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憫之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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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樑上毫無徵兆地衝下來一彪人馬,二話不說就大打出手。

  遭到襲擊的部下瞬間便人仰馬翻,隊伍被兇狠非常的對手截斷為兩半。

  統軍郁射施赫楞俟斤看清楚了,也看傻眼了。

  全都是漢兒的具裝重騎兵,頭盔上赤黃色的簪纓,外罩黑色斗篷,看不到臉長什麼樣,因為都戴著只露出兩道寒光的面具。

  一個個的來騎或連連放箭,或掄動著煞氣懾人的各色鋒刃,還是第一次在漢人的土地上遭遇如此的勁敵。

  來敵似鐵馬雲騰,又如暴風驟雨,己方將士卻如風暴中的草木,眼瞅著被摧垮倒伏。

  郁射施部雖然不算是突厥十二部中戰鬥力最強悍的,可啥時候曾吃過這種虧的呀?

  「不許逃!衝上前去,和對面的弟兄們匯合。要撤也一起走!」

  郁射施赫楞大聲呵斥身旁的驚慌部下,瞄準了一名敵騎施放冷箭。

  然而,倒是射中了對方鎖骨下的左胸部位,箭枝根本沒見沒入,反倒被彈落下來。

  「媽的!白刃突擊。」郁射施赫楞氣血上頭,挺起鐵矛拍馬向前。

  俟斤有令,而且身先士卒,這一廂的部落勇士們也舞動了刀槍捨命而戰。

  孰料,情況卻是飛蛾投火一般,正中了對手的下懷。

  高澹楷橫斧斬殺了身旁的兩騎,只是在一瞬間。

  他放聲對部下們鼓氣:「弟兄們,對手此刻人困馬乏,咱們卻個個是剛上陣的生力軍,狠狠地撕碎了他們。」

  說話間,又一斧將側後敵騎橫面劈落下馬。

  來嗣慶果然不愧先前隋帝近衛軍驍果甲騎的名頭,手上的傢伙是不起眼的戰矛,倏忽之間卻每擊必中,洞穿了一個又一個草原武士的胸膛。

  義父扶餘韶也是人老功夫不老,在向大貴和王君和的左右夾護下,弓弦迭響,射出的連珠箭令混戰中的敵眾防不勝防。

  高澹楷感到這一刻血脈賁張,渾身的勁力和怒火需要徹底的宣洩。

  從腰間扯出了流星錘,中招的突厥猛士頭盔破碎,口中熱血噴射,眼見得就去見了閻王。

  當年義父發現自己偷偷離開了,不辭勞苦,四處打聽著尋找蹤跡。

  最終,他也潛入了契丹人的地盤,憑他對自己的了解,弄清了年少的自己和突厥契丹搜索人馬周旋的地域,關鍵時刻再次救下了自己。

  義父不僅原諒了無知無畏的自己,替自己醫愈了大小創傷,還帶著自己又回到半島之岬,最後搭了艘商船,在隋朝的東萊郡上岸。

  齊郡的歷城,有一個神秘的殺手組織「風雨台」,是在北齊末年誕生的。

  北齊末代君主昏庸不堪,猜忌臣下而陸續害死了良相斛律光和宗室蘭陵王。

  蘭陵王的部下秘密組建了「風雨台」,欲刺殺皇帝和其身旁的一眾奸佞們。

  北齊後來被宇文氏的北周所滅,但「風雨台」並沒有消失,改行做職業殺手買賣了。

  義父扶餘韶不知從哪裡找到的門路,將十六歲的自己送進了「風雨台」,接受嚴格的訓練。

  義父的意圖還是讓自己多長本事,踏血尋仇才好生存下來。

  自己說來並不喜歡為了金錢去行刺殺人,雖然過程很刺激,結果卻乏味而且良心不安,遠不如殺了突厥匪類之後咀嚼復仇那樣意猶未盡。

  隋朝的天下亂了,自己趁機脫離了「風雨台」,和義父打算再回故國高句麗。

  途經幽州時,兩人都染上了瘟疫,險些沉疴不治,幸又遇到了恩公溫彥博,才天無絕人之路。

  突厥上層打算利用中原分崩離析而亂中取利,幽州城籌建一支特種鐵騎禦敵,有機會向突厥人再討血債,便和義父一起欣然從軍。

  副將賀循的霹靂透骨鋼叉將敵方的統軍將領戳出了幾個血窟窿,突厥人馬徹底崩了,亂紛紛地四散而逃。

  「別放過了他們!」高澹楷一聲高喝,取下強弓來拍馬追殺,不時地射出奪命的開花矢。

  若是尋常,人馬皆披重甲的鐵騎真不好追上逃命的草原輕騎。

  但這隊敵騎一路長途追殺對手,又很快被己方擊垮擊懵了,眼看著殘餘的傢伙就被斬殺殆盡了。

  獲救活下來的三騎也早已參戰了,此刻渾身浴血勒馬在一旁,顯然是在等待一窺己方的真面目,好表達感激之情。


  高澹楷摘下了面具,縱馬向著那三名騎士而去。

  ……

  夜雨初霽,晨光明揚。

  沐浴一新的城池,「羅」字大旗於城頭上驕傲地飛揚,府衙的氣象更是比先前肅然多了。

  定州,又稱中山府,因為春秋戰國時代這裡曾有過鮮虞人建立的中山國。

  成為這片土地的新主人還未滿一個月,但羅藝還是決定暫時離開。

  「大哥,還是多帶些人馬去,保險。」

  「不用,幽州和北平郡那廂的兵馬足夠。廣孝,我不在期間,你可要把定州守好了,盯牢了竇建德的一舉一動。」

  「放心,大哥。瞅准了機會,我還會把饒州也奪了過來,高士興那廝根本不是咱的對手!」

  藺嘯城被結義兄長羅藝拜為定州太守,還有悍將薛萬徹為副,南線精銳兩萬皆歸節度,深感志得意滿。

  「不要大意了!廣孝。饒州能取則取,關鍵還是定州。」

  「我明白,大哥。」

  竇建德幾番調兵遣將,卻在和幽州軍的較量中屢屢碰壁吃灰。

  於是,他將策略調整為北守南攻,主要精力和軍隊用於對付南面的王世充了。

  對陣的竇軍大將高士興眼下龜縮於常山郡和繞州一線,羅藝本打算再乘勝攻略饒州的,但卻必須親自去北境的塞外一趟。

  ……

  悠然的鐘聲打破了定州懷玄寺的幽靜。

  良久,一切才復歸於沉寂,超度法事結束了。

  「幾位施主,請隨小僧移步這廂,住持為你們備了薄茶。」

  花雷定和妹妹花雲芳收束起悲傷,在扶餘韶和康相勛等新夥伴的陪同下,跟上了寺廟知客僧的步伐。

  古剎庭院整潔,綠樹掩映下的秀亭,明定法師親自在玲瓏紅爐邊烹茶,為到來的客人一一斟好杯盞。

  明月洲的數百將士就剩下寥落三人了!

  家園覆亡,那些淪陷的鄉里親人們,命運更是讓人不敢作想。

  所以,縱然是身在異鄉,心頭千悲萬苦,還是要按著傳統,請僧徒為逝者們超度,為不知此刻處境如何的僥倖得生者祈福。

  扶餘韶也是來求救贖和慈悲的,為了義子,為了橫騎隊的夥伴們。

  飽經滄桑的他真切地以為:不見烽火,不聞干戈,便是人間最好!

  奈何,這世界眼下是一片紛亂……

  「法師,感謝您為我們辛苦所做的這一切!」

  花雲芳雙手合十,真切一拜,只是秀美的眉間依然堆砌著沉重。

  懷玄寺住持慈悲地端詳著面前的人們,娓娓答道:「以沉靜,以微笑,以不語,渡安瀾,得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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