨時住宿之所，這場風波總算平息下來。
在此給大家說一說李春生的父親，原本他是個健康、高大的能幹之人。在李春生剛讀完小學時，當地還是貧困地區，學校年久失修，被風雨摧殘得幾近倒塌。為了讓孩子們有個安全舒適的求學之地，村部委員開會決定重建新學堂，由各組出力，上面撥款。李春生的父親也在出力人員名單之內。就在那次建學堂收工時，快到家他突發高血壓中風，摔倒在地。當時，正在田野勞作的王大叔看到，二話不說，丟下手中的活，背起他就往醫院跑，並大聲呼喊另外一對夫妻過來幫忙，同時把這壞消息告訴了李春生的母親。
後來經過搶救，總算撿回一條命，但雙腳從此失去知覺，再也無法站立，成了一個半癱的殘疾人。
<二>一場夢想已成泡影
冬去春來，又一個春天悄然而至，村民們滿懷熱忱地重複著舊年的忙碌。用汗水澆灌莊稼，用勤勞收穫果實，生活在歲月的推移中慢慢改善。由於李春生父親的離世，這個原本艱難的家庭難免增添了幾分難以割捨的悲傷。每次看到母親為家庭操勞而憔悴的面容，李春生心裡就不是滋味。他本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多次安慰母親說:「母親！等我長大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為了逗母親開心，還時常轉移話題。特別是看到母親那瘦弱的身軀吃力地勞作時，心中的愧疚感時常縈繞著他。有時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思考著如何幫助母親，讓她少幹些活，讓家庭能過得好一些。想想自己已年滿十八，是個男子漢了，應當為母親分擔責任。別人家的重活都是男人承擔，而我們家的重活，卻都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身上，比如牽牛犁田，擔谷碾米，背柴挑水等等家務。一幅幅艱難的畫面壓得他滿心憂愁，夜晚難以入眠，糾結得如同刀割一般。
母親原本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婦，卻被歲月雕琢成駝背的女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那雙曾經靈活的巧手也不再敏捷。農田裡的有些重活，她幹起來一年比一年吃力。
就在當年，李春華高中畢業，卻沒能考上大學，這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因為母親的期望化作泡影，母親曾多次說過，想要改變家庭困境，就要多讀書，考上大學，才對得起她含辛茹苦養育兒女的心血。可如今這道坎沒能邁過去，反倒給母親增添了幾分精神上的折磨。當他面對母親時，再也說不出安慰的話語。曾記得對母親許下過的諾言，說一定要考上大學，為母親爭光。可事實卻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段時間對李春生來說，是人生中最難熬的時光。他經歷了一場沉悶憂愁的思想鬥爭，走在鄉村的小路上都感到羞愧，特別怕見熟人。但他也認真地考慮過，仔細權衡過家庭的條件和母親的艱辛。還記得有一次，為了學習所需的一點資料費，家裡沒錢，母親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向嬸子借。當時他看見母親那種窘態的畫面，心裡很不是滋味。
有時看到母親為了全家人的生活，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夜裡偷偷哭過。有時看見母親為了弟弟妹妹不餓肚子，自己煮粥喝稀。從那以後，他立下誓言，長大後一定要有所成就，好好孝敬母親。
所以他再也不想因為讀書讓家庭增加負擔。他早就想為母親分擔一些責任，讓原本困窘的家庭得以緩解。特別是每天看到母親起早貪黑地忙碌，還要照顧弟弟妹妹的生活起居，他心裡有種難以逾越的愧疚感。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段難以承受的糾結氛圍終於過去。母親和他不再提及此事，母親也明白，再多勸說也無益，反而還會產生母子間的隔閡。
而且，做人並非只有讀書才有出息。隔壁村就有個例子，那個青年沒讀多少書，照樣辦起了工廠，當上了老闆，把家裡打理得舒舒服服，令人羨慕。
從那以後，李春華就跟著母親早出晚歸，搶著幹活。時光是最好的抹布，能抹去煩惱，滋潤情意。讓母子倆從尷尬的局面中走出，恢復了原有的關愛與默契，家裡也多了幾分喜悅和歡笑。
美麗的家鄉在一天天改變，農民的生活也在一天天完善。一個長期貧困的家庭，多了一個勞動力，情況好了許多。母親也不像以前那麼辛苦了，埋怨了。
母子間的情意總是那般純真深厚。有一次，李春華幹完重活回來，身上的汗水還未乾。母親看到兒子那種疲憊的樣子，憐憫之情油然而生，慈祥溫和地說：「孩子啊！是媽媽沒能力，讓你幹這種又累又重的活。叫你讀書你不肯！現在知道做事辛苦了吧！」
「不辛苦啊！媽媽你放心，這點事不算什麼？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做事嗎？」說完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
「你若考個大學文憑回來，就不用做這種又累又重的活了，走在鄉村裡的路上都會覺得光彩，讓人羨慕。再過娘在村里說句話，都會顯得有份量！你不懂娘的心思，娘盼著你們有出息，娘不怕吃苦。再說，娘這麼多年的苦都吃過來了，還在乎多吃三、四年苦嗎！」說著說著看到兒子狼狽的模樣，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李春華聽著母親深情的話語和對自己無私的真情，心中一陣酸楚化作淚水模糊了雙眼，強忍著不讓母親看見，愧疚地安慰母親說：「娘啊！是孩兒無能，沒能達成你的心愿！以後孩兒一定好好孝順您，給你一個幸福的生活。你放心，不會比讀書差多少的。讀書，就讓幾個弟弟和妹妹去讀吧！她們如果考上大學，你臉上不照樣有光！」
那時候考上大學，確實是件風光的事，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特別是在農村，對大學生十分看重。因為那時候的大學生，不僅有工作，還能生活在繁華的都市裡，吃著國家的糧，拿著國家的工資。
冬去春來，花謝花開。一年的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由於李春生的勤勞與智慧，他從書本上學到科學種田和科學養殖的方法，為家裡帶來了不少收入。一個原本拮据、靠借錢借糧維持生計的家庭，如今有了存款和餘糧。讓一個整日瀰漫著清貧氣息的家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希望，更是增添了幾分微笑和喜悅。
那時正逢分田單幹，包產到戶，大力支持農村、建設農村的政策如春風般吹遍祖國大地。農村的面貌煥然一新，家家戶戶碩果纍纍，糧滿倉庫。一首首豐收的讚歌在鄉村的田野上唱響，一張張憨厚的面容洋溢著幸福的喜悅。家家戶戶都有了存款和餘糧。並且還大力鼓勵和支持農村舊房改造，道路硬化，環境美化。讓農民吃得飽，住得好，等等一系列優惠政策。
在那個大力搞農村建設的年代，李春生看到了發展的機遇。他想，如果要建設就必須要運輸。現在每個村都在籌錢修路。路一修好，就會有大批農戶換房，到時建房用的磚頭、沙子、水泥，都需要車子運輸。如果買輛小型拖拉機來搞運輸，一年下來會有不小的收入。於是，他就和母商量買車的事。
「母親，我想買輛拖拉機來搞運輸，村裡有好多人要修房子，這是一筆不少的收入。如果現在不買，等年後，可能別人就會買。到那時生意就被別人搶去了。」
他母親聽他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是個好主意，然後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兒子，買輛拖拉機要好幾千吧！家裡哪有那麼多的錢！」
「大概要一萬來塊吧！家裡有多少錢，差錢我到親戚朋友家借點！」李春生胸有成竹地對母親說。
做好買車的準備，就要學會駕駛。在讀書時，他有位要好的同學父親在搞運輸，懂得駕駛拖拉機的技術。所以李春生向那位同學的父親請求過，跟他學開拖拉機那位同學的父親，並且同意了。
經過一個月的學習駕駛與東拼西湊的買車款，終於如願以償地把拖拉機開回了家。
買回來之後，村里就有人找他拉貨。不是拉糧谷，就是隔壁磚廠叫他拉磚。整日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日子過得充實，一天收入一百多，幾個月就收回了拖拉機的本錢。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母親看到李春生這一年的努力，家裡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穫，那根因生活開支而緊繃的弦，終於可以放鬆了。
有時走到村里，好多人都誇讚她養了個好兒子。聽話，懂事，還有文化，是個好小伙子。
不過，算算李春生這一年的收入確實超過兩三萬。在當時還是八幾年的時候，兩三萬在農村都可以建三棟房子了。有了錢好辦事，第二年，李春生就把家裡的舊棚推倒，蓋起了村里最漂亮的五開間兩百平米的大房子，把家裡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兩年來，李春生干出了成績，村里人都看在眼裡，羨慕不已，讚不絕口。他的名聲在村里漸漸傳開，大家都稱讚他是個好小伙。長得英俊高大，又孝順懂事。見到長輩總是滿臉笑容，禮貌招呼。
有一天，本村那個熱心做媒的王大媽，突然來到他家。說要幫李春生說媒，母親聽了，喜上眉梢。急忙從家裡搬出凳子讓她坐在門前台階上，又是倒茶，又是端花生（花生是自家種的），請王大媽講講春生的婚事。
「姑娘是隔壁村的，今年十八。讀過初中畢業，人長得漂亮，有一米七高。勤快孝順，是個好姑娘。」
「王大媽，你說的是哪個隊的，她父親叫什麼名字！看我知不知道。」謝春花看到王大媽茶杯空了，起身給她添滿茶，然後坐下問道。
「是紅星大隊，楊老師的女兒，你兒子讀初中時，楊老師還教過他的書呢！「
「哦！我想起來了，他家有三個女兒，沒生兒子，是不是那一家。」
「是，是！你覺得怎麼樣。人家可是規規矩矩的人家，又是書香門第之後，有文化，不多事，不會花言巧語，不會耍心眼，說一不二！」
謝春花覺得不錯，仔細想了想。兒子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二了，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再說人家是當老師的，家風肯定好，教出來的女兒也錯不了。
「好啊！等晚上我兒子回來，我和他商量商量，看他什麼意思。」坐了一會兒，王大媽覺得事情談得差不多了，起身準備離開。
「那就這麼說定了，過兩天我再過來。明天我到女方那邊確定一下她們的意思。」
「多坐一會兒，現在又沒什麼事。」李春生的母親站起身來，拉著王大媽的手客氣地挽留。
「不了，我還要回家種菜，你辣椒種了嗎？我辣椒都還沒種。」說完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過兩天來哦！慢走！」李春生的母親一直把她送到村邊的那口魚塘邊，大概離他家有一百多米遠。
「好！」王大媽走了好遠，還回了一句。
晚上李春生收工回來，全家人一起吃飯時，母親就跟他說起了這件事。
「春生，今天王大媽過來幫你做媒，說是楊老師的女兒，以前還教過你初中。叫楊珊珊，今年十八，比你小四歲。」
「哦！我知道。」李春生十八歲的妹妹李美婷搶著母親的話說道：「我和她讀過初中，人長得好看，是個好妹子。嗯！她好像以前來過我們家，我記得讀初二時，我帶她來過我們家一次！媽媽你不記得了，你還誇讚過她。」「哦！是那個姑娘，人長得標緻，和你哥確實是男才女貌。春生，你見過沒有，我記得那天她還在我們家吃晚飯才走的。」
說得李春生的臉都紅了，不過這是第一次給他說女朋友，小伙子多少有點害羞。
「我不記得了，你們沒話說了，開始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你，王大媽說的是真的，過兩天王大媽還要我回話呢？我覺得可以，你覺得怎麼樣，說說你的意思！」
「媽！我去田邊殺魚草去了。」初春的一個假日，清晨八點多，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提著一隻竹籃，從村子東頭緩緩走出。「春生等我一下，我也去田邊挖土，種點蔬菜種子。」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在清掃門前禾坪的衛生，忙不迭地從房左邊的矮房中取出一把鋤頭，扛在了肩上。
母子倆沿著那條蜿蜒的小路走向田野，一陣微風拂過，那片金黃燦爛的油菜花，散發出陣陣迷人的馨香。一隻布穀鳥，停歇在路邊的柳樹上，「布穀，布穀」地叫個不停，仿佛在催促著農民及時播種，宛如季節的監督使者。
經過一條潺潺的小溪，他們來到了田邊。當謝翠花把那塊土挖到一半時，隔壁的劉阿姨氣喘吁吁地跑來喊道：「謝翠花你快回去，你家著火了，快點，快點。」謝翠花聽聞自家著火，嚇得渾身顫抖，急切間想要回家，卻驚嚇得雙腳發軟，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離她不遠的李春生見狀趕忙跑過去，扶起了謝翠花。「媽！媽！你怎麼了？」
「春生，春生，快回家！快回家！家裡著火了」，謝翠花邊哭邊說，「不知你弟弟妹妹怎麼弄的。」李春生聽到母親的話，猶如墜入萬丈深淵，急忙往家跑去。來到房前，只見火勢兇猛，濃煙滾滾瀰漫了房頂的天空，噼里啪啦的倒牆聲和房梁的斷裂聲不絕於耳。全村的大人都來了，有的拿著盆，有的拿著桶，奮力救火。李春生問正在救火的劉大叔：「劉叔，我父親，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出來沒。」
「你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剛才被萬運生救出來了，你父親就不知道了。」李春生聽說父親還在屋裡，一種本能的親情，讓他不顧生死就要往火是沖，去救他的父親。劉叔急忙拽住他：「春生，這麼大火你怎麼救，不要命了。能救我們早就進去了，還等你啊！你沒看見那塊牆已經搖搖欲墜快要倒嗎。」李春生怎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葬身火海，奮力掙脫劉叔的手，衝進了屋裡。從斷裂的房梁下，抱起父親走出了火海。
這時他的母親回來了，看到兒子抱著丈夫，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三元啊！你這是怎麼搞的，怎麼起火了。」他父親被房梁砸得似乎已生命垂危，臉色蒼白，全身顫抖。有氣無力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我不知道，大概是夏生帶著弟弟妹妹在灶房弄的，燒起來了吧！」李春生看著父親痛苦的模樣，讓母親照顧好弟弟妹妹，自己立刻背起父親要往醫院去。父親在背上掙扎著說：「春生，我不行了，走醫院可能走不到了。把我放下，我有幾句話要和你母親說。」李春生聽到父親這樣說，悲傷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如泉水般洶湧而出。然後，走到門前那塊常用來休息的石板前放下父親，對著母親喊道：「娘！娘！父親有話要對你說。」翠花聽到兒子的呼喊，立刻來到跟前。李春生的父親拉住翠花的手說：「翠花！我不行了，可能要走了。我今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讓你跟著我吃了好多苦，沒過上一天好日子。還拖累了你這些年，現在又要把這一大家子的責任都推給你。」翠花聽到丈夫這番話，心痛得嚎啕大哭：「不能啊！李哥啊！你不能這麼狠心啊！撇下我們母子啊！我不怕吃苦！」
「翠花…你不要…哭，我也想…再多活…幾年，可天命…難違了。來生我做…女人來…報答你！」說完已是淚流滿面。翠花用手擦去他的淚水，對春生說:「去醫院！」春生聽母親這麼說，背起父親就走。然而，由於房梁砸在肚子上，可能腸子都被砸斷了。還沒走到醫院，父親就已斷氣。真是禍不單行，現實就是如此殘酷，讓一個少年的心靈承受著這般沉重的打擊。無奈之下，李春生只能把父親又背回了家。
回到家時，那場大火已被村民們撲滅，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不堪的廢墟。村民們看到他家遭遇如此大的災難，人財兩空，紛紛踴躍幫忙，有的上山砍樹幫李春生家搭建臨時住宿的棚子，有的為李春生父親搭建孝堂。
這時村書記得知他家遭遇火災，父親身亡，也馬上趕來，通知村委委員與黨員們，以及各組組長前來幫忙，並且捐錢捐物幫他家解決困難，度過難關。真可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村里村民那種樂於助人的精神品德，和互幫互愛的和諧相處，著實值得稱讚與敬重，還有政策對貧困家庭的扶持與黨員幹部的美德弘揚，在這片土地上一直傳承著。三天過後，在李春生和村民的共同努力下，安葬了父親，搭建好了臨時住宿之所，這場風波總算平息下來。
在此給大家說一說李春生的父親，原本他是個健康、高大的能幹之人。在李春生剛讀完小學時，當地還是貧困地區，學校年久失修，被風雨摧殘得幾近倒塌。為了讓孩子們有個安全舒適的求學之地，村部委員開會決定重建新學堂，由各組出力，上面撥款。李春生的父親也在出力人員名單之內。就在那次建學堂收工時，快到家他突發高血壓中風，摔倒在地。當時，正在田野勞作的王大叔看到，二話不說，丟下手中的活，背起他就往醫院跑，並大聲呼喊另外一對夫妻過來幫忙，同時把這壞消息告訴了李春生的母親。
後來經過搶救，總算撿回一條命，但雙腳從此失去知覺，再也無法站立，成了一個半癱的殘疾人。
<二>一場夢想已成泡影
冬去春來，又一個春天悄然而至，村民們滿懷熱忱地重複著舊年的忙碌。用汗水澆灌莊稼，用勤勞收穫果實，生活在歲月的推移中慢慢改善。由於李春生父親的離世，這個原本艱難的家庭難免增添了幾分難以割捨的悲傷。每次看到母親為家庭操勞而憔悴的面容，李春生心裡就不是滋味。他本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多次安慰母親說:「母親！等我長大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為了逗母親開心，還時常轉移話題。特別是看到母親那瘦弱的身軀吃力地勞作時，心中的愧疚感時常縈繞著他。有時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思考著如何幫助母親，讓她少幹些活，讓家庭能過得好一些。想想自己已年滿十八，是個男子漢了，應當為母親分擔責任。別人家的重活都是男人承擔，而我們家的重活，卻都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身上，比如牽牛犁田，擔谷碾米，背柴挑水等等家務。一幅幅艱難的畫面壓得他滿心憂愁，夜晚難以入眠，糾結得如同刀割一般。
母親原本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婦，卻被歲月雕琢成駝背的女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那雙曾經靈活的巧手也不再敏捷。農田裡的有些重活，她幹起來一年比一年吃力。
就在當年，李春華高中畢業，卻沒能考上大學，這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因為母親的期望化作泡影，母親曾多次說過，想要改變家庭困境，就要多讀書，考上大學，才對得起她含辛茹苦養育兒女的心血。可如今這道坎沒能邁過去，反倒給母親增添了幾分精神上的折磨。當他面對母親時，再也說不出安慰的話語。曾記得對母親許下過的諾言，說一定要考上大學，為母親爭光。可事實卻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段時間對李春生來說，是人生中最難熬的時光。他經歷了一場沉悶憂愁的思想鬥爭，走在鄉村的小路上都感到羞愧，特別怕見熟人。但他也認真地考慮過，仔細權衡過家庭的條件和母親的艱辛。還記得有一次，為了學習所需的一點資料費，家裡沒錢，母親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向嬸子借。當時他看見母親那種窘態的畫面，心裡很不是滋味。
有時看到母親為了全家人的生活，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夜裡偷偷哭過。有時看見母親為了弟弟妹妹不餓肚子，自己煮粥喝稀。從那以後，他立下誓言，長大後一定要有所成就，好好孝敬母親。
所以他再也不想因為讀書讓家庭增加負擔。他早就想為母親分擔一些責任，讓原本困窘的家庭得以緩解。特別是每天看到母親起早貪黑地忙碌，還要照顧弟弟妹妹的生活起居，他心裡有種難以逾越的愧疚感。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段難以承受的糾結氛圍終於過去。母親和他不再提及此事，母親也明白，再多勸說也無益，反而還會產生母子間的隔閡。
而且，做人並非只有讀書才有出息。隔壁村就有個例子，那個青年沒讀多少書，照樣辦起了工廠，當上了老闆，把家裡打理得舒舒服服，令人羨慕。
從那以後，李春華就跟著母親早出晚歸，搶著幹活。時光是最好的抹布，能抹去煩惱，滋潤情意。讓母子倆從尷尬的局面中走出，恢復了原有的關愛與默契，家裡也多了幾分喜悅和歡笑。
美麗的家鄉在一天天改變，農民的生活也在一天天完善。一個長期貧困的家庭，多了一個勞動力，情況好了許多。母親也不像以前那麼辛苦了，埋怨了。
母子間的情意總是那般純真深厚。有一次，李春華幹完重活回來，身上的汗水還未乾。母親看到兒子那種疲憊的樣子，憐憫之情油然而生，慈祥溫和地說：「孩子啊！是媽媽沒能力，讓你幹這種又累又重的活。叫你讀書你不肯！現在知道做事辛苦了吧！」
「不辛苦啊！媽媽你放心，這點事不算什麼？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做事嗎？」說完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
「你若考個大學文憑回來，就不用做這種又累又重的活了，走在鄉村裡的路上都會覺得光彩，讓人羨慕。再過娘在村里說句話，都會顯得有份量！你不懂娘的心思，娘盼著你們有出息，娘不怕吃苦。再說，娘這麼多年的苦都吃過來了，還在乎多吃三、四年苦嗎！」說著說著看到兒子狼狽的模樣，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李春華聽著母親深情的話語和對自己無私的真情，心中一陣酸楚化作淚水模糊了雙眼，強忍著不讓母親看見，愧疚地安慰母親說：「娘啊！是孩兒無能，沒能達成你的心愿！以後孩兒一定好好孝順您，給你一個幸福的生活。你放心，不會比讀書差多少的。讀書，就讓幾個弟弟和妹妹去讀吧！她們如果考上大學，你臉上不照樣有光！」
那時候考上大學，確實是件風光的事，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特別是在農村，對大學生十分看重。因為那時候的大學生，不僅有工作，還能生活在繁華的都市裡，吃著國家的糧，拿著國家的工資。
冬去春來，花謝花開。一年的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由於李春生的勤勞與智慧，他從書本上學到科學種田和科學養殖的方法，為家裡帶來了不少收入。一個原本拮据、靠借錢借糧維持生計的家庭，如今有了存款和餘糧。讓一個整日瀰漫著清貧氣息的家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希望，更是增添了幾分微笑和喜悅。
那時正逢分田單幹，包產到戶，大力支持農村、建設農村的政策如春風般吹遍祖國大地。農村的面貌煥然一新，家家戶戶碩果纍纍，糧滿倉庫。一首首豐收的讚歌在鄉村的田野上唱響，一張張憨厚的面容洋溢著幸福的喜悅。家家戶戶都有了存款和餘糧。並且還大力鼓勵和支持農村舊房改造，道路硬化，環境美化。讓農民吃得飽，住得好，等等一系列優惠政策。
在那個大力搞農村建設的年代，李春生看到了發展的機遇。他想，如果要建設就必須要運輸。現在每個村都在籌錢修路。路一修好，就會有大批農戶換房，到時建房用的磚頭、沙子、水泥，都需要車子運輸。如果買輛小型拖拉機來搞運輸，一年下來會有不小的收入。於是，他就和母商量買車的事。
「母親，我想買輛拖拉機來搞運輸，村裡有好多人要修房子，這是一筆不少的收入。如果現在不買，等年後，可能別人就會買。到那時生意就被別人搶去了。」
他母親聽他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是個好主意，然後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兒子，買輛拖拉機要好幾千吧！家裡哪有那麼多的錢！」
「大概要一萬來塊吧！家裡有多少錢，差錢我到親戚朋友家借點！」李春生胸有成竹地對母親說。
做好買車的準備，就要學會駕駛。在讀書時，他有位要好的同學父親在搞運輸，懂得駕駛拖拉機的技術。所以李春生向那位同學的父親請求過，跟他學開拖拉機那位同學的父親，並且同意了。
經過一個月的學習駕駛與東拼西湊的買車款，終於如願以償地把拖拉機開回了家。
買回來之後，村里就有人找他拉貨。不是拉糧谷，就是隔壁磚廠叫他拉磚。整日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日子過得充實，一天收入一百多，幾個月就收回了拖拉機的本錢。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母親看到李春生這一年的努力，家裡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穫，那根因生活開支而緊繃的弦，終於可以放鬆了。
有時走到村里，好多人都誇讚她養了個好兒子。聽話，懂事，還有文化，是個好小伙子。
不過，算算李春生這一年的收入確實超過兩三萬。在當時還是八幾年的時候，兩三萬在農村都可以建三棟房子了。有了錢好辦事，第二年，李春生就把家裡的舊棚推倒，蓋起了村里最漂亮的五開間兩百平米的大房子，把家裡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兩年來，李春生干出了成績，村里人都看在眼裡，羨慕不已，讚不絕口。他的名聲在村里漸漸傳開，大家都稱讚他是個好小伙。長得英俊高大，又孝順懂事。見到長輩總是滿臉笑容，禮貌招呼。
有一天，本村那個熱心做媒的王大媽，突然來到他家。說要幫李春生說媒，母親聽了，喜上眉梢。急忙從家裡搬出凳子讓她坐在門前台階上，又是倒茶，又是端花生（花生是自家種的），請王大媽講講春生的婚事。
「姑娘是隔壁村的，今年十八。讀過初中畢業，人長得漂亮，有一米七高。勤快孝順，是個好姑娘。」
「王大媽，你說的是哪個隊的，她父親叫什麼名字！看我知不知道。」謝春花看到王大媽茶杯空了，起身給她添滿茶，然後坐下問道。
「是紅星大隊，楊老師的女兒，你兒子讀初中時，楊老師還教過他的書呢！「
「哦！我想起來了，他家有三個女兒，沒生兒子，是不是那一家。」
「是，是！你覺得怎麼樣。人家可是規規矩矩的人家，又是書香門第之後，有文化，不多事，不會花言巧語，不會耍心眼，說一不二！」
謝春花覺得不錯，仔細想了想。兒子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二了，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再說人家是當老師的，家風肯定好，教出來的女兒也錯不了。
「好啊！等晚上我兒子回來，我和他商量商量，看他什麼意思。」坐了一會兒，王大媽覺得事情談得差不多了，起身準備離開。
「那就這麼說定了，過兩天我再過來。明天我到女方那邊確定一下她們的意思。」
「多坐一會兒，現在又沒什麼事。」李春生的母親站起身來，拉著王大媽的手客氣地挽留。
「不了，我還要回家種菜，你辣椒種了嗎？我辣椒都還沒種。」說完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過兩天來哦！慢走！」李春生的母親一直把她送到村邊的那口魚塘邊，大概離他家有一百多米遠。
「好！」王大媽走了好遠，還回了一句。
晚上李春生收工回來，全家人一起吃飯時，母親就跟他說起了這件事。
「春生，今天王大媽過來幫你做媒，說是楊老師的女兒，以前還教過你初中。叫楊珊珊，今年十八，比你小四歲。」
「哦！我知道。」李春生十八歲的妹妹李美婷搶著母親的話說道：「我和她讀過初中，人長得好看，是個好妹子。嗯！她好像以前來過我們家，我記得讀初二時，我帶她來過我們家一次！媽媽你不記得了，你還誇讚過她。」「哦！是那個姑娘，人長得標緻，和你哥確實是男才女貌。春生，你見過沒有，我記得那天她還在我們家吃晚飯才走的。」
說得李春生的臉都紅了，不過這是第一次給他說女朋友，小伙子多少有點害羞。
「我不記得了，你們沒話說了，開始取笑我了。」
「不是取笑你，王大媽說的是真的，過兩天王大媽還要我回話呢？我覺得可以，你覺得怎麼樣，說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